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無人入眠
秦幽幽在寒風中伫立良久。
剪思勸道:“公主,還是進屋吧,外邊更深露重的。”
秦幽幽一臉決然:“不必勸我。多少年沒看過這般好看的月色了,讓我多看幾眼。萬一哪一天再睡過去,到時候又看不到了。”
“咯噔”,什麽東西從牆上掉了下來。
秦幽幽急切地四下環顧,希望可以看見那個期盼的身影。可惜什麽人也沒有,只有一只野貓“喵嗚”一聲後往冷宮方向蹿去。
她失望極了,心灰意冷地走上臺階,推開槅扇門。
“三思閣”是一座只有三間房子并排的偏僻院子,正間做了佛堂,左邊是卧室。
秦幽幽今晚連菩薩都不想拜了,徑直左拐,坐到這些年從沒有燒熱過的炕上。靠牆處立着一座起了毛的翡翠蜀錦炕屏。炕幾也舊得不像樣子,上頭擺着一對掐絲琺琅的粉彩茶杯,跟一塊碗口大的嵌在木框裏的橢圓玻璃鏡。這鏡子還是先帝賞賜下來的,當年是個稀罕物件。
“剪思,你不是說他晚上經常會來看我的嗎?”
“是啊,每個月的初一十五王爺都會來陪着您,他每次都孤零零坐在屋頂上。”
“偏昨晚沒有來。昨晚我等了他一夜,他為什麽不來?剪思,他醒了,他不肯見我。”
剪思讪讪道:“公主怎麽知道王爺也醒了?您別胡思亂想,王爺說不定過幾日就來看您了。”
秦幽幽的語氣滿是肯定。
“白天攔住我的四個侍衛不見了,除了他還有誰呢?昨夜我醒來,這就意味着詛咒解除了,我們一個白天不醒,一個晚上不醒,永生永世不能相見的毒誓破了,那他,昨天早上一定也醒了。他醒了,可以來見我了,但他不來。”秦幽幽拔下頭上唯一一根木簪,對着鏡子梳理如雲烏發,輕聲問道:“剪思,我是不是老了?”
剪思毫不猶豫道:“公主還是那麽美。”
只是最美的笑容沒有了。
剪思服侍秦幽幽躺下,心裏沉甸甸的。
難道王爺真的已經醒了?
*乾清宮裏,皇上仍未就寝。他穿着藤黃色常服,迎着窗子負手而立。
“皇上,已經查出來了。守在公主殿外的四個護衛,暈倒在冷宮前殿。白天,剪思去了一趟浣衣局,那封信是從一個做粗活的宮女手上拿的。”
皇上吐出一口濁氣:“那四個是慈寧宮的人,消息瞞不住。明日你走一趟,禀告太後一聲。”
“皇上可還有別的吩咐?”
“你去找下羅毅,讓他盡快查出靳漣的下落。這件事一定要辦好了。”
福昕應諾而去。
皇上獨自站在原地,苦惱不已。
太後這些年幾乎不怎麽接觸後宮之事,但玉檀的事情,她老人家肯定是要過問的。太後賢德,他就算護着玉檀,也不能過分傷了太後的心。
玉檀和羅毅的事,還是需要跟她老人家打聲招呼。
想到太後可能會傷心動怒,皇上待不住了,披星戴月去了慈寧宮。他連尹忠都沒有帶,一個人穿過旌旗獵獵的大廣場,爬了幾十級臺階和月臺,親手推開西暖閣的槅門。
慈寧宮和乾清宮迥然不同。
太後不喜歡太亮,屋裏兩點燈火如豆,顫顫欲滅。
已至陽春三月,太後卻似格外怕冷,裏頭穿着半新不舊的藤黃色夾襖,外頭披着一件鶴羽大氅,靜坐在貴妃榻上,像一座沉沉的小丘。
右邊案上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香氣撲鼻。
皇上有些意外,看太後的樣子像在特意等他。“母後知道朕要過來?”
“嗯,有什麽新鮮事,說來聽聽。”太後保養得宜,端莊的臉上僅眼角爬出幾絲皺紋,眉目間殘存着早年的威嚴。
蕭太後在兩朝更替時曾垂簾聽政過兩年,于國事政事頗有主見。好在她不戀權勢,眼見時局漸穩,兩手一攤還朝給了昭仁帝。
面對這樣一位嚴母,皇上不免有幾分氣短,躊躇片刻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玉檀,她想搬到瑤光郡主府。另外,她還跟瑤光兩人訂了娃娃親。”皇上一口氣說完,轉身端起那碗溫度剛剛好的雞湯,細品慢咽。
雖然是雞湯,裏頭卻沒有雞塊,湯汁表面也沒有浮着一層油花,喝起來一點不膩人。
太後看着他一啄一飲,面上還算和煦。
皇上放下瓷碗,嘴裏發出滿足的喟嘆:“味道真是好極了,看來以後朕要多來慈寧宮才行。”
“你要喜歡,哀家讓人熬好了送到養心殿。”
“怎好讓母親辛苦,還是兒子親自過來,也趁機多陪陪母後。”
皇上以為氣氛鋪陳得差不多,可以進入主題了。“玉檀的事情,不知道母親意下如何?”
