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憶了

失憶了

黔意擡頭時,電視正播報着一則新聞,“藝人黔意錄制綜藝突發意外落水,現已送往醫院急救,生死不明,現在我們看到的是錄制現場……”,一段監控拍攝的模糊畫面跳出,畫面中,急救車的車燈閃爍,他昏迷着被兩位醫護人員擡上了車,右上角,還附帶着一張關于他清晰的制服證件照。

黔意收回視線,右手攥住的方鏡中,映射的一張臉與新聞中的事件主角完全呼應。

流暢的輪廓,細膩泛白的肌膚,額頭上纏着繃帶的窘迫,也掩飾不了的精致面容。

藝人?

新聞還在繼續播報,黔意耳朵在聽,眼睛則直勾勾的盯着鏡中的自己,主持人用着“花瓶”,“蹭流量”、“綜藝首秀”、“緋聞不斷”……等諸多形容詞,簡述着“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無作品,多黑粉,圈中全靠一張臉,誰火就貼誰,口碑極差,嬌柔又做作……播報末了再表達出惋惜和同情。

黔意迅速的接收完信息,盡管這些多是貶義。

他失憶了,從半個小時前病房醒來直到現在,腦海的記憶就一直是一片空白。

“黔意……”

口中嘀咕着不熟悉的名字,陌生感占據全身。

以簡色為主的病房內,他呆愣坐着宛若木偶,極小的動作,偶爾他會貼近鏡面,把自己看得仔細。

他很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門嘎吱一聲的突然打開,過道外打下的白光落了進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修長略顯疲憊的身影。

黔意微側過頭,黑色的眼睛呆呆的望過去,并無任何波瀾,僅有少許困惑。

門口男子約摸二十來歲,肩寬腰窄,身形高大。內穿整潔黑色西裝,外穿黑色風衣,像個精英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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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路上趕的急,發型有幾許淩亂。

黔意的視線随着男子進入房間,而後,餘光又見人身後有數名男子守在了門外。

過道喧鬧,不知何時來了記者,黔意聽見了相機拍照的咔嚓聲,還有驅趕和吵鬧。他眉梢皺了皺,擡頭看着這張俊秀面孔,努力在理清這人和他的關系。

誰都沒開口,黔意望向男子的同時,這人也在看着他額頭的傷,神情有擔憂,凝重,還有幾分不知所措,這種情緒很複雜,黔意看不懂。

思索無果,黔意先開了口,嗆了水的嗓音發啞,輕的像踩在棉花裏,在這房間裏,與外界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是?”

男子怔愣,黔意想着自己的聲音是不是太小,又歪頭問了次。

“你是誰?”

這次說的清楚。

男子眉頭微攏,對視的目光裏有不解,黔意解釋:“我的記憶出了點問題。”。

“我從醒來就發現忘了很多東西,所以不記得你的名字,還有我們之間的關系。”,他連自己身份都沒弄明白,就別寄希望于記起另一個“陌生人”了。

“你不記得了……”,聲音帶有成年男子的磁性,黔意雲裏霧裏,迷茫的眨了下眼睛,只覺得聲音好聽。

對話中途換來半分鐘的沉默,男子繼而猶豫,良久:“我們成過婚。”。

這話說的并不篤定,若仔細聽就能聽出問題,但黔意耳邊嗡嗡飄過這幾個字時太過震驚,震驚到甚至沒有來得及細究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

他結婚了?

這似乎并不符合他失憶前的觀念,故而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難以置信。

結婚!?

和他嗎?

單從長相看,這人完全對他的擇偶觀。

可是……

“崎總。”,門外有人敲門,身穿白大褂的主任醫師不知什麽時候趕來的,急匆匆還帶着一沓資料。

“進來。”,這人簡短的說明,側過身。

黔意腦袋發懵,還在努力消化結婚的事。原本嘈雜的過道很快清場,房間內外都變得安靜。

“令夫人醒來前,我們為他安排做了一系列檢查,”,主任醫師在床尾擡手扶了下黑框眼鏡,态度溫和,略帶讨好的說着,“這是剛出的檢查報告,唯一的問題就是腦部因撞擊導致腦挫裂傷。”

右手遞出檢查單,主任醫師手在膠片的某個位置指了指。

男子問:“嚴重嗎?”

