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渡川
渡川
劇組開機的早,彼時陽光正好。
裴洺川逆行在人群中。
立牌投下來一條邊界清晰的陰影,他走在陰影與陽光的交界。
郁夏視線不自覺追随而去,眼神慢慢失焦,變得空洞。
這場面給她的感覺,莫名像極了當年在栖山咖啡店,她欲擒故縱的套路失敗,裴洺川義無反顧走向她時的天氣。
陽光都被切割整齊。
不過不同的是,當初他朝她走來,揣着小心的赤忱,緩緩向她展露他世界的光景;如今他卻轉身離去,心跳聲隐沒于人海,叫她再看不透他,聽不到他心底的聲音。
郁夏眼底的情緒細碎着蕩開,又籠統地歸于平靜。
*
“爺爺。”
裴洺川推開門,同輪椅上的裴湯桦打招呼。
裴湯桦一看到裴洺川就激動,他身後的保姆察覺出他的情緒,趕忙推着裴湯桦上前。
裴洺川加快步子朝裴湯桦過來。
方一湊近,裴湯桦卻突然把頭低下去。
裴洺川正納悶,便看到裴湯桦腿上的毯子上落下幾滴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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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像是斷了線,滴答滴答往下淌,裴湯桦見自己抑制不住,又不想失控得太難看,擡手擦了擦眼淚,才跟裴洺川對上視線。
歲月不饒人,老人臉上的皺紋愈發深了,情緒一激動,裴湯桦的手便抖得不成樣。
“阿洺……來,來了?”
短短幾個字聽得裴洺川心髒抽搐。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來看過裴湯桦。
或許是年紀到了,裴湯桦将每一次見面都看得格外重要。聽保姆說,每次裴洺川提前告知要來,裴湯桦都要在門口等好幾個小時。
但裴洺川也知道,除去年紀這一個因素,當年那件事對裴湯桦的影響也不小。
以至于幾天見不到裴洺川,裴湯桦便憂心忡忡地打電話過來問候一次。
想到這裏,裴洺川心裏的歉意更重。
他單膝跪下來,握起裴湯桦放在大腿上的手,眉心忍不住地皺起來。
“嗯,爺爺,我來了,我在這呢。”
……
跟年紀和情緒敏感一同上漲的,還有裴湯桦的柔軟,他越發喜歡耍小孩子脾氣。
飯桌上,裴湯桦笑嘻嘻地給裴洺川夾了一大碗菜,讓保姆端到他面前。
“阿洺,吃。”
“多吃些。”
裴洺川看着碗裏鼓成山丘的菜,無奈笑笑。
“爺爺,這太多了。”
“這才哪到哪。”裴湯桦雖然嘴上數落着,唇邊的笑卻仍舊慈祥,“自己一個人吃不完,那就帶別人回來幫你咯。”
裴湯桦還記得裴洺川當年承諾過他的。
——過年帶喜歡的女孩子回家。
想到關于某個夜晚的記憶,裴洺川手顫了顫,夾起一塊菜往嘴裏放。
一時忘了唇邊的傷口,夾起的肉碰到那塊地方,疼得裴洺川下意識側頭回避。
“诶,怎麽回事?”裴湯桦看在眼裏,上半身往前夠,一下緊張起來。
“沒事,就不小心碰了一下嘴邊的傷口,有點疼。”
“嘴邊的傷口……誰咬你嘴了?”裴湯桦說話直白,一下噎住了裴洺川。
裴洺川放下筷子,喉結上下輕動,腦中閃過罪魁禍首那雙清凜委屈的雙眼,面上不動神色地搪塞,“誰能來咬我啊?”
“是這天氣太幹了。”
裴湯桦聞言,吐了口氣,靠上輪椅靠背,凝眸看了幾眼裴洺川,語重心長道:“阿洺,你跟那個女……”
“爺爺。”裴洺川笑着打斷,“我下次會帶李琛來的,他胃口大,你讓徐阿姨做什麽菜,他肯定都能吃完。”
見裴洺川實在不願意說,裴湯桦幹脆也不提起,大手一揮,“行,你下次給我把他那小子逮過來,我好久都沒看到他了。”
“對了,他最近在忙什麽?”
