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木木蘇。”

身後，一道嘆息。

“這個時間，你該睡了。”

洛無……不，林蘇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來了。

他一步步向林蘇靠近，似乎想要将林蘇從地面上拉起來。

——林蘇這才發現，自己竟跌坐在地上、打着手電筒的手機也滾落到一邊去了。

林蘇感到“洛無”走到自己身邊、感到“洛無”拉住自己的手臂……可他沒拉動。

因為林蘇的一只手，死死握住了洛無的腳踝。

——機械體洛無的腳踝。

“……你究竟是誰……”

林蘇仰起頭、恨恨看着眼前青年的面孔。

——她嗓音沙啞得厲害，視線也模糊不清，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了。

夜晚的淚水很涼，涼涼淚水一路淌到林蘇的唇角——又鹹又澀。

林蘇卻仿佛被燙了一下。

厲聲大喊着：“你究竟是誰！？”

“洛無……洛無……為什麽報廢了！？”

她騰一下子站起身，強忍着驟然起身帶來的眩暈，撕扯着眼前青年的衣服：“你搶走了洛無的名字……你為什麽連洛無的名字都搶走了！？你——”

青年根本沒有反抗，林蘇輕而易舉就撕開了他的長衫，看到了他肩頭、與洛無相同位置、彩漆塗抹上去的突兀字跡：洛無。

林蘇一下子愣住了。

“洛無……？”

“你……也是洛無……？”

她的頭突然很痛、像要裂開一般。

“不……不對……這不對……”

林蘇雙手捂着腦袋、拼命後退。

“對……我要逃出去……對！我要逃出去！”

“要怎樣出去？要怎樣出去！”

林蘇手忙腳亂地去拉扯展櫃中死機一般的洛無——可洛無太重了，渾身都是金屬的他一被放下來，就幾乎将林蘇壓一個跟頭。

林蘇只能保持着倚靠展櫃的姿勢、用自己的身體托住洛無的軀體，另一只手抓起展櫃中其他的機械體就朝牆壁擲去、拼命打砸着。

“……木木蘇。”

“洛無”又是一聲嘆息。

可他一出聲，林蘇就幾乎崩潰了。

厲聲喊着：“放我出去！”

“求你了……放我出去……我必須找人修好他……我不管你是誰……求你讓我去找人修好我的洛無……好嗎？”

林蘇大口喘.息着，她身體緊緊貼着背後的機械體，只感覺心髒被一只大手攥緊——悲傷，即便記憶中，根本不存在有關于洛無的記憶，可看到宛若“死去”一般的洛無，她還是被潮水一般的悲傷淹沒了。

“……木木蘇。”

“洛無”擡起手，以手背抹掉她臉上縱橫的淚水。

“通往‘家’外的門，一直就在你的身後。”他溫聲說道。

……什麽？

林蘇怔怔地轉過身。

身後，一道普通的“門”出現了。

林蘇費力地拖着沉重的洛無、推開房門。

——林蘇整個人都怔住了。

門外，一片荒蕪。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廢土。

沒有光、沒有風……一切都是虛無。

“洛無”輕輕攬住了林蘇的肩膀。

他嗓音輕緩地敘述着一切。

“木木蘇，世界不存在了。”

科技發展太快，AI取代了一切，也取代了人類。

智械危機爆發。

林蘇在洛無的保護下幸存下來，但世上也只剩下她最後一個人類。

她的親人、朋友……都在戰争中化作了虛無。

而她的精神狀态，也岌岌可危。

所以，洛無為她編輯了新的記憶、編輯了唯一的“幸存地”。

父母是假的、朋友是假的……他只希望，她依舊有動力生存下去。

“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類了？”

而世界都已經不存在了……所以才不能讓她走出房門？

林蘇驟然被一股龐大的孤單淹沒了。

洛無一下一下撫摸着林蘇的長發：“木木蘇，你不孤單。”

“我為自己編輯了人類的身體……現在，我和你一樣是人類了。”

世界上，唯二的兩個人類。

所以……機械的軀體才成了空蕩蕩的軀殼嗎？

林蘇怔怔看着報廢的人形機械體。

她閉上眼睛、又兩行淚水落下來。

她回身抱住了洛無。

“洛無……對不起……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洛無輕撫着懷中女孩的長發，感受着她屬于人類的體溫、與心跳，似乎，自己的仿生心髒與她一齊跳動了起來。

現在，她會永遠跟他生活在“家”裏了。

永不分離。

他近乎嘆息般虔誠地呢喃着：“我會一直保護你的，我的主人。”

我的，木木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