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失控的智者

失控的智者

沒有一處火紅，紫色焰火四處跳竄。

“不行，這個火不是普通的火，得用局裏的儀器滅，搞不好會爆炸！”

“裏面不會有人了，活人也會被燒成死人啊。”

談佑眸中跳動的紫焰炙得發紅發燙，五部聯合出勤救一個特能部普普通通的部員，越昱給他的莫大信任卻依舊只能讓一衆人焦頭爛額地在外頭使勁兒，通天的本事在無法估量價值的自我生命面前，無論人妖鬼怪都不肯輕易深入明知九死一生的空間半步。

入口是間廢棄的工廠，鏽跡斑斑的鐵制大門向兩側大敞四開，可見絲絲縷縷的紫竄出，沒人敢打保票腳下的空間是否已被蠶食殆盡。

但這一刻，談佑無比确定顧醒介意他的算計。

黑雲直壓，雷聲陣陣，天黑半邊臉，理智被徹底吞掉，勉強支撐的兩扇大鐵門撞得瞳孔忽閃，談佑擡腿就往裏沖。

“談佑你現在貿然進去會死的！”

手腕被攥住，企圖拖慢奔向大團紫霧的腳步，趕來的曲阜商雙頰帶着病态的白，力氣一點不見少。

談佑眼眶紅得燙眼，聲音卻冷得似冰：“放開我。”

“談佑你冷靜點，顧醒可能已經……”

貝北跑了幾步，與兩人并排而立，試圖勸解劍拔弩張眼瞅着就要大打出手的兩個大個子。

“他在裏面，”談佑打斷，不想多聽半句，“松手。”

語調平淡得似機器，眼眶卻似正在火中燒。

“讓他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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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身影齊齊跳下智浮車，加快步調。

曲阜商轉頭低吼：“談佑出事誰負責？”

“我。”

杜亦上前一步二話不說擡起右手，掌心對準廢棄工廠的大門。

“讓開。”

餘賢撥開阻攔的曲阜商，護在杜亦身側。

“氣息微弱，但他還活着。”

兩束銀光連接出一道用精神殊力構成的狹窄通道，只是從裏頭沖出來的那道光微薄得将熄未熄。

“是他的殊力嗎？”

烏雲壓在脊背，郁氣團在胸口，談佑聲音發顫，但心下了然：顧醒在等，等他那句“等我”的真假，等一個“等”字還需要多久才能不再是他們之間的阻礙。

杜亦側頭看他，聲音溫和，自帶情緒安撫作用：“你得穩住自己，才能救得了他。”

談佑臉白得發青，看不出神色變化，唯獨那雙眼死死盯着紫霧翻湧而出的入口。

殊力波化形成“魅”，一只猶如神獸乘黃形态的銀色物體飛進入口，很快就消失在濃霧中。杜亦控制殊力盡量作為對方虛弱殊力的主導，将狹窄的通道擴大到可容納成人身型進入。

器物部部員上前一步遞過三頂特制面罩。

“裏頭光線暗，但不能見明火，光橋可以作為照明，”杜亦加快語速，“餘賢，你們進去吧，注意安全。”

他話音剛落，談佑迅速閃入通道，餘賢緊随其後。

“從大門進入，大概五十米處有向下的樓梯，注意避開紅外設備。”

乘黃在前，引導兩人進入，杜亦的聲音通過保護兩人不被紫焰蠶食的J型特殊力波傳達。

“底下很空曠，但鋼筋鐵柱各種架子很多，時刻關注頭頂、身後，不要被砸到。”杜亦的語調溫和但語速一點也不慢。

貝北見狀後退一步轉身急行，邊走邊對後方待命的醫研部一分隊飛快說：“按照出發前的應急方案提前準備，馬上用器物部的儀器搭好急救集裝箱，人出來後立即治療。”

“特能部的！”曲阜商喊破聲，“水系特體都給我上前，一起把鳳凰火給我滅了！”

心髒外層細微的血管在一寸一寸破裂，談佑擡手用力按在左胸刀口處，目之所及是孤零零地被釘在牆壁上薄弱如紙片的身體。

恍若标本。

失血嚴重加上體力透支，顧醒早維持不住鳳羽的特體形态，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指尖發出微弱的銀光，正努力與杜亦的殊力共同搭建光橋。

好在地下的焰火本就源于化為鸑鷟特體時的顧醒，它們大概還有一絲不食主的意識，但翻滾的濃煙似乎毫不念情在他的腳下洶湧咆哮逐漸攀升。

大團的藍色殊力波排排如浪卷走濃霧摔離顧醒的周身，談佑急奔而來。

“我來了……”

緊閉的雙目睜開，顯出愈發深的紫色瞳孔。

“你來了啊……是左焱還是談佑呢……”

