57 冰激淩

冰激淩

許仁坐在廖梧旁邊，一言不發。

廖梧身上帶着點傷，但都是些皮外傷并不嚴重。他時不時瞄一眼許仁，而許仁就跟沒看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是他看得太不明顯了嗎？所以許仁沒注意？

阿奇提着兩罐飲料和一桶白乎乎的東西過來了，她把飲料放在桌上，自己則坐到兩人對面，抱着那一桶類白雲物吃起來。

廖梧拿過其中一罐飲料打開後要遞給許仁，許仁卻自己拿了一罐，不理會廖梧伸到半路的飲料。

廖梧尴尬地收回去。

他絕對是生氣了。我惹他生氣了？我最近幹嘛了？

廖梧心裏翻江倒海，嘴上卻問阿奇：“你在吃什麽？”

“冰激淩。”阿奇回答完，收獲了廖梧驚訝的眼神，畢竟幾乎沒人會跟她一樣，一性次吃跟她頭差不多大桶的冰激淩，她真不怕肚子疼嗎，“魔法師送的，白雲冰激淩，吃起來口感和其他的很不一樣，像是司大小姐會喜歡的味道。”

“你不是和司寧歸關系不好嗎？”許仁問，依舊沒有看廖梧。

“我認為我們關系挺好的，我還挺喜歡她這樣的人。”阿奇眨眨眼。

關系好？她指的是司寧歸無時無刻的嘲諷，滿臉嫌棄的疏遠，從始至終對着幹的行為嗎？

“你們不覺得她很可愛嗎？”阿奇拿着勺子戳過從冰激淩飄出來的雲朵，在半空中變作貓爪圖案。

可愛？許仁和廖梧浮現出司寧歸那張臭臉。她就跟可愛這個詞完全搭不上邊好吧。

“就跟小刺猬一樣，對所有人展示尖刺，然而任何的尖銳都只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內在的柔軟或者傷痕，當人觸碰到她的本質，她會感到不安，然後毫不留情地刺你，但并不疼。更像耀武揚威的小奶貓，只讓人感到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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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仁聯想到魔術師房間時，那個孤僻不說話的小女孩，但他依然無法把司寧歸和阿奇口中的那個聯系起來。

好吧，不同的人對人的認知也是不同的。

廖梧扯開這個話題：“路顏呢？她怎麽沒來？”

一開始是路顏說要跟他倆聚一下，感謝他們的幫助，她還讓女鬼小姐給他們找了個好位置，結果最後她沒來，倒是阿奇來了。

“安慰她的小女友呢。走不開身就拜托我來了。”阿奇說，“其實沒什麽好感謝的，反正你們自己做任務也是需要這一步的。”

洛落怎麽可能需要安慰，許仁猜多半是她不想讓路顏見他倆，索性纏着她不讓她去。

許仁注意到，阿奇似乎對人有着與衆不同的看法，或者說她似乎很容易看穿一個人，于是他問：“你是怎麽看洛落和路顏的？感覺她們差別挺大的。”

倒也不是許仁八卦——或許有那麽一些些——他确實覺得這倆人關系很奇怪，好像都在互相瞞着對方。

還有在雲朵馴養場時，他并沒有那麽順利就做好葉子并放到了魔法陣上，那時候入夢者又來了，但是洛落突然出現幫了他。

雖然按她和入夢者的話來看，只是因為入夢者違背約定她想找他算賬——許仁猜他們倆之前做了個什麽約定，可能因為這個她之前才幫入夢者隐藏身份——但是許仁還是認為她這樣的人會幫他就很奇怪，哪怕是要救路顏。

阿奇像是知道了什麽，不過她只是瞟了許仁一眼：“外在看是的，但其實她們是一樣的。”

“路顏和我們說過，她和洛落是從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據她說過的那些判斷，洛落是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不在乎他人、傲慢冷漠的小孩，簡單點就是反社會傾向，而路顏則是乖寶寶。”

“她們認識後，洛落很依賴路顏，也聽她的話。她在路顏面前會僞裝起自己的真面目，但其實路顏早就知道。按她說，正是她這些年一直管着洛落，才沒讓她釀出大錯。”

廖梧評價：“這很好啊。”

“實際上，路顏也在假裝自己不知道洛落的真面目。”

兩人異口同聲：“為什麽？”

許仁愣了一下，稍稍撇過頭不看廖梧。

“她假裝自己不知道，放任洛落去做，在洛落快要偏航時再給她拉回來，不輕不重地說幾句下次不要這樣，然後又裝作一無所知，看洛落聽話地答應她。或許她只是在享受控制的這個過程，看着一個比她強大的人在她面前像小狗一樣聽話，或許這給了她極大的滿足感吧。”

這麽看來，怎麽顯得洛落還有點兒可憐？

“洛落完全不知道？”

“我感覺她知道，不過她看上去也樂在其中。”

廖梧忍不住問：“她為什麽？”

阿奇聳聳肩：“我怎麽知道精神變态是怎麽想的。”

