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笨蛋
笨蛋
那天夏研哭了很久,哭到最後直接窩在了張銘欽懷裏,斷斷續續地講那些委屈難平,那些陳舊瑣事。
只是抱他的那個人握住他的手親了親,對他說這不是瑣事,也不是麻煩,以後夏研小朋友的一切情緒,張銘欽都會好好接住,好好撫平。
以後的一生,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好好走完。
會有一個叫張銘欽的人來好好愛你,永遠不會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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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銘欽從前自認為是個很懂禮數,溫和不犯他人的人。
他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想法、習慣,去“揭他人傷疤”。
只是在夏研這裏有點例外。
倒也不算例外,只是他發現夏研似乎很介意那晚哭鼻子哭的眼睛紅腫,嫌丢人不願面對。
他也不知存了什麽心思,喜歡主動去調笑某個人,讓其瞪圓了眼睛,張牙舞爪,臉上重新有輕快靈動的表情。
好像之前也是這樣的。
人群中喜歡淡淡坐在一旁的他,在這卻總是撩人三番,掐掐臉蛋摸摸頭發,語言上也總想讨個上風。
喜歡看對方笑,喜歡看對方鬧。
其實怎樣都好。
怎樣的夏研他都會喜歡。
他只是不想讓對方臉上再露出那樣的表情,不想對方再獨自一人消化這些難捱。
他會心疼。
情緒魂簽在除自身以外的人身上,其實是一種奇怪又危險的體驗。
可他自發、自願、不受控,且甘之如饴,
人生短短又長長,那麽大的人海裏,那麽瑣碎的塵間裏,相愛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愛一個叫夏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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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沒有告訴你我在忙什麽,你難過了麽?”張銘欽眼裏是少見的執拗,語氣認真。
夏研有些猶豫,但還是誠實了點了點頭。
“抱歉,以後不會了。”
話音剛落,夏研就感覺自己又被抱住了,密密匝匝,織成毛網。他熟練地在頸窩調整成舒服的角度,眼睛稍稍眯起,心底泛暖。
他發現了,自那晚後,張銘欽就多了很多親昵的小動作,譬如擁抱,譬如牽手。
每一項都讓他安全感穩當升高。
喏,他都已經會熟練地回擁了!
閉眼埋了一會後,夏研輕輕開口道:“其實還好啦,只是那天日子比較特殊而已。”
像是要證明什麽,他又急急忙忙把自己從對方圈裏挖出來:“我平時還是很堅強的!”
“嗯,知道,你很堅強。”張銘欽下巴在夏研毛茸茸的頭頂上蹭了兩下,肯定他。
“但是以後如果還有什麽我不小心讓你傷心了我卻不知道的事情,你一定要說。”
張銘欽又低下頭雙手捧起夏研的臉,認真地看向他眼底。
“我也會說的。”
“我們坦誠相待,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然後一起長長久久。”
這次換成夏研用臉頰蹭蹭張銘欽的:“好哦。”
“嗯。”這次是真的輕松笑了起來。
“那麽。”張銘欽緩緩道。
“作為夏研小朋友第一次談戀愛很努力的獎勵。”
他不知從哪變出兩張游樂主題公園的票券來,笑眯眯地彈了彈:“我們下午去玩真人狙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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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緊張刺激的真人對狙局勢中,夏研握着槍支悄悄掩在一塊岩石後,努力調整剛剛奔跑後的節奏。
兩人對抗,則每人一把槍一把小刀,心口略偏上處貼上特制布料,子彈射中或用刀刺破布料,則為淘汰,剩者勝利。
出于安全着想,所有的物品都是特制的,具有安全保障,“致命點”也特點設在上方,防止意外發生。
餘光中,夏研瞟見了張銘欽在對面的身形。
好機會!
“啊啊啊啊吃我一彈,別跑啊張銘欽!”
夏研握緊手中的□□機,連忙朝對面草叢裏勾身躲着的張銘欽一通射擊。
炮彈接連彈射而出,擊中實物之後內裏炸開漫天白霧,氣勢很足,只是很可惜對人是一發沒中。
沒錯,又菜又愛玩的顯眼包就是他夏研。
“啧。”夏研注意到對面草叢已看不見張銘欽的身影,有些懊惱,“白浪費我這麽多彈藥。”
既然沒中,那這個位置就不能呆了。
他蹲下身緩慢移動着,想要拐到前面的一個樹掩體下去。
那裏是他一方的補給點。剛剛亂射了一通彈藥所剩不多,正好能去補點。
一步,兩步。
眼看補給點就快到了,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輕響,緊接着一種硬物抵上他的腰間。
“別動。”
背後那人輕輕說道,仔細一聽,還能聽到氣息中的笑意。
夏研被措不及防吓得一抖。
然後他又聽見了身後那人笑了一聲。
“丢下武器,舉起手來,然後轉過身面對我。”對方這樣命令道。
有人試圖耍賴:“我能不做麽?”
“不行。”
腰間槍支抵着的力道大了幾分,刺激的夏研有點癢,不自覺地向前拱了一下。
他咬咬牙,照對方說的做了,慢吞吞挪過身來。
“你完啦!”
