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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第 8 章

十一壓根不在意石總镖頭。蜜丸碎在他的掌心,露出其內的字條。

十一一目十行地看完用暗語寫的密信。

閣主近來的密信都與第一殿、第三殿和第五殿有關。他說他們有二心,該死。只不過隐刃閣有十殿閻王不可互相殘殺的規矩,十一不在十閻王殿內,所以由他來殺。

十一不在乎他們該不該死,反正閣主替他守家,他替閣主殺人。

第一殿和第三殿已死,隐刃閣情報裏說第五殿藏在迢山,但藏在迢山那間破院子裏的人是第五殿的屬下,他已經殺了,第五殿本人并無蹤影。尋人這事不歸他管,他只負責殺。消息先前他已經遞回閣中。

閣主此番給他密信,一則,是以三千兩為獎賞,讓他絕對不要找溪源縣金老爺尋仇。金老爺奪香,是第五殿的陰謀,具體內情還在詳查;二則,是告訴他已派第四殿的手下前來相助調查第五殿的下落,讓他即刻回據點等情報。

十一随手将蜜丸連同信一并擲入火盆。

火盆裏頓時冒出一小股黑色的濃霧。

要是從前,他早就回據點了,反正外頭無趣得很。

但這次,他不想那麽早回去。

迢山上的女郎勾起他的興趣,恰好老啞婆死了,他要找代替老啞婆的守家人。既然她說山下的女郎更有意思,那他自然要找到才回去。

至于金老爺,就算信再早到一日,他照殺不誤。奪他家中物,殺他守家人,金老爺憑什麽還能活着?閣主不會寫這麽奇怪的信,多半是少閣主以閣主的名義寫的。

更何況,按隐刃閣的規矩,只是不可殺皇族、官員,也不能當這些人的面殺人。殺金老爺,沒有違反閣規。

十一拍拍手上殘留的渣滓,一并掃進火盆中。爾後,他寫密信讓閣主替他暫時挑選看家的人,但能拿到他家鑰匙的守家人,他要自己選。

寫完,他随手從盒中挑了顆蜜丸烤化,将紙團并一枚藥丸揉進去。

十一将蜜丸放進瓷盒特定的位置,信步轉身出門,将瓷盒遞給石總镖頭:“遞信。”

“好的好的。”石總镖頭接過瓷盒,又連忙問道:“您還有份留在這兒的镖物,那節很香的木頭,可要我們一并替您捎回去?”

他也不想叫住眼前的煞星,可那份镖物實在詭異。

眼前的少年經常會要威遠镖局護送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通常送給一個啞婆。

上回,他按往常的規矩,替眼前的少年護送一節木頭。那節木頭明明已經交到啞婆手上,可沒過幾天,少年竟又把木頭拿了回來。

石總镖頭對镖物過目不忘,更何況,那節木頭香得很,他這輩子都沒聞過那種香味。

十一搖頭:“不要。”

他還沒找好守家人呢。

石總镖頭心中叫苦,只怕這種物什多少沾着血。他雖然背靠隐刃閣,但也不想太摻和其中。不過他沒有絲毫流露,拍着胸脯保證道:“您放心,保管給您存得好好的。”

“嗯。”十一應聲,闊步向前走幾步,又回身:“石總镖頭,你知道送女郎什麽禮物最好嗎?”

“哈?”石總镖頭恭送的表情戛然而止,他趕緊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趁機谏言:“您那節香木就挺好。”

十一面無表情地否決:“不行。那是我要送回家的東西。”

一個殺手談“家”着實有點詭異,更何況,眼前的少年一瞧就不通俗情,居然還會有想要送禮的女郎?

石總镖頭心中腹诽,口中道:“琳琅苑的首飾、添香坊的香也受歡迎。”

“哦。”十一想了想,又問:“你知道哪裏的女郎最多嗎?”

石總镖頭總算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暧昧地道:“憐莺樓?”

*

望着少年神色如常地出門,在巷口身形一閃,便從眼前熱鬧的街道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身邊的行人無知無覺,還在熱情似火地揣測究竟是佳人還是修羅索去金老爺的命。

這般卓絕輕功,叫石總镖頭心頭發寒。

再想想那丢進火盆的毒蜜丸,少年出入自如,而他現在都沒敢踏進房間。只盼着這位爺一去憐莺樓就知道脂粉堆的好處,千萬別往他這小破镖局住。

不過,他再忌憚十一,也不得不承認,這少年有一點好,好得不像個殺手——十一按威遠镖局的價格,付清了留镖物的錢。

石總镖頭揣着懷裏的銀子鳴金收兵,罵過一通出門看熱鬧的小子們,攆着他們取下兩側的燈籠。而自己則用紅泥小爐熱起酒,抓一把蠶豆,威逼利誘地從小子們口中套他沒聽完的金老爺之死。

這樣,大家都能過個美好的夜晚嘛。

*

迢山上的夜沒有這般美好。

山夜寒涼,姜月窈呼出的氣息泛着隐約的白,縷縷如煙。她裹緊披風,将手中的紅燈籠放在院門口的石階旁,用撿來的碎磚鋪平地面,又擂在它的周圍,防止它飄走。

她不夠高,沒法墊腳把它挂在廊下。又因為越早點燃燈籠越費蠟燭,她擔心燈籠撐不過一夜,便直到入夜才點燈。誰知道山夜潑墨似的暗,陰雲遮蔽棋布的星羅。姜月窈不敢趁夜墊腳蹬挂燈籠,想了想,決定把它放在地上。

