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知夏

知夏

*

“叮！”

手機震動一下，裴洺川将充電寶疊到手機背面。

開機Logo才消失，裴洺川還沒來得及看彈出來的一堆消息，李琛便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裴洺川走到網吧外面，接起電話，找到一個略微安靜點的地方，“喂。”

“诶，阿洺！”李琛霎那有些意外，像是沒感覺這電話能接通似的，趕忙問，“我給你打這麽多個電話，怎麽才接？”

“手機沒電關機了，剛剛才打開。”

李琛：“哦。”

“什麽事？”

“那個……”李琛語氣放緩，支支吾吾的，顯然是來打探他與江建的見面過程，“你現在還好嗎？”

裴洺川眼睫垂下去，眸中的光亮一瞬散去大半，輕笑一聲：“你覺得他能把我怎麽樣？”

電話那頭，李琛松了一口氣，“那他這次來找你幹什麽，還抱着那個……小孩。”

裴洺川嘆了口氣，手擡起來摩挲一下後頸，“這段時間他打電話找我要房子要得我有點煩，我不是讓黎嬅應付他來着嗎。就是前幾天那事，黎嬅接電話吓到他了，他以為我又拿了他什麽東西去談女朋友，拉着江離來找我對峙。”裴洺川說到這裏，輕蔑冷笑一聲，“說到這裏，江離那時候還跟我說，江建這幾天在家親自搞了幾次大掃除，還不停地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不見了。”

“江離一說完，江建臉跟紅綠燈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琛忍不住，在對面笑得嚣張，“不是我說……他這樣子，有夠窩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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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江建那個視錢如命的性子，估計一想到那個暑假阿洺你花錢的速度啊……他可能就心絞痛，所以……哈哈哈哈哈哈。”

裴洺川勾了勾唇，沒說話，偏頭，視線自然落到對面那條街上的咖啡店。

李琛笑了半天才停下來，長籲口氣：“他怎麽樣我倒是不關心，主要是你沒什麽事就好，要是有不爽快記得叫我，我陪你逍遙快活解悶去。”

裴洺川：“得，我記着。”

“那沒什麽事我挂電話了。”

李琛：“诶……等等。”

裴洺川：“什麽事？”

李琛突然默住，“嘶，就是……”

“诶呀。”

“你剛開機，還沒看手機吧。”

裴洺川又重複一遍，“嗯？”

李琛快速抛出一句，“網絡一線牽，珍惜這段緣，阿洺你不妨試試。”

裴洺川聽得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李琛就“嘟”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看着通話時間，裴洺川滑開屏幕，點開微信看過一遍，發現聯系人那個圖标上面多出一個紅點。

突然有了什麽預感……

裴洺川遲疑片刻點開。

一個紅色的好運降臨的頭像跳出來，再看一旁的驗證消息：裴洺川，我是郁夏。

手指突然僵住，裴洺川點進頭像看了一眼。

圖片旁邊，昵稱占了很長的篇幅——麻辣燙加麻加辣不要醋不要蔥花。

*

郁夏舉着手機看驗證頁面，将自己原本的昵稱——“麻辣燙加麻加辣不要醋不要蔥花”一個字一個字删掉，重新想了另一個無厘頭的昵稱——桂花雨去雨加冰。

點下确認鍵左上角返回，刷新一下。

今天下午發過去的好友驗證還是沒有通過。

郁夏長嘆一口氣，有些挫敗。

她已經等了一下午的消息了。

原本焦灼的心情變得麻木，但無可避免的，手機一有什麽提示音，她就會立刻拿出來查看。

這樣的情況重複了很多次，但郁夏仍不厭其煩。

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響。

都快要到她下班的時間了，發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一點動靜。

郁夏洗着手裏的杯子，皺了皺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将最後一個杯子倒扣在旁邊，郁夏擦了擦手，掏出圍裙口袋裏的手機，找到阮遂安，點開聊天欄。

到了這種走不通路的關鍵時刻，她的确是該考慮一下外援了。

阮遂安生得漂亮，而且漂亮得極具攻擊性，頂着那張臉站在那，就像是個吸桃花的磁石。

雖然追求者衆多，但阮遂安也有自己的原則，高考之前的桃花一律歸結為爛桃花，一心只讀聖賢書。

不過這條原則随着高考結束，大學生活開啓徹底作廢。

短短一年時間，阮遂安就混成了一個情場老手。

對于喜歡她的，她能妥善處理好與他之間的關系；對于她喜歡的，從來沒有失手過。

郁夏想着，在手機上打字。

桂花雨去雨加冰：【在嗎？】

阮遂安很快回消息。

鹌雖軟：【在滴。】

郁夏将事情經過從頭捋到尾，一咬牙，給阮遂安将最近的事情一股腦都說了一遍，最後留下一句：【我現在該怎麽辦，他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請。】

信息量過大，直接将阮遂安那邊炸得悶了好一會。

老半天，那邊才敲下一連串的符號，将手機刷屏。

鹌雖軟：【！】

【？】

【！！！！】

【！！！！！！】

……

【你，郁夏，你高中暗戀人，你不告訴我？你……這麽多年的情誼……】

【錯付了！】

郁夏趕忙哄。

桂花雨去雨加冰：【我現在不是來坦白從寬了嘛。】

【關鍵時刻，還得靠你給我支招】

鹌雖軟：【……】

【就這，就讓我這麽簡單原諒你？】

桂花雨去雨加冰：【那女王還有什麽吩咐，盡管提，小的任憑處分。只是舉手提議能不能不要讓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還要追男朋友。等追到了男朋友，我再帶他和我一起為您，尊貴的女王陛下上刀山下火海。】

