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摩非奧姆莊園(12)
摩非奧姆莊園(12)
白雙坐在草坪上。她面前,賽特正在教塞雷內拉如何編花環。
廖梧他們把她和塞雷內拉丢給了賽特,他們自己則呆在樓上讨論事情。
可是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分明是她在看這兩人吧。白雙抱着手臂,一個人生悶氣。她也想和他們一起做任務。
但是,不行——因為占蔔師的那句話。
占蔔師說,小心蝴蝶的眼睛。他們尚且不清楚什麽是蝴蝶的眼睛,那可能是它們的眼紋圖案或者其他的什麽,總之,為了以防萬一,他們讓白雙不要再接觸蝴蝶。而芙拉說蝶坊後面有個庭院,不會有蝴蝶飛到那,他們可以很安心地呆着。
他們或許有些太大驚小怪了。
正想着,白雙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她腦袋上,她伸手一拿,是一個花環。在她面前塞雷內拉正安靜地看着她。
白雙站起來:“是送我的?”
塞雷內拉點點頭。
“謝謝。”白雙沖她笑。
這時,賽特也走過來,笑道:“我辛辛苦苦教了這麽久才教會,沒想到塞雷內拉第一個編出來的還是給你,看來塞雷內拉是真的很喜歡你了。”
白雙端詳着花環。花環整體呈現金色,其間點綴着些紫色小花,看上去像一頂輕飄飄的金色王冠。花環的金就像砂,或者細碎的陽光,又或者——
像是塞雷內拉先前送她的禮物。
白雙擡頭看塞雷內拉。
塞雷內拉比她高了一個頭多,分明比她大許多歲,卻看上去呆呆的,單就性格上她看起來倒比塞雷內拉要成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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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雙讀懂了塞雷內拉的意思,她拿出那個小瓶子:“你是想說這個嗎?”
塞雷內拉沉默點頭,随後她拉起白雙的手,緩慢卻堅定地攏住她的手,讓她将其緊緊地握在掌中,逐漸用力。
于是白雙說:“我會好好保存的。”
塞雷內拉這才松了手,她接過那頂花環,戴在白雙頭上。
她的嘴角微微抖動。有那麽一瞬間,白雙覺得她要微笑,可她沒有。
她注視着她。
金燦的光仍舊照耀着,落在塞雷內拉玻璃般淺淡的眼中,為她的瞳孔鍍上一層金邊,像是琥珀或孔雀的翎羽。
她看見她眨眼,那落下的輕盈的睫毛如同蝴蝶靈動的翅膀。
她看見她紅豔的卷發鋪上金光,在她眼前猶如火焰。
她仿佛看見到、感受到有大火燃燒,熊熊烈火彌散,将草地與空氣扭曲成一片片漩渦;她仿佛看到頭頂的花冠融化,手中的玻璃瓶流動,細密的小草像是火焰浪花中金色的泡沫,幹枯的花朵重新綻放;她仿佛看到鮮豔的蝴蝶從中飛過,紛紛擾擾的蝶群背後是一雙透明的、玻璃般的眼。
她喃喃着:“天啊。”
萊特溫特一回到那個房間,注意到裏面的人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她就知曉他們似乎知道了什麽。
許仁朝她走去,向她展示一張字條,他捏着字條的手上裹着紗布,像是剛纏上不久的,他說:“舒梅特林是誰?”
“你們打開了我的盒子。”聽她的語氣,她似乎并沒有很在意這回事,“你們沒動裏面的東西吧?”
“在沒弄清那是什麽的情況下,我們不會亂動。”畢竟那玩意看着就邪門得很。
芙拉說:“你瞞了我們很多事。”
“有些事還是保密為好,因為我們尚且不知道真相會帶來什麽,也尚且無法應對它的後果。”萊特溫特靠在門上,“如果你們想從我這裏得到答案,不妨先說說你們的看法。”
“這也正是我們支開賽特的原因了,想必你還不想讓他知道。我說的對嗎,萊特溫特小姐?”許仁盯着她,“或者我該稱呼你尤加莉亞。”
聽到這個名字,萊特溫特大笑起來:“怎麽看出來的?”
她沒有否認。
“我們曾聽占蔔師提起你和舒梅特林,我想你們應該認識。以及,你和村長一樣,都是個優秀的機關師。”
還有一點許仁并未提出來,那是一種感覺,是一種獨屬于占蔔師的淡然,而他在萊特溫特身上看到了,或許占蔔師已潛移默化地影響她身邊的人。
萊特溫特滿意地點點頭,她想許仁接下來的推論:“所以?”
“你和賽特都是蝴蝶吧。”
此話一出,其他人不是很驚訝,他們其實也隐隐猜到了一些,倒是芙拉一聽,猛地擡頭看向萊特溫特,瞳孔劇烈放大。
芙拉的聲音帶着震驚的餘味:“蝴蝶?可你們是捕蝶人啊。”
萊特溫特像是沒意識到自己給芙拉帶來了多大的震驚,她的語調依舊聊天般惬意:“準确來說,算一半吧,我們是蝴蝶和人類後代。”
蝴蝶與人友好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孕育新的生命。
“其實比起蝴蝶我們更像人,蝴蝶帶給我們唯一的特性就只有保護我們在蝴蝶毒中不死。所以——”出乎預料地,萊特溫特取下她的面紗,“即使遭受蝴蝶紋路的感染,我們也不會死亡。”
芙拉此時終于明白:“你故意把賽特從蝶坊支走,也是擔心他有朝一日知道真相後,不想讓他太為難吧。”
“他還并未下定決心。”
許仁步步緊逼:“你之後打算做什麽?盒子裏的蝴蝶是什麽?舒梅特林到底是誰?”