周主任點頭,“神經元受到損傷,導致了失憶症狀發生。他醒來後,我們第一時間為他做了評估,這種症狀或許會持續一輩子,當然也可能在特定的刺激下恢複。”

見人蹙眉,主治醫生立即表示:“對于令夫人記憶是否能恢複,我們不能做完全的保障,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後續治療,我們會派出華信最好的醫療團隊,确保不會有任何問題”。

“當然,除了這些,崎總若有什麽需求,也可以直接告知我院,我們能做到的會盡力滿足。”

黔意在旁安靜的聽着,對令夫人,崎總,幾個字眼加深了印象。似還有話說,主任醫師說完沒急着離開。

男子先開了口:“華信的醫療器械問題,我會讓人與院方聯系。”,沒在這件事多說,他示意人留了一張名片。

黔意想扯這人的衣角,不小心攥到了一小節手指。

一抹纏繞而來滾燙的不能忽視的暖意,男子本能的收手,墨藍色的瞳孔微不可察的瑟縮了下,他的手很涼,故而如此短暫的時間接觸,這抹溫度并未留下。

頂着微卷的幹淨黑色短發,黔意穿着寬松的病號服,微仰頭,漆黑的雙眼看着他。

熟悉的少年音不緊不慢,有幾分散漫,“你們很熟嗎?”

男子搖頭否認。

黔意疑惑:“他認識我們。”

他嗯了聲,“拍賣會見過一面。”

黔意回想無果,本想着若是相識,閑暇可以問上一問,既是只見過一面,那就沒必要了。黔意手搭在床邊,不遠不近,餘光見人手泛着紅。“你的手很冷。”

大抵是冬日,不久前短暫的觸碰他就發現這人手凍的像冰塊。

男子手下意識攥了攥。

“老公。”

“……”,突如其來的開口,這人愣住。

長久的靜默,整個房間安靜的可聞針落。對成婚這件事,黔意的懷疑在聽到那位醫生口中的“令夫人”三個字,消失了一大半。

而且就算是真不記得,他也不認為,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稱呼有什麽問題?還是有別的叫法?

黔意唇瓣張了張,一時不知怎麽改口,結婚伴侶不都這麽叫嗎?

“崎夜。”

“我的名字。”,崎夜說着。

黔意後知後覺嗯了聲,這話大意說的是他們之間本該有的稱呼。

單純的姓名,看來過了熱戀期。

黔意兩種叫法都不習慣,直接扯了扯人的袖子,主治醫師來得很不是時候,他現在更需要和熟悉人獨處。

不知這人渾身的僵硬,和神色一閃而過的慌亂無措。黔意鈍感力一百,或者說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觀察。

他的頭還在痛,腦子有些暈,犯着困。斷斷續續的手機震動音響起。

黔意見是崎夜的電話。

手順勢收回,乖巧的在旁等着。

崎夜在思緒拉回後接通了電話,沒聽清具體說了什麽,僅捕捉有用信息。幾分鐘後,電話挂斷。

黔意:“你要走嗎?”

他聽到了那邊很急切的對話。

崎夜沒回。

“不能留下?”,黔意沉着平靜的補充着,“目前看來你是和我關系最緊密的人,我有很多問題想問。”。

從醒來到現在,他唯有見過這一人,想要了解關于自己的一切的途徑也就一條。他們的談話太短,有用信息很少。

通過新聞報道大致知道自己是誰,通過簡短的對話,知道自己結過婚,可這些不夠。

電話的震動音再次響起,這次沒有接通,直到消失。但一通電話連續打了兩次,黔意見其沒明确說要留下,便當自己被拒絕。

印象中開公司的人總有忙不完的事,随便的一個合同,一場會議,就可能會有幾百萬,乃至千萬的流動。崎夜能與醫院合作,還是醫療器械相關,随意猜測下,也不是普通身份。

或許是有很急的事……

黔意并不認為自己是第一位的,就算他們的關系是伴侶。

這人從來到醫院與自己對話開始,他就注意到他們的關系或許很複雜。正常情侶間,一方生病受傷,另一方總是急切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問長問短。

而這人,大多時候,無法做出相應的回應和表明态度。

“你先忙吧。”,十分懂事的,黔意低聲說完從病床躺下。

在沒搞清楚狀況前,過多的舉動都被他遏制了。偌大的病房,黔意扯了扯床被蓋好,右手摸索了下電視的遙控器,乖巧的躺着。

好在電視還有關于他的報道,黔意想着,調頻後,依舊是娛樂新聞。

他的事鬧的很大,到處都在播報,這次的新聞頭條,直接把他的照片p成了黑白色。。

黑白照?

“處理好公司和媒體的事,我馬上回來。”

黔意分心答:“好。”

“那……,我先走了。”

“嗯。”,看着新聞上滿是噱頭的照片,黔意氣得鼓了鼓臉頰,心中郁結。

許久,并未如期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響起,黔意才側過頭看了眼。崎夜還駐足在原地,視線和他不偏不倚的撞上。

這人是不是不想走?

黔意抿唇,不知哪來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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