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鬼将本子收了起來,又放回了原處。他沒有出三樓,外面的太陽太大了,雖然他是一只行動很自由的鬼,但還是犯不着冒險,他的□□沒有痛覺,但光線會灼傷他的魂魄,像針紮一樣,很痛。
三樓他早就逛了個遍,每間房都去了,但是最喜歡的還是那個陽臺。裏頭有一些半死不活的植物,兩把躺椅,透明玻璃被黑色的布遮了起來,他就在那裏躺着,享受着曬曬黑色,曬着黑色的太陽。
他也想拿本書美滋滋躺着看,但是很多東西是他碰不到的,比如那些書,他能碰到的就只有那個日記本了,所以他有些舍不得看。
他飄了出去,坐在三樓那個封鎖門外面,光線不大,還能受着。他将頭靠在紫檀木欄杆上面,看着煙藍的門。
他猜想他得到中午才起來,等啊等,光線越來越強,他不得不往裏面挪。挪啊挪,門終于開了,他看見煙藍的腳才踏出半只,眼睛卻往上瞥了他一眼,精準和他對視,搞得鬼有些心虛。
不過人類是看不見他們的,當然不乏有一些人設定出了bug,就看得見,會做噩夢,倒黴一段時間,比如之前那個女生。再有的人bug太多了,bug疊加bug,反而升級了,成了抓鬼的道士。
鬼比較确定煙藍是看不見他的,畢竟在他邊上晃悠這麽多次了,要發現,早就該發現了。
晚上的時候,鬼跑到一樓去了,又去逛了花園,最後坐在了桃樹下的長椅上,看海。海是漂亮的,宏大的,生生不息的。
他背靠着椅子,惬意地看着,吹着溫暖的晚風。
突然頭頂上有什麽東西一響,是堅硬的物什撞到桃樹枝的聲音,落下來,又在椅子上狹窄的靠背一撞,發出”咚——”的一聲。
他站起身,繞到椅子後面——原來是一個同心鎖。彎下腰,用手指尖戳戳,試試能不能碰到,竟然可以。
他将其撿了起來。
是銅制的,風吹雨打的,已經生了綠色的鏽,上面歪歪斜斜有幾個字,合起來是一句話,“煙藍要永遠和桃紅在一起”,小孩子氣的話,撲面而來的天真和幼稚。
那只鬼笑了起來,那上面的銅鏽也似乎在笑,變得更綠了,綠得發黑,嘲笑這個愚蠢可笑的願望。
永遠,什麽是永遠?永遠是和宇宙一樣抓摸不透,遙不可及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永遠,什麽都有時限,連做鬼也如此。
罷了,挂起來吧,雖然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永遠”在一起,但是挂鎖的人想必是想要這個鎖長長久久挂着的,試圖證明些不可理喻的東西。
他将同心鎖略施小魔法,去除了上面綠不拉幾的鏽,然後飄上去,将鎖高高挂起,加牢加固,保管幾百年掉不下來。
日子一天天的過,煙藍明天要出門,煙藍一走,白房子就只剩下個空殼子了。
夜晚,鬼潛入進煙藍的房間,又飄進了廁所,他往鏡子,面前一站,霧蒙蒙的鏡子裏面是一張慘白的臉,像是用紙糊的,桃色的衣服在鏡子裏面是模糊的一坨,像是被稀釋了的紅色鋼筆墨水,倒在了本子上。
他吹了一口氣,鏡子就清晰了。鏡子裏印着鬼的白臉,冷冷的,拽拽的,看着就很厭世,眼皮拉攏着,眼睛是較為細長的,尾端微微向上翹。
他想要跟着煙藍出去,可是他只能在白房子裏活動,想了想,他擡起了手。
他的指甲不長也不短,指甲蓋卻不是粉白色,上面亮晶晶的,還閃着碎光,銀色金色的星星月亮小圓圈黏在上面——是指甲油,顏習放在窗臺的,他覺得漂亮,就塗了一手。
他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耳朵,往外拽,又擡起另一只閃閃的手,側着身子,望着鏡子,用鋒利的指甲邊,從上往下一劃,就割下了一只耳朵,粘膩的鮮血流了下來,流到了下颌,又流到了脖頸上。
他将耳朵仍在了洗手臺上,斜着眼照鏡子,似乎很滿意。
可是擺正臉整體一看,又覺得不好了,不對稱,另外一支耳朵孤零零的,很礙事。于是又将另外一只耳朵劃了下來,放在臺上。照了照,滿意了。
拿着耳朵,飄了出去,煙藍在睡覺,鬼将耳朵上的血跡擦幹淨,放在了煙藍身上,這樣明天出去,他就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了,也可以聽見煙藍講話。
完了後,飄了出去,回到了三樓,又開始看日記。
2014年11月12日
今天下午下很大的雨,又是放月假的時候,班上其他人都走了,我忙着整理試卷,就多留了一會兒。收拾完後,卻看見桃紅還在看題,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問他怎麽不走,他說沒有帶傘,等雨小了再走。我腦子一抽,就說,我和你一起走吧,我的傘很大,說完就有些後悔。沒想到他看着我,竟然答應了,要知道他平時幾乎是不怎麽搭理人的,我有點受寵若驚。出了教學樓,雨不是很大,我撐着傘,舉得比平常要高,走了一段路,桃紅說他來打傘吧,我說好,将傘柄遞給了他。還沒到公交站,雨就越下越大,我的褲腳都濕了,桃紅的校服半邊都濕了!到了公交站,桃紅将傘還給了我,道了謝,讓我早些回家換褲子,我有點過意不去,不知道說什麽,迷迷糊糊答應着就轉頭走了,轉!頭!走!了!!
2014年12月20日
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桃紅了。
2015年1月1日
今年的元旦晚會好無聊,不如溜出去玩。
2015年1月13日
啊,我又幹蠢事了,今天桃紅在喝冰酸奶,那種盒裝的。後門有人叫我,說是生物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我走到過道裏,恰好班上有男生在傳籃球,就要砸我臉上,我下意識往桃紅那裏躲,球沒砸到我,但是一看桃紅,已經整個臉都是酸奶了!天哪,我跳了起來,兩只手愣愣地伸着,不知道該做什麽。紙,桃紅說,我才去他課桌裏面找紙……我好蠢……啊啊啊。
鬼将日記本合上了,不知道為什麽,他越看就越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心裏酸酸的,空空的,竟是有點兒哀傷。
他披頭散發又飄了出去,坐在三樓的最後一個樓梯上。腦海裏傳來的是煙藍平穩的呼吸聲,他就坐着,坐着,聽了一夜,直到魂魄突然刺痛,他才發現清晨的光線已經照到他的手上了,星星月亮都在一閃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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