轉過身的那一刻,夏研猛地撲上去,想用藏起的塑料小刀劃拉對方的“致命點”。
一旦“致命點”被子彈擊中或者被武器劃破,對方就相當于淘汰出局。
只是有人比他動作更快,反應過來後立馬攥住了他的手腕。
掙紮過程中,刀尖距離“致命點”只有一厘米,他距離張銘欽的鼻尖也只有一厘米。
太近了。
對方清淺的呼吸灑在他的唇間,隐隐感受到了灼人的熱度,連帶着他也開始呼吸急促起來。
氣氛已然開始變味。
靜默僵持間,
“可以麽?”對方這樣問。
在這種時候,張銘欽仍然是克制有禮的。
他視線掃過夏研透着慌張的眼眸,一寸一寸往下至翹起的鼻尖,到最後嫩薄紅潤的嘴唇。
之前為了潛伏而隐藏的呼吸不再克制,面頰觸碰即離,一下又一下地親昵厮磨。
他聽見夏研極小的聲音說,“可以。”
于是下一秒薄刀刺破布料,代表“死亡”的紅煙從心口處緩緩騰起,他俯身吻住了夏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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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
夏研不滿地念叨,臉上的紅暈就沒下去過。
他一邊乖乖地被張銘欽牽着手往前走,一邊皺着鼻子在後面不斷嘀咕着。
之前期待已久的十指相扣在此時實現,夏研抿唇握緊,嘴上卻仍在不饒人。
“你趁機偷襲我。”
“暗算我。”
“不帶這樣的。”
“男朋友不應該讓讓我麽。”
張銘欽失笑:“最後不是你贏了麽?你刺我我都沒擋。”
回想起之前的場景,夏研隐隐感覺手腳又要發軟。他不争氣地紅了耳朵,卻還在嘴硬。
“可是我的最後也被你弄破了。”
他說的是後面張銘欽不自覺把夏研的手摁在胸膛之間,起身的時候不經意一蹭,本就經過特殊設計的薄薄布料應痕而裂,紅煙顫巍巍地竄出來,兩個人面面相觑。
他不好意思面對自己的害羞,脖子臉頰紅了一片,走路硬要讓張銘欽走在前面,還不讓對方回頭,一回頭就急着推搡他。
害羞時話多的屬性也冒出來,不着邏輯地沒話找話。總之就是要幹點什麽拉張銘欽也下水,不能顯得只有他是個小弱雞。
他張口還想說,眼前突地一黑,唇上一軟,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一觸即分。
“好了男朋友,不要再生氣了,嗯?”
對方溫沉笑盈的眉眼放大在眼前,耳邊微微泛啞的聲線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夏研條件反射地閉了下眼,于是他又被親了一下。
“你......”
又被親了。
“別......”
還來。
夏研直接不說話了,瞪圓了眼睛看着對方。
對方愉悅地笑了一聲,終于直起身來,扣緊夏研軟綿的手,逗他:“夏研小朋友開心了嗎?”
夏研沒有立即回話,而是謹慎地等待了片刻,看張銘欽是真的不捉弄他了,才敢開口。
“你變了。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張銘欽了。”他面無表情,只是紅的滴血的臉色根本不具有威懾力。
張銘欽挑起眉,恭候他的批判。
夏研擡頭和他對視幾秒,嘴唇嗫嚅了幾下,原本叨叨念念想說的話一下堵住了,只能可憐幹巴地吐出幾句。
“這還是在外面。”
張銘欽捏捏他的手指示意他繼續。
“別人會看到。”
張銘欽笑了一聲。
“...有失風化。”
張銘欽眉毛挑得更高了。
“......”
對峙片刻,夏研敗下陣來。
他惱羞成怒:“你怎麽一點都不帶不好意思的?”
他嘟囔:“好像只有我在害羞得像個笨蛋,臉紅得不要錢似的,笨死了。你知道你親我的時候我有多緊張嗎?我為了不腿軟摔倒,短短一生都回顧了好幾遍。”
當然事實是他根本沒功夫想,大腦可憐地空白一片,他連感受着都兢兢業業。
“你呢?看起來游刃有餘,吃了多少個前任才能到這程度啊?”
他看起來像是真的有點不爽,扁着嘴埋怨着。
俨然忘了某人跟他告白時,說的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念到最後夏研不滿地擡起頭,卻倏地撞進那片安靜盛滿他的溫柔海裏。
小小的瞳仁裏只裝了一個小小的他。
于是他又沒了聲。
能說會道的小夏研,今天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啞了嘴手足無措。
張銘欽俯下身來親了一下他的眼皮,溫和的聲音湮沒進唇瓣,“沒有誰,只有你。”
沒有計較他忘記自己告白說的話,張銘欽只是又重說了一遍:“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如果哪裏做的不好,我很抱歉。”
“你不笨,很可愛,而且我也有在害羞,我和你是一樣的。”
他牽起夏研的手,摸到自己耳邊,撩起碎發,展示給對方,“你看,也是紅的。”
随後又将手疊至胸膛,心跳倉促跳着、蹦着,隔着皮膚與衣裳,告訴那手心的主人——“你聽,也在加快。”
他和你一樣,也很緊張,也是笨蛋,也很可愛。
他其實也沒有經驗,一切也只是因為太過喜歡你而作出的舉動。
他知道,他喜歡的人是個超級容易害羞的小朋友,雖然嘴上一直在念念,但這只是小朋友還沒有适應親密而産生的慌亂。
是他的問題,太渴望太貪心,進度有點太快了,把小朋友吓着了。
夏研已經做的很好了。
手指反向扣住張銘欽,夏研握緊,低聲說道:“沒有,你不用抱歉,應該是我抱歉。”
“剛才胡言亂語,我知道你沒有前任。”他低垂的眼睫顫了幾下,“我只是,有點不習慣。”
“但是。”夏研又擡眼,透亮的水色薄覆一片,照進張銘欽的心裏。
“我也超級超級喜歡你。”
“所以張銘欽,要接吻麽?”
月亮恬靜地懸在夜色中,皎白的銀光與斑駁的樹影交相錯印。
有風輕輕來了,撩起叢叢灌葉,打着旋彎,簌簌回響着。
親昵的愛意膠着在貼合的唇齒間。
不會有分別。
人生以後盡數餘路,請慢慢走,好好欣賞吧。
感謝生命,感謝相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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