談佑呼吸猛地一窒，再次襲來的濃霧似乎化作一團麻繩勒住他的喉嚨。

迅猛有力的藍浪打破僵局，光罩穩穩地套在兩人身上，餘賢身型矯捷地劈碎倒過來的鋼筋鐵棍。

談佑凝神，擡起繞着藍暈的手掌先是截斷顧醒左肩突出的鋼筋，再小心翼翼地将殊力凝成一條細長的藍繩，控制它在顧醒身後徐徐下落，再飛速又果決地切斷釘在牆壁上的鋼筋。

挂在牆上的“紙片”沒吭一聲像不會說話的娃娃往下飄，談佑飛跨一大步，堪堪接住虛軟無力的身軀。

氧氣罩飛快扣上，藍色波光迅速拂過手腕，腕表計秒模式切換成功。

兩件事前後不過兩秒。

“噴霧劑，或者吸入器，有帶嗎？”

談佑聽見一聲極輕的哼笑。

他攤開的左掌心正正好好貼在顧醒的肩胛骨處，衣物何時破得不知去向，肌膚何時傷得摸到血肉，他統統不知，現在卻來問救命藥帶沒帶。

談佑一口氣哽在嗓子眼，仿佛有哮喘病症的人是他。

“不帶也沒關系，我帶你出去。”

顧醒沒作聲，明明疼痛神經要敏感過常人數倍，他就是不出聲，連輕聲哼哼都沒有。

虛弱的身體無法再釋放殊力，光橋失去一邊的支撐，瞬間打碎成斷橋，紫焰如巨蛇極速盤旋至三人周圍。

談佑與餘賢同時擡掌，準備釋放S型殊力硬抗。

在斷連後不到三秒，一座更加明亮的光橋再次為三人罩出一條通向出口的通道。

“器物部儀器到了，火勢在減小，不要硬拼。順着光橋出來，保護好自己，注意安全。”

杜亦的聲音再次傳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乘黃輕叫了聲輕盈地一躍而起，跳到三人前方，銀色光毯在它身後彙聚而成，蜿蜒曲折，但指向出口。

餘賢眼眶登時一紅，咬牙催動體內殊力綻放出更大的光波全力護在兩人身側。

“餘賢，幫我帶他出去，我護你們斷後，”談佑手腳不停，喉間發澀，對上餘賢那雙充滿疑惑的藍眸，只得飛快解釋，“我沒法碰他太久。”

顧醒汗濕的睫毛震顫，猛地睜開眼，滿是劃痕的蒼白手臂攥住談佑的衣領：“你這時候都不肯碰我嗎？”

“你不敢嗎？”

“你就不能進一步嗎？”

“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

嘶啞的聲音伴着纏綿不斷的低咳，語調弱語速卻快得像被逼瘋的炸毛貓，聲聲撓在談佑心口，落下深可透骨鮮血橫流不可愈合的傷口。

但小貓只叫了幾聲就蔫巴下來，垂眸盯着談佑被紫焰燎到的褲腳出自本能地提醒：“談佑小心……”

“餘賢。”

談佑只叫了名字，餘賢立刻會意，藍色光罩愈發牢固，像他的伴侶一樣，為這對苦命人在能力範圍內鑄造起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二十二、二十三……

腕表的數字在跳，顧醒艱難地仰着脖頸撐起眼皮死盯着那雙不敢看他的眼，咬破舌尖跟着數。

五十，五十一……

一道身影快到疊出虛影，幾乎是飛出大門。

談佑雙瞳赤紅，嘶聲大吼：“擔架！快點！”

貝北被吼聲震得喉間一緊，藍得幽深的光罩将兩道身影嚴絲合縫地護住，談佑雙腿環着如飓風般旋轉的殊力光波，S+階異者強大的氣場震得一衆人雙目圓瞪，差點失聲。

“快！”

貝北迅速回神，低喝一聲。

守在大門口待命的醫研部小分隊拉回神志，訓練有素地即刻上前，貝北半秒不敢拖，雙臂一擡毫不猶豫地釋放殊力波将談佑交過來的身體拖起，再緩緩放落到擔架上。

擔架随即切換急救模式，道道藍推動其極速卻平穩地馳向搶救集裝箱。

談佑踉跄數步險些撲倒在地。

貝北催促小分隊立即進入搶救集裝箱展開救治，他跑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一眼。

英挺的身影矮了一大截，談佑打斜向前奔出幾步，擡手捂住胸口搖晃兩下跪倒在地。

他們認識的年頭一只手五根指頭不夠數，貝北在那雙素來不見波瀾的眸子裏看見了閃爍的淚光。

“五十九，談佑……”

腕表還在不停跳數，談佑緩慢地擡起顫抖的手指切回正常模式，雨點拍下的清脆響聲替代讀秒的無聲，振聾發聩。

刺痛、刺穿耳膜，一聲聲重複，全是顧醒方才貼在他胸口對準他心尖說的話。

剛剛，他左腿跨出大門，顧醒的手随着他點地的腳尖慢慢松開他的衣領。

“五十九。”

顧醒念出一個數字。

腕表上的數字剛好跳到五十七，誤差僅有兩秒。

“你很好……”

是在彌補當年讓我痛得那麽多，還是因為喜歡不想讓我多疼一秒？

談佑，用贖罪的心态維系虛假的情感，弄假成真的幾率會有多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