“你怎麽看出來的？”許仁問。

阿奇卻只是平淡地回答：“見多了。”

“你來這之前到底是做什麽的？”廖梧不由得好奇。

“唔，一個秘密。”見許仁和廖梧一臉便秘似的表情望過來，阿奇笑笑，“我一向認為人與人間要适當保持神秘感，這樣從才能讓別人沉迷其中。”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但阿奇很快轉移話題。

“說起來。”阿奇一只手撐着腦袋，“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從頭到尾魔法師仍是那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兔子先生也恢複了以往那種吐槽魔法師的狀态，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沒變，唯一變的是兔子先生從崇拜魔術師變為了崇拜魔法師，對于魔法師給他的事他也不會再抱怨。除了——

“那麽多雲逃了你就讓我一個人去找！”兔子先生拍桌大喊，“狂歡樂園那麽多事我都還沒處理完呢。你作為園長什麽都不做的嗎？！”

“辛苦你了，兔子先生。”魔法師聲音愉悅，并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對，“還有我可是做了很多事的，我拯救了整個樂園呢。”

“我想這件事大多都是那些外來人做的。”兔子先生反駁。

“最後是誰弄死了入夢者？是誰趕走了黑氣啊？”魔法師伸手去捏兔子先生的臉，“小兔子。”

兔子先生拍開她的手，一臉擔心：“你殺了入夢者對你真的不會有影響嗎？”

魔法師複活後，她淨化了黑氣，去對付入夢者，那時，入夢者卻爆出他和魔法師其實是同一人，然而沒等他再說些什麽，就被魔法師殺了。

一邊的廖梧和許仁兩人對這件事也很感興趣。

“沒有任何影響。我很久以前也跟黑氣對抗過一次，那一次我們誰也沒贏誰。最後我被留在黑氣裏，黑氣發現殺不了我，就奪取了我的部分能力，弄出了個入夢者，想要讓他來殺我。有一次他快要成功了，但那次魔術師把我從黑氣裏弄出來了，我獲救了。”

“你恢複記憶了？”許仁問。

“嗯哼。”

“很久以前……”兔子先生重複一遍，“那你是不是活了好久，可你看着那麽小。”

“我都說過我比你大多了。”魔法師說，“因為魔法吧，一切能力都是有代價的，我的代價就是長不大咯。”

“所以你确實是精靈王的妹妹。”許仁說。廖梧疑惑地看着他，許仁沒跟他講過他用精靈樹葉子複活時和精靈王見面的事，因此他不清楚許仁是怎麽聯想到的。

“辛格爾納嗎？他果然成為精靈王了？他怎麽樣，還有精靈樹？”

“他們都挺好的，精靈王現在把精靈小鎮治理得井井有條。”

魔法師露出燦爛的笑容，她是真的為精靈王高興。

洛落過來了，她在魔法師面前停下：“精靈王曾拜托我找他的妹妹。”

“他是怎麽跟你描述我的？”魔法師好奇起來。

“他說你是個很酷的女孩。雖然作為一名魔術師，我對有魔法這件事算不上有好感，尤其是用魔法表演魔術節目，但是——”洛落的眼睛落在魔法師身上，“我得說，有魔法本身就是一件很酷的事。”

列車即将啓動，他們要離開了。

許仁快步走着，把廖梧遠遠地落在後面，他其實沒生廖梧的氣，他主要在生自己的氣。

魔法師複活後，他去找廖梧才發現他被入夢者耍了，入夢者根本就不是解決了廖梧之後過來的，他最開始留在那的只是一個虛影，在廖梧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消失了。

這本來是個很好判斷的問題，入夢者都可以把自己變成積木了，搞出一個虛影來也不難。他當時就該想到的，可是涉及到廖梧，他的思緒就亂了，才會沒想到。

被別人耍得團團轉，提心吊膽的，簡直太可笑了。

他記得自己慌張地跑出雲朵工廠，看見了廖梧的身影，他記得他是怎樣不安且緊緊地抱住廖梧，那些力度、那些情緒，到現在還能記起。然後才發現廖梧迷茫的神情和基本上毫發無損的身體。

不該這樣的，他不能因為一個人而影響了自己的判斷，無論這人是誰，否則總有一天會惹出大麻煩來。

所以他才氣憤，但不是對廖梧的。

所以他也不該把氣撒在廖梧身上，這是不對的，他似乎總是很容易對親近的人發火。

他是不是要給廖梧道個歉什麽的？

“許仁。”廖梧跑來，拉住許仁的手。許仁感到自己嘴唇碰到了什麽涼涼的東西，是冰激淩，他擡頭去看廖梧。

“雖然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可你說出來我一定會改的。”廖梧有些忐忑，“你能不能別生氣了？”

許仁拿過廖梧手中的冰激淩：“沒生氣。”

“那就好。”廖梧松了口氣，“你喜歡嗎？”

許仁莫名想笑，他把冰激淩塞到廖梧嘴裏：“你自己吃吧。”

雲朵冰激淩慢慢蒸發，雲絲慢慢悠悠飄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