“他啊,”裴洺川哧了一聲,頗有點不服氣的意思,“談戀愛去了。”
*
電腦屏幕上的光标閃爍,桌上的鈴聲已經響了五分鐘,就算郁夏後來開了靜音,但來電提示還是攪得郁夏無法安心辦公。
她幹脆将手機擺到面前,看着同一個聯系人向她撥來第十次電話,她才點下接通。
李琛在那頭愣了兩秒,似是沒覺得能接通一般,急吼吼道:“郁夏,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郁夏不慌不忙,算是變相報了她當年不管怎麽給李琛打電話,或是威逼或是利誘,都無法從他嘴裏撬出有關裴洺川一點音訊的仇恨。
她頓了一會,才緩慢道:“有什麽事嗎?”
察覺到郁夏的情緒,李琛糾結地嘆了口氣,随後很快的,他又像是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了,長長呼出一口氣。
“郁夏,我知道因為當年裴洺川的事情,你記着仇。但今天也不是我來求你……不,也算我求你,安安她……安安她喝醉了,你能不能來照顧她一下。”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但透過電話郁夏都能感覺到,李琛急得快要發瘋了。”
不過說起阮遂安,郁夏也無法冷靜了。
原本的傲慢态度蕩然無存,她攥緊手機,“你們在哪?”
“她在……她就坐在湖邊的石頭上,她不讓我靠近她,我……我一走過去,她就說我要是再往前走,她就紮進水裏,她還說她不會游泳……郁夏,我求你了,你快點過來吧。”李琛氣息急促不穩。
郁夏抓起外套往外面跑。
“給我地址。”
十分鐘後,郁夏打車到達目的地,根據共享定位找到兩人目前所在的位置。
才走到附近,郁夏一下發現站在樹幹後面,神經高度緊張望向湖邊的李琛。
她跑過去抓住李琛的胳膊将他往後拽。
李琛起初還不願意走,看清是郁夏,才稍微往旁邊挪了兩步,閉上眼松了口氣,“你終于來了。”
郁夏擰眉。
“發生什麽了?”
李琛臉苦了一瞬。
“她剛剛跟我提分手了。”
郁夏擰起的眉頭一挑,十分震驚,“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就……三天前。”
李琛對阮遂安的情意,早在四年前郁夏就知道了。
但對于李琛和阮遂安的事情,郁夏是一點都不清楚。
郁夏只記得三個月前,阮遂安一個視頻電話打來,哭得撕心裂肺,說她跟傅言明分手了,兩人電話沒挂斷,打了一個通宵。
郁夏都熬不住睡着了,阮遂安仍在那頭瞪着個大眼。
郁夏一醒來,睜開眼,就看到阮遂安那雙美顏濾鏡都遮不住的紅腫雙眼。
擔心阮遂安出什麽事,郁夏将工作撂下,陪她出去瘋狂買了一圈。
仿佛購物真的能洗刷人的心靈。
第三天阮遂安看起來就像是沒什麽事了一樣,甚至前幾天她們還去ktv唱了歌,阮遂安狀态頗好,甚至還替她擋了酒。
而期間,阮遂安絲毫沒有提及她跟李琛的事情。
眼下的信息過于炸裂,郁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手指了指李琛,又點了一下湖邊,“你們倆……”
“你很難相信我們在一起了對吧?”李琛皺着眉頭,平日裏恣意快活沒心眼的樣子全然不見。
這是郁夏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失意。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早在四年前,她就信誓旦旦地給李琛下了判定書——他永遠都不會是阮遂安喜歡的類型。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見郁夏久久不答話,李琛扯了扯嘴角,低下頭,“雖然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一切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三天前我們在一起了,三天後的今天,我們又分手了。”
“我知道我沒什麽資格來求你,而且我也知道……她今天鬧成這樣,根本不是因為我。論立場,論資格,我輸的一塌糊塗。”李琛偏了偏頭,看着阮遂安的方向,“可我還是好擔心她。”
“郁夏,我求你陪安安度過這段日子吧,她現在心情太低落了,要是沒人拉她,她得吃好多苦的……”
“行了,別以為全世界就你心疼她。”
郁夏聽得都不免有些動容。
害怕再聽下去,她轉頭就要去阮遂安跟前替他求情,她拍了一下李琛的手打斷他,扭頭走向湖邊。
阮遂安很機敏,聽到腳步聲,立馬從石頭上站起來,威吓道:“李琛,我說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安安,是我。”
阮遂安呆了幾秒,回頭,一發現郁夏,嘴角撇下來,委屈極了,展開雙臂,“夏夏。”
“先下來好不好?”
