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摩非奧姆莊園（2）

摩非奧姆莊園（2）

衆人聽凱莉解釋。

“談到這個就不得不提起我們莊園的歷史了。”凱莉先是朝四周望了望，又說，“最開始我們這只是一片荒地，有一小批人從別處遷移過來，靠着山谷開辟了第一塊居住地。那時候，人們和蝴蝶共同生活在這裏，雙方相安無事。後來，人們發現此地的蝴蝶有大用處，從它們身上落下的閃粉是最好的染料，它們的翅膀處理後能制出最美的服飾，而将其研磨成粉又能治百病，它們的身軀是作物最棒的養料。于是，人們開始捕殺蝴蝶。蝴蝶慢慢地越來越少。到最後，人們遭到了報複，蝴蝶風暴來了。”

“據說那時，到處都是狂飛的蝴蝶，人們出門都看不清路。它們卷起大風摧毀了房屋，它們的毒素在人們間肆虐，幾天內死了很多人。那真是一次非常可怕的災難。”凱莉面上是真切的傷感，“不過之後，有一個女人出現了。她阻止了蝴蝶風暴，拯救了人們，并在這裏建立起莊園，就是最開始的摩非奧姆莊園。她告誡我們要對蝴蝶心懷善意，蝴蝶能給予我們幸福，也能降下災難。因此，人們懷着這種想法，逐漸建立起對蝴蝶的信仰。”

聽到這他們也猜到了些什麽，廖梧忍不住問：“那個女人呢？她現在怎麽樣了？”

凱莉搖搖頭：“據說，前莊園主突然發瘋，引來了比上一次規模更大的蝴蝶風暴。但是最後主人殺了她——主人以前是前莊園主的朋友，我想主人殺她的時候心裏肯定也不好受——把蝴蝶趕回了山裏。”

“主人廢棄了前莊園主的一些思想，他說蝴蝶報複我們，我們就報複回去，畢竟我們已經不像最開始那般弱小，現在我們完全有能力制止蝴蝶。他換了莊園名和徽章，改成閃電和寶劍，意味威嚴與武力。”

“如今在主人的治理下，莊園越來越好了。糧食收成好，大家也慢慢開始做一些生意。莊園裏多添了些設施來改善人們生活，還跟其他地方有貿易往來。莊園裏很多年輕人都追随主人，信蝴蝶的人越來越少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些往事，主人很不喜歡聽別人談起，所以你們可千萬不要亂說啊。”凱莉略帶擔憂地提醒。

許仁皺眉。要是他沒猜錯，凱莉口中的前莊園主應該就是占蔔師，可她死了？不太可能，目前很多線索都指向占蔔師，找到占蔔師絕對是重要的一步，要是她死了，那麽這些就毫無意義。

難道說羅西先生并沒有殺死她，而是放她走，對外宣稱她已經死了？

譚彤問：“既然這樣，這個地方過去是前莊園主住的吧，羅西先生改造了它，為什麽我們的房間裏還有這麽多蝴蝶圖案，以及大廳裏的彩窗？”

“那扇彩窗是因為弄不掉，主人試了很多方法也只能去掉一半的圖案。至于你們的房間……”凱莉變得尴尬起來，“其實荒廢很多沒人來了，要不是你們來了，前陣子主人還正準備把它們拆了建個倉庫或者圖書室什麽的。”

看得出來，畢竟整個房間似乎只有床鋪是新的，其餘都蒙上了一層灰，該說感謝羅西先生還“熱情”地讓仆人們稍微打掃了一下嗎？

許仁突然問道：“關于你們的前莊園主和蝴蝶你還知道什麽嗎？”

一陣低沉的女聲傳來：“如果你們想知道可以去問教堂的神父，他肯定很樂意講給你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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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蘭德走了過來。

她不輕不重地瞟了凱莉一眼，凱莉瞬間臉色大變，她的語調輕緩卻清晰：“凱莉，你還在這做什麽？其他客人們該等急了。”

“我知道了。”凱莉快速回應一聲後，急急忙忙去別處送飯了。

“客人們，時間不早了，請早點休息吧。”對先前的那番話，奧蘭德也不多做解釋，向他們微微欠身後，便離開了。

晚飯過後，譚彤又趴在了床上：“好累啊，想直接睡了。”

“剛吃完就睡會長胖。”白雙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譚彤猛地攬住白雙，在她頭上一頓猛揉：“哎呀，雙雙，別那麽較真，偶爾幾次也沒什麽啦。”

“不先打掃打掃嗎？”廖梧說，“都是灰塵，咱們還要住好幾天呢。”

“我相信美麗善良的女仆姐姐們明天會幫我們打掃的。”譚彤回複，“下雨天最适合睡覺了。”

這時，許仁看了看窗外，雨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這雨下了有十來天了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再這樣下去，怕是會發洪水吧。”廖梧已經開始清掃房間內的灰塵了。

看見廖梧的動作，許仁找了塊布去擦拭櫃子上的灰：“我幫你吧。”

“我也來。”白雙從譚彤懷中掙紮出來。

許仁無意間瞄了眼櫃子與牆間的縫隙，發現櫃子後面的牆上有什麽東西微微突出，他想要挪開櫃子看清楚，卻發現櫃子還挺重的：“好像有什麽東西。”