“真是……”
萊特溫特話還沒出口,就從傳聲裝置中,聽見蝶坊門口傳來的騷動聲。于是她收回前言:“看起來羅西先生打算接塞雷內拉回家了。”
許仁不由皺眉:“你告訴了羅西先生她在這?”
“她該回家了。”
他們趕到門口時,裏德正牽着塞雷內拉的一只手要離開,他身後跟着莊園城堡的侍衛,而賽特拉着塞雷內拉的另一只手,顯然是不想讓她走。
見他們到來,白雙指指他們,又聳聳肩,示意自己不知道怎麽辦。
最終萊特溫特先開口:“賽特,放開她。”
“可……”
她打斷他:“我想羅西小姐已經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了。”
賽特放開了手,城堡的人離去。
“那麽請你們也離開吧,最近天氣不好看上去要降溫了呢。”萊特溫特對他們說。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他們要再不走那可太不識趣了。
而臨走前,萊特溫特又說:“最後提醒你們一句,蝴蝶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羅西先生沿着高塔的樓梯到達頂端,再一次站在了門前,然這一次他推開了門。
門內到處遍布着白色的絲和蛹,像極了某種可怕生物的巢穴,那些蛹一個個飽滿地鼓起,就仿佛即将湧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可怕蟲子,但羅西先生心知那不會,那些蛹是死的。
有人在哼着歌,歌聲格外凄涼,又帶着扭曲的尖銳,可要是此時有人認真地側耳一聽,就會發現這唱的是安眠曲。
唱歌的是一個瘦削的女人,或許不能這麽說,因為那女人頭頂生長着觸角,背後又是一對藍色的翅膀,其中的紋路勾勒出一道道眼紋——她是一只蝴蝶。
她坐在那,看上去分明沒什麽束縛着她,她卻一動不動。
羅西先生開口,喚出這十幾年來兩人的第一次對話:“舒梅特林。”
舒梅特林轉過頭,她僵硬地緩緩笑起來,這令羅西先生莫名悚然。
她屬于捕獵者的藍眼睛熠熠生光。
不知道什麽原因,白雙一回來就有點蔫蔫的,譚彤讓她早早地休息。她摸了一把白雙的額頭,有點燙,似乎發燒了。
她沖廖梧和許仁喊:“你們誰有帶藥的?”
許仁拿出了一個醫藥箱,遞給譚彤:“你看看,裏面應該會有退燒藥什麽的。”
這時他們聽見有人敲門。
廖梧和許仁打開門,門口站着兩個熟悉的人——莊杭和江易簡。
他們一開門,江易簡就說:“最近幾天我們發現了一些事情。”
對于這個開場,兩人一愣,其實他們并不算熟,頂多算一面之緣。
“你們都知道那座高塔吧。”江易簡繼續,“羅西對外說裏面是夫人的遺物,但其實裏面根本不是。那高塔只有被蝴蝶感染的人才能進入,而羅西在裏面關了一只蝴蝶。”
江易簡頓了頓:“他關了蝶王。”
萊特溫特和芙拉又回到了那個房間。萊特溫特拿起那個盒子,慢慢地扭動機關去打開它。
兩人間沉默了一會兒,芙拉先問道:“之後你要怎麽做?”
“順應趨勢。”萊特溫特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回答。
她打開了盒子,發現芙拉仍在看她,她微微笑着:“你聽,風來了。”
萊特溫特拔出刺穿蝴蝶的刀,那蝴蝶仿佛活了過來,竟拍了拍翅膀,就要飛起來。萊特溫特捏住藍蝴蝶。
這一刻,藍蝴蝶碎裂,變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每一片碎片又都變為小小的蝴蝶,它們撲棱翅膀,在屋內掀起陣陣狂風。
此時,外面隐隐有風吹過。
“要知道我們并不熟。”許仁道出事實。
江易簡點頭,沒有反駁。
許仁說:“因此,你們要什麽?”
“聰明人。”江易簡扯出一個笑,他說,“交出白雙,她是最後一個。”
屋內,譚彤眼尖地瞥見了不對,她心髒狂跳,微微顫抖的手握住白雙的手腕。
冷靜,譚彤,沒什麽可怕的。
她這麽對自己說。
她掀開白雙袖子的一角,衣物下面皮膚,鮮紅的蝴蝶紋路暴露在她眼前。
那抓着衣服的手瞬間捏緊了。
她聽到有什麽東西在撞擊窗戶,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猛烈,狂風在窗戶的縫隙間穿梭,發出難以忽略的呼呼聲。
她望去,鮮豔的、絢爛的、奇幻的色彩在窗口閃動。
蝴蝶風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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