郁夏展開雙臂哄着她,慢慢靠近。
阮遂安搖頭,手臂下垂了一段距離,“你是被李琛叫過來的吧,是不是聽他說我要往下跳?”
郁夏不否認。
阮遂安跺了一下腳,“你不是知道的嗎,我會游泳的,我就是吓吓他。”
“那你……”
“我就是覺得這裏舒服。”
郁夏渾身放松下來,踩上石頭。
湖邊的石頭個個體型寬大厚實,人站在上面并不危險,也就是李琛太過緊張阮遂安了,這才放心不下。
郁夏走過去,摟住阮遂安,将她抱緊。
阮遂安一下便泣不成聲,将頭埋在她的頸間。
郁夏心疼死了。
擡手揉她的頭頂,心裏也跟着發酸。
雖然這麽多年輾轉多地,她最要好的朋友,還是初中認識的阮遂安。
她後來雖然也認識了一些不錯的人。
可無論再要好,兩人中間卻仿佛隔了些什麽,在自主意識健全之後,相互之間的疙瘩棱角都格外磨人。
期間郁夏也沒少遇見一些人,在她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之後,那些朋友仍然不厭其煩地那麽對待她,用她不喜歡的詞彙,提起她最敏感的話題。讓郁夏無法理解,也實在心累,逐漸變得越來越不喜歡跟人交心。
倒不如最開始在青春期認識的摯友,認知和價值觀裏都将對方包容進去。真善美裏面一定還有獨立出去的一條,就是她的名字,阮遂安。
阮遂安斷斷續續哭了有五分鐘,郁夏問起她到底怎麽回事,她才盡力止住抽噎,坐到石頭上,含糊不清道:“我……我跟他,徹底沒可能了。他家裏的人看不上我,打定主意要讓傅言明跟門當戶對的人商業聯姻。”
這件事郁夏先前阮遂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就聽說了,眼下也并不意外。
“那你跟李琛怎麽回事。”
問到這裏,阮遂安心虛地低下頭,手指絞在一起,“我……”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你也看得出來的對吧?”
郁夏對上阮遂安投來的視線,小聲抿唇嗯了一下。
“盡管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我,我也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我還是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我利用了李琛……我答應李琛的表白,就是想氣一氣傅言明,想着,哪怕能把他氣回來呢?”
“但……事實上根本沒有。”
“那天傅言明那條狗明明看到我挽着李琛的手了,也看到我吻了他的額頭。”阮遂安氣憤地攥緊拳頭,捶了一下地面,“可他,居然能平靜地,目不斜視地從我身旁走過去。”
說到這裏,阮遂安情緒又激動起來。
“我算什麽?”
“這麽多年了,一句輕飄飄的分手說出來,他就能那麽幹淨地抽身走了?”
阮遂安再次崩潰,将頭埋在肘間,嗚咽着又哭了起來。
郁夏聽得揪心難過,也難免對李琛生出些不忍。
話到嘴邊,她猶豫一下,還是咽了回去,湊到阮遂安身旁,摟住了她。
阮遂安抓着郁夏的手擡起頭,突然鄭重其事地說,“郁夏,裴洺川消失這麽多年,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呢?”
“他家世也好,對于他的婚姻,家裏的人說不定也是有想法,要替他把關的,他身旁的兄弟跟他情況差不多,對于他的事情,估計只會隐瞞。心哪有無條件偏向外人的呢?”