不知是這一串巴結讨好意味十足的話，給阮遂安哄好了，還是阮遂安實在有事情要忙，她很快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行，看在你漂亮的份上原諒你，那就……明天請我喝你親手做的咖啡吧，喝咖啡的時候我再和你詳談，現在……唔，你等一下，我發消息呢……】

語音到這裏“嘀”的一聲結束，郁夏察覺到那邊略微有些不對勁的氛圍，呆住，反應片刻，嘴角緩慢地揚起來，擡手打字回複：

【行，我不打擾你，你忙你的，明天約。】

那邊再沒有消息回過來。

郁夏于是又滿懷期待地刷新了一下頁面。

林虞桢正好走過來，随意瞥了一眼，“看什麽呢。”

驗證消息那邊還是一片寂靜，郁夏突然覺得眼眶發緊，她垂眸，收回手機，扯起一抹很淡的笑，搖頭，“沒什麽，跟閨蜜聊天呢。”

“哦。”林虞桢道。

想到阮遂安說的咖啡，郁夏打好腹稿，醞釀了好一番，才小心開口道：“姐，跟你說件事呗，我的閨蜜明天可能來找我……”

“明白。”沒等郁夏說完，林虞桢就比了個“ok”的手勢，“你明天時間機動，我晚上回去會早睡養好精力，做好獨自奮戰的準備的。”

林虞桢一向随和，但她面對請假還能這麽無所謂的态度，倒是讓郁夏有些意外。

郁夏從沒見過這樣的老板娘，同時也覺得世上不會有這樣的老板娘。

林虞桢出去将剛離開的客人的杯子收回來，經過郁夏身邊，做了一個苦巴巴的臉，“就是你明天晚上要是順路，給我帶一份好吃的呗。”

“我一個人守店實在是有些孤苦無依了。”

郁夏失笑，走過去接過林虞桢手中的杯子，扔進水池開始洗了起來，“好，我明天肯定順路。”

林虞桢聽完，偷偷摸摸佝着腰跑去門口看了一眼，将大門關上，又跑回來拿了塊抹布，“那趁現在沒人我們趕緊收拾下班。”

林虞桢沖郁夏一陣擠眉弄眼，看的郁夏忍俊不禁，“姐，這是你自己的店啊，為什麽偷偷摸摸的？”

林虞桢眨了眨眼，用力咽了口唾沫，“你不懂，偷感給人刺激，我這是在培養自己和店面的感情。”

“不然……我可能就要改行或者去別的地方開店了，那我還怎麽吃你順路給我帶回來的晚飯？”

林虞桢思維實在跳躍，卻也是這個年齡段難得的好心态。

不過她給郁夏的感覺一直就是很自由很松散，她似乎從來不用為了實現理想，和有沒有錢吃下一頓飯而發愁，但她對待自己這份平凡的工作仍舊極為上心。就是性子有些不定，在這裏工作這麽幾天下來，郁夏在她口中聽過不下三份其他的工作，譬如裁縫，譬如花店老板，又譬如女明星。

但林虞桢又說自己不會唱歌不會演戲，當女明星只是想要漂亮的禮服和親帥氣男演員的嘴；做花店老板的話，她又實在不認得什麽花，更讨厭繞着花飛的小蟲子；當裁縫的話她更讨厭穿針，不過會因為自己繡出一副了不得的繡品而自豪。

郁夏跟不上理解不了，但覺得好笑，眼睛眯成兩條弧線，看着林虞桢一本正經地向她訴說自己的想法。

同時不住地在心裏想：要是我26歲的時候跟她一樣就好了。

郁夏并不想當女明星，也不觊觎帥氣男明星，只是想在那個年齡段平穩地走在實現理想的道路上，早上為理想奮鬥，晚上回家找裴洺川親嘴。

*

在店門口與林虞桢揮手道別，郁夏往車站走。

中途她拐進一個小巷子，學着貓叫敷衍地喵嗚兩聲，一只小貓便蹿上牆頭，又踩着防雨棚跳下來，優雅地爬到郁夏面前，仰頭盯着她。

郁夏熟練地從包裏掏出一根火腿，撕開，“吃吧。”

自從那天雨夜一人一貓打過交道，郁夏再從栖山咖啡店下班回去的時候，又撞見過它一次。

或許是之前在這裏讨到了吃食，那小貓十分熟稔地貼過來，粘在郁夏的褲腳邊，用臉蹭過去。

郁夏當時并不理解貓是什麽意思，往前走了好一段，直到貓叼起路邊一個食品包裝的垃圾，放在嘴裏吧唧。

郁夏才懷疑它是不是餓了，從包裏掏出墊肚子的香腸，給了它一根。

自那以後，這只貓便更加熟能生巧。

一來二去，郁夏也便習慣喂它了，并且從一開始丢下香腸就馬不停蹄地離開，到現在還會被這只貓吸引得停下腳步看它吃飯。

見它快将一根香腸全部吃完，郁夏站起來，拍拍手，同它道別，便預備離去。

忽然雙肩包背帶處傳來一股向後的勁。

郁夏身子一僵，還沒等她回頭看，身後傳來一道語氣猥瑣的聲音，“妹妹，把小貓喂飽了，也來喂喂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