廖梧過去和他一起推開櫃子。牆壁上有一塊松動的磚，許仁把它取下來。

忽然，屋內刮起大風，許多蝴蝶從那塊空出湧出來，頓時擠滿了整間屋子。它們身上閃爍着亮麗的光彩，在屋內瘋狂亂飛，帶出一陣陣狂風。它們中的一些從半空中墜落，卻仍撲棱着翅膀，在地面掙紮，直至生命的最後時刻。

譚彤伸手去抓，卻發現蝴蝶從她的手掌穿了過去：“不是真的蝴蝶。”

許仁的眼瞳倒映着蝴蝶的光輝，折射出一種奇異的藍紫色：“是蝴蝶風暴。”

一聲尖銳的、憤怒的、變調了的女聲響了起來：“還給我！”

這聲音就仿佛要震聾所有人，他們都捂住耳朵。

蝴蝶落下得越來越多，它們的光芒同時黯淡下來，猶如無聲的哀悼。

直到最後一切消失，女人憤怒而悲傷的喊叫還仿佛仍盤旋在房間內。

“還給我！”

窗邊響過一聲驚雷。

慘白的雷光照亮了牆壁的凹陷處，那裏是一小片破碎的藍色蝶翅。

雨在第二天清晨戛然而止。

雨停後，廖梧幾人問了路，前往莊園的教堂。

當他們走進教堂後，沒過多久，有一個男人走了過來。男人年紀有些大了，深棕的頭發間夾雜着許多銀絲，他穿着深藍色的祭披，上面用紫色勾勒出精細的花紋，衣擺處還點綴着點金邊，如同蝴蝶的翅膀。這身服飾的确精美，可灰撲撲的，看起來有些破舊。

“你們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吧，歡迎你們。”神父溫和地說，“我是這座教堂的神父，拜爾伯格。”

“只有您一個人嗎？”譚彤問。

拜爾伯格神父無奈地笑笑：“最開始教堂還是有很多人的，這幾年人是越來越少了，到現在只剩我一人了，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您是在？”

“我剛剛做完晨禱。”拜爾伯格問，“幾位願不願意留下來，聽聽我講道。”

神父的眼中隐隐閃着希冀的光，對着這樣的目光，幾人不好拒絕，他們在長凳間坐下，安靜地聽拜爾伯格講。

“……善與惡在人的身上以自我劃定的平衡存在，當惡越過平衡，便造成了罪。罪帶來痛苦、恐慌和災難……”

“……我們以溫和對待萬物，萬物也會報之以溫和。世界的最初就是由善構建起來的，我們從本源生出，也該回歸本源……”

“……我們感謝土地，感謝水源，感謝森林，感謝日月。我們感謝賜予了我們一方土地的蝴蝶，感謝蝶的無私。我們永遠心懷感激，也永遠心懷愧疚，用一生贖還我們的罪孽。”

拜爾伯格看着他們：“我知道你們肯定不是信徒，我也不要求你們做什麽禱告了。”

他走下來：“你們願意安靜地聽這一場，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廖梧忽然覺得很對不起拜爾伯格，于是他說：“對不起，拜爾伯格神父。”

“沒必要道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不能強迫你們。”拜爾伯格說，“你們要是想問什麽，就問吧。”

廖梧聽後，感到這位神父愈發令人敬重，他向拜爾伯格鞠一躬又被拜爾伯格連忙扶起。廖梧說：“拜爾伯格神父，我們其實是想問問你前莊園主的事。”

拜爾伯格露出恍然的神情，他眼中是懷念與悲傷：“那是一位心懷慈悲的女性。她永遠溫柔待人，即便她是我們的莊園主，她也從不端着高高在上的樣子。她平等對待每一個人，哪怕是最落魄的乞兒。她即使有令蝴蝶臣服的能力，卻從不這樣對待它們。她告訴我們要心懷善意與感激，她是這麽做的，我們也依照她的言論去做。”

使蝴蝶臣服？

幾人有些驚奇。

“可是後來，她卻因為蝴蝶風暴慘遭殺害。而羅西，他竟然廢棄了莊園主告誡我們的東西，他竟放任人們去捕殺蝴蝶。”拜爾伯格悲痛且憤怒，“可是人們居然都相信了他的詭論，我始終無法理解。”

譚彤非常直接地問了出來：“我聽說前莊園主是因為發瘋引來蝴蝶，導致了蝴蝶風暴。”

“大家都是這麽說的。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麽好、那麽愛我們的莊園主會這麽做，即便她瘋了也一樣。”拜爾伯格說，“她可是對衆生都充滿了慈悲啊。”

“你們看看，現在的莊園變成了什麽樣子，人們為了金錢和力量的欲望肆意妄為，有多少可憐的蝴蝶被困在了他們的籠中，成為了他們的滿足私欲的階梯。他們的好生活可都是建立在無數蝴蝶的死亡之上的，可他們卻毫不悔改。”

“在羅西的統治下，人們都喪失了自己的本性。現在的這個莊園……”

拜爾伯格舉起的雙手在顫動。

“我永遠也不會屈服于它，我會守着這座教堂，守着這最後的淨土，守着莊園主教導我們的東西。”

“我的生命必将與蝴蝶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