皇上擡起眼簾,正好撞見太後鳳眸微合,雙眼皮的褶皺垂下,似菩薩低眉。
“她只要不搬到慈寧宮,搬到哪都行。”蕭太後的語氣清清淡淡,聽不出任何不滿。
皇上尚未來得及咧開唇,便聽見還有下文,“至于娃娃親,哀家不同意。”
跟冬日下了場冰雹一樣,皇上被淋了個透心涼。他知道太後的性子,不怕她絮叨挑毛病,就怕一口氣說死。
“皇上可不止玉檀一個妹妹。早些就寝吧,明日還要早朝。”太後站起身,半只胳膊穩穩搭在秋詞兩手之間,馬面裙瀾上的金色蝙蝠随着她的步子越飛越遠,終于飛出宴息室。
皇上跌坐在椅子上,心裏堵得慌。
太後提起元嘉,意味着動了大怒。她老人家決定的事,素來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除非,她想給你留餘地。這就是一言九鼎的蕭太後。
他又想起剛登基的時候。
父皇殡天,安王作亂,民間群雄四起,盛京內外的豪強權爵都想在渾水裏分一杯羹。
那時他年方十七,雖為嫡長子卻不受寵,活得戰戰兢兢。平日裏幾位教習的太傅,多是到點應卯,圖個面子情。平日教學內容以四書六藝為主,幾乎未接觸過什麽治國之道;至于帝王心術,父皇不肯教,臣子不敢教。
他是一個沒做過太子的皇帝,未曾開府建牙,身邊亦沒有一群能出謀劃策的幕僚。等到父皇駕崩他做了天子,卻是旨不能下令不能行,舉步維艱。那些藩王和文武大臣,總喜口蜜腹劍虛與委蛇,幸好還有母後擋在他前面。
母後在廟堂傾頹時憑借殺伐和智慧力挽狂瀾,半年封出去四個異姓王,保住祖宗基業;又頂着牝雞司晨的唾罵垂簾聽政,提拔了一大批文官和寒門子弟,奠定新朝朝綱,為自己親政打下基石。
也是這個母後,心硬如鐵,絕不肯讓玉檀嫁進蕭家。
當初,玉檀和蕭朗一對有情人苦苦哀求,太後也只說了一句,“你們要想成親除非我死”。
這一次,羅毅和靳漣會有什麽不同嗎?恐怕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皇上黯然回了乾清宮。
那邊廂福昕領命出宮,沒有去羅千戶家中,而是去了羅毅在南城的一處兩進院子。
羅毅早早便在衛所舞刀弄槍,十四歲進了神機營後從家中搬出來。這裏算是他的私人領地。福昕曾來過一次。
院子還不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書房卧室、前廳後院,該有的都有。一個年長的男仆,将裏裏外外收拾得十分齊整。
只不過,這是第一次半夜造訪。
福昕作為內宮第一高手,自然不将緊閉的大門放在眼裏,只足尖幾下輕點,便越過圍牆落進院中。
庭院中間種了幾棵萬年青,碩大的綠葉在月光下像被潑了水,油亮油亮。
一個身穿暗色短褐的男子正在月下練劍。
男子看不去并不瘦弱,身段卻無比輕盈。銀色的軟劍如蛇,或曲或直,在男子手中起落開合,畫出形态各異的雪白劍花。
竟然是一把軟劍,那他的功夫走的是內外兼修的路數。這個少年還不到十八歲啊。
福昕輕嘆口氣,長江後浪推前浪,他真是老了。
“唰唰”,少年長臂一收,劍身立刻如被馴服的蛇寵,纏上他的腰間。
少年轉過身,蜂腰猿背沐在月光之下,身如松柏,面容冷峻。
“公公稀客啊。”
福昕迎上他深邃的菱形眼眸:“哪裏,雜家是個閑人,特來跑個腿。公子可真是勤勉,都快子時了還在練功。”
聽他這麽一說,羅毅知道有命令了。将劍随意扔在地上,領着福昕進了書房。
福昕只是來傳話,讓他盡快部署以早日尋回靳漣,特別強調“一定要尋回”。
羅毅默然接了命令,清冷的目光在福昕身上停留片刻。
皇上回了趟宮便改變主意,是在宮裏被誰說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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