如此,也能照亮石階上濕滑的青苔和階下的泥坑。

做完這一切,她直起身子,借着這點燈火眺望上山的路。

樹影重重,她什麽也瞧不見。

“姑娘,挂成了麽?快回房來诶。”章嬷嬷的聲音聽着有些着急。

要不是她聽完湛法師太的消息後,實在生氣,還得忙着把箱籠裏的東西重新擺出來,以至于有點頭暈眼花,她也不會讓姜月窈一個人出來挂燈籠。

“诶,來了。”姜月窈應聲,小心地關上院門往正房走。

院中有棵老桂樹,她沒提燈籠,擔心自己顧着腳下忘了顧眼前,又撞上樹枝。她索性繞開杏花樹,貼着東廂房走。東廂房的最南邊,就是竈房。

她路過竈房時,腳步稍稍慢了些。

竈房和東廂房這一片一樣漆黑,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其實傍晚時嬷嬷想舀水,來敲過門,可惜仍舊無人應聲。

十一大概不會回來了。只是,想着鎮上有兇案,想着十一沒準更願意回迢山落腳,她還是在門口替他留了一盞燈籠。

姜月窈帶着這個念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回房。

章嬷嬷忍不住唠叨她:“這烏漆嘛黑的,姑娘放心,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這時候上山的。縱是上山,他總随身帶着火折子。”

姜月窈聽罷,反而松了口氣:“那就好。”

那燈籠的光好小,她怕再晚些就不管用了。

“您哪。”章嬷嬷嘆一聲,不再揪着這件事不放。她家姑娘心腸軟,她知道。有時候她也想着,教姑娘冷起心腸。俗話說得好,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可她說不出這樣的話。

如果沒有姑娘這副軟心腸,她早就被孫家卷草席丢出去病死了。

眼見姜月窈還要來替她梳頭,章嬷嬷連忙推拒:“快歇着,老奴已經好了,明兒都能跟湛法師太結伴下山,還用您梳頭麽?”

“您還是得多休息,別不把自己的傷當回事。”章嬷嬷拿走木梳,轉而把姜月窈按坐在妝臺前,解下她的發髻,緊跟着仔細地給姜月窈手臂上的鞭痕抹藥,安慰道:“姑娘,您的傷勢好多了。明兒老奴再去買一罐藥膏,塗完沒準不會留痕。”

“不用了,讓它慢慢消便是,以後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呢。”姜月窈連忙道。其實,白天在等孫家馬車時,她趁着章嬷嬷打瞌睡,偷偷抹了十一送的藥膏。

章嬷嬷一聽到“錢”就發愁,道:“是啊。溪源香會這樣的大香試,肯定少不了制香。從前太太制香,用的香材精貴得很。咱們就那麽幾個銅板,真的能買成嗎?”

“沒事,先不急着買香材。我們還不知道溪源香會究竟是個什麽章程呢。我們撒完院子之後還剩下不少驅蛇粉,我明天去懷慈庵附近的山裏看看。山野林間,總是有很多香材的。像松脂,阿娘就提過。”姜月窈也心懷忐忑,但同樣躍躍欲試。

她不斷描摹着自己走出這座四方小院的畫面:她拎起竹籃,帶上香刀。有時蹲下身去,細嗅每一種花草。有時踮起腳尖,去攀折不同的樹枝。

要是十一也在就好了,采香材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玩的事之一。

可轉念,她又在心裏嘆了口氣。

畢竟,山下好玩的人和事那麽多,十一都不一定會回來了。

*

十一要回去。

他從憐莺樓出來,鑽個城防漏洞出城,徑直往迢山上走。

其餘地方太吵,四處都是巡夜的官兵,他不喜歡。

更何況,他現在不痛快。

那個好玩的女郎騙了他。

山下根本沒有更好玩的女郎。

憐莺樓是溪源縣上女郎最多的地方,但這樣的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

他殺第一殿,就是在類似的地方,一間難聞的房間,一張亂七八糟的床上,忘了幾個穿着破爛衣服的女郎。

第一殿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死得比第三殿還快。

這些女郎和所有其他見到他的人一樣驚慌、恐懼,他們一樣無趣。

憐莺樓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帶一盒添香坊最時新的什麽“國色天香”做禮物,從正門走,結果被護衛攔下,嫌他衣破臉黃。十一不惱,知道他聽取女郎身邊老妪的教訓,的确成功扮作一個少年獵戶。

他于是按殺第一殿時的印象,翻進頂樓最大的那間房——那裏一定是他們說的,這些地方最好玩的女郎“花魁”的房間。

他敲過門,送上禮,花魁卻吓破了膽,過了好一陣才敢回答他的問題。可她答得不好玩。

他聽得百無聊賴,腦海裏一直在回想迢山的女郎。

她像他家中最貴的那個瓷娃娃。這樣的人他見過不少,不過誰都沒有她那樣敏銳的嗅覺。

他擅長隐匿聲息,第五殿的親信算閣中精英,壓根沒有發覺他的蹤跡。可不知道是哪兒的血跡沒清幹淨,竟被她發現了。

他自然是因被她發現而興起好奇,理論上此惑已解,她沒什麽值得惦記的。可聽花魁答話時,他想的都是他替她披上皮毛之後,她仰頭對他說“謝謝你,我很暖和啦。”

她眼角泛紅,眼眸也濕漉漉的,顯然大哭過。哭應該是難過吧?可她帶着淚,擡頭跟他說話時卻在笑,眉眼彎彎,又好像并不傷心。

他記得,她笑起來時,淡粉的面頰邊有兩個若隐若現的小窩。

他還沒來得及戳一戳。

她還是獨一份的好玩。

只不過,她和其他人一樣,為了擺脫他而騙他。此時,她一定已經下山。

所以,明日下山,他要找到她。

然後,抓起來,帶走。

等她不好玩了,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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