郁夏的思緒一下被阮遂安帶着走。
“可他當時還沒大學畢業啊,就算……就算要聯姻,也沒必要那麽着急。”
阮遂安擡起手,在空中揮了幾下,“這誰知道,說不定他是奔着更好的未來去了呢?他們那種人啊,就像是風,永遠不用擔心會墜落,所以往哪去都好。繩索,鐵鏈,或是柔軟的手,怎麽都抓不住。”
*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郁夏自然不可能會讓阮遂安單獨待着,想帶她回自己家,阮遂安卻怎麽都不肯。
“你第一部賣了版權的作品在拍呢,你在我這費什麽勁,我又沒醉,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阮遂安一個勁地把郁夏往反方向推,郁夏提出要跟她一起回她家的想法,也被她一口否決。
郁夏沒了辦法,打車之前,将阮遂安的手機搶過來。
“你不讓我送你可以,但得有人陪着你。”
阮遂安自嘲一聲,“郁夏你覺得我上大學這麽嚣張地交男朋友,能有幾個人願意跟我當朋友,背後罵我的話幹淨點我都覺得她這人不錯了。”
“都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狗屎。”
“至于婷婷她們……她們都畢業去別的地方工作了,我怎麽麻煩她們啊?”阮遂安說到這裏有點傷心,哭唧唧兩聲突然又聲音洪亮地握拳舉手,“老娘我不需要人陪!”
她吼了一聲,站起來,伸手就要搶手機。
郁夏擡手擋住,“那我能找到人呢。”
“誰啊。”
“李琛。”
阮遂安愣了一秒,随即擺手,“不行不行不行……我對他已經夠愧疚了,我……你別讓我再欠他人情債,我這輩子該還不完了。”
“我又不要你還。”李琛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你別跟我算這麽清楚好不好?”
“我剛剛發消息讓他過來的,他一直等在湖邊呢,沒走過。”阮遂安擰了擰眉,郁夏急忙解釋。
“你答應讓他送你我就走,現在立馬轉頭就走。”
“幾點了?”阮遂安視線收回,沒敢再往李琛那邊看。
郁夏摁亮手機,“十點了。”
“十點了!”阮遂安驚呼一聲,掰着郁夏的肩膀,很快松口,“行,我答應你,你趕緊回去,明天得上班呢。”
“你記得聽話。回去自己泡杯蜂蜜水喝,你自己也有經驗,不需要我再多嘴說你,還有……”郁夏滔滔不絕。
阮遂安走過去,額頭抵着郁夏的,用手揉了揉她的臉,兩頰的肉擠着她的嘴唇,郁夏說話開始含糊不清,她幹脆直接停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阮遂安的眼睛。
“我說的你記住沒有?”郁夏嘟哝道。
阮遂安“mua”地一下,在郁夏側臉狠狠親了一口,“你放心,按了戳的事情怎麽都會做到。”
……
郁夏叫的車比阮遂安的先到。
“那交給你了。”
臨走前,郁夏囑咐李琛,李琛聞言點了點頭。
郁夏又放心不過,朝阮遂安說,“乖一點,聽到沒?”
阮遂安蹲在路邊,眼見着酒勁是越來越厲害了。
她笑着沖郁夏敬了個禮,“好的長官。”
坐上車,郁夏側頭看着街邊不斷後退的光景,不由得回想起阮遂安提起的事情。
“說不定是聯姻去了?”
……
“他們那些人,像風……抓不住的。”
郁夏眉心微攏,總覺得阮遂安的猜測不靠譜,卻又不由得肯定。
的确,裴洺川他們那些人家世顯赫,實在是她這個普通家庭無法相比的。
就算眼前的矛盾解除,她和裴洺川重新在一起,那往後呢,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又會不會有的阻力産生。
郁夏想的頭都大。
一直煩惱到躺回灰色的床單裏。
結果不出意外地,她又夢到了裴洺川。
夢中她回到了懵懂青澀的十九歲,第一次吻上了最愛的少年。
肌膚相親的那一刻,四周的鳳凰花一瞬間全部綻放,紅得似火般張揚熱烈。
那個少年沒有像記憶裏一般,退後一步躲避,而是彎下了腰,笑意吟吟地,眼睛裏的愛意毫無保留,跟她對視,“好巧,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說完這句話,郁夏眼前一道白光乍洩。
少年化作白色的光團貫穿郁夏的身體,枝桠上的鳳凰花驟然墜落,恍若九天流火傾瀉,盛大的花海湧向郁夏,郁夏只覺得溫暖,像是被溫柔的力量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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