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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第 14 章
十一不僅複返,他還帶回來一整塊白色的松脂。
“哇。”姜月窈連忙拎起提籃去接。
十一将松脂放進提籃,視線挪到別處,輕哼:“我不用驅蛇粉也能采。”
提籃一下變得沉甸甸的,姜月窈卻舍不得放下提籃,滿心歡喜:“你好厲害!有沒有找到新的透明松脂?”
“那些松樹不夠老。”十一挑剔道:“有的連白色的松脂都沒有。”
“沒事,這些就很好啦。”姜月窈放下提籃,繼續采面前松樹的松脂,道:“透明的松脂本來就難找,如果樹底沒有,可能得往地底深挖。那樣好麻煩。”
十一瞥眼樹底,視線上移:“如果松樹受傷才流出松脂,松樹最大的傷,不是斷枝嗎?”
姜月窈微愣,點點頭:“這倒是,可是太高了……”
她話音未落,便覺耳側勁風起,她錯愕地扭頭,就發現十一已不見蹤影。
“十一?”姜月窈連忙起身。
“找到了。”十一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姜月窈循聲而望,吓了一大跳:“你、你怎麽在樹上!?快下來,太危險了。”
“這有什麽危險。”十一語調散漫,似雲雀立于松枝。倏爾,他緩步輕移,修長的身影在重重松針葉中若隐若現,游龍戲雲般自在。
姜月窈明白這大概就是他說的“輕功好”。可她還是緊張,看得心砰砰直跳:“但是……”
她話音未落,十一已輕巧地自松枝間躍下。地上針葉因風微散,卻不聞絲毫聲息。他信步走到她面前,張開手:“喏。”
姜月窈見他安然無恙,這才放松下來,視線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靜卧着兩小團指甲蓋大小的松脂,它們晶瑩剔透,神似琥珀。
“好幹淨!簡直就像處理好的松香。”姜月窈驚嘆地接過松脂,它們的觸感有些黏膩,她輕輕揉搓,就能改變它們的形狀。
她湊近輕嗅,它們殊無雜質,渾然只沾留原本最幹淨的松木香。
或許,這才是阿娘手劄裏寫的松脂。
姜月窈忍不住擡頭仰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十一來去自如,老松樹瞧上去沒有尋常那麽高不可攀。它虬枝蒼勁,看起來足以承載她的重量。
她的視線沿着老松樹皲裂的樹皮,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她現在離得太遠,看不清。她總覺得樹皮的縫隙裏,仿佛都流淌、凝結着晶瑩的松脂。只要她攀上最低矮的那根樹枝,就能夠到。
她不由得踮起腳尖。
她渴望親手摘香。
可是……姜月窈看向十一。少年正盤玩着她最初給他的那塊松脂,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視線,向她投來詢問的一瞥:“怎麽?”
陽光透過層林疊翠,在少年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眉眼舒朗,望向她的眼眸幹淨明澈,宛若晶瑩剔透的水玉。
她能相信他嗎?
他會不會把她抱上松枝,然後就把她丢在那兒?
更何況,先前她還掃了他的興。
姜月窈握緊手中的松脂,攏緊身上的熊皮,猶豫半晌,方輕聲開口:“我……”姜月窈的聲音裏充滿不确定。
但不等她想好該說什麽,天空乍響鷹唳,驚空遏雲。
十一倏地移開視線,擡頭望向鷹唳處,縱身上樹。
“十一?”姜月窈唬了一跳,收回溜到嘴邊的話,下意識地往樹前快走兩步。
十一的聲音自松頂傳來:“改天再說,我要去了結剩下的單子。”
姜月窈一震。
她這才想起,當初十一同意留下時說過,他做完單子就會走。那時她覺得這樣再好不過,可現在,她的心忽而一揪。
“那、那……晚上嬷嬷炖雞湯,很好喝的。用不用給你留一碗?”她仰首望着松頂,躊躇地問道。
她想再見他,期待他回來,卻不敢直陳心意,說出口的話,帶着猶疑。
樹影婆娑,風于山野間穿梭,遞來十一的回應,不輕不重,好像他就在她身邊開口。
他道:“不用。”
一句簡短凝練的“不用”,阻遏姜月窈的聲音。等她回過神來,急匆匆地補上一句“再見”時,林中已只聞沙沙的風聲。
她不由咬緊嘴唇。
十一不通世情,可她該記着好好告別的。結果,她連句“一切順利”都沒說,聲音那麽輕,話中的意思又七拐八繞,或許十一壓根沒懂。
也不知道,此次一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姜月窈深嘆一口氣,看了眼掌心的松脂。因為握得太緊,松脂黏膩得有些難受。她神思不屬地走到提籃旁,一望,繼而一愣——提籃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銅鑰匙。
小烏龜的鑰匙首,還怪可愛的。
有這把鑰匙在,她便明白他們還會再見。
姜月窈舒口氣,小聲輕嗔:“這個十一。”
*
這個十一,借茂密的林木為道,随手借清泉為鏡改了容貌,不多時便悄然融入山下官道上如織的人流,走進城門外不遠處的悅來客棧裏。
店小二驗明他的身份後,恭恭敬敬地請他穿過客棧,去後院取馬——悅來客棧是隐刃閣的據點,而後院則是他們會面之地。
臨近溪源香會,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住不上溪源鎮裏的大客棧,便一股腦湧進這座小客棧。從進門到後院,熱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大!大!大!哎喲,四哥,你又贏了!”
後院正在熱火朝天地玩骰寶比大小,聽起來人人都很高興。
然而,十一剛跨過通向後院的月門,還沒有走完通向院子的長廊,空中即刻傳來一聲鷹唳。
後院的笑鬧戛然而止。
傳信放哨的海東青始終在十一的頭頂徘徊,壓下碩大的陰影。十一腳步未停,神色自若地走過長廊,現身于人前。
原先簇擁在一起玩骰寶的人,此刻兩兩結隊站立,手都放在劍柄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走近。他們臉上的肌肉微微繃緊,不見絲毫笑意,眸中充滿警惕。
氣氛冷凝若冰,唯有他們身邊煨酒的泥爐與炖雞的鐵鍋,在汩汩地冒着熱氣。
十一腳步微頓,側首看了看那口鐵鍋。
居首的彪形大漢“啪”地将手中的骰盅倒扣在石桌上。與這一聲相合,海東青一聲長嘯,穩穩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眈眈地盯着十一。
十一收回視線,将鬼面修羅的玉腰牌擲給大漢——他就是少閣主派來襄助殺第五殿的第四殿五官王。
“這是地址,速去。”大漢看過腰牌,一手按着骰盅,一手從腰際抽出一根竹管,連同腰牌一齊丢給十一。
十一信手一撈,将二者齊齊攥入手心,然後又瞥了眼鍋中的雞湯。第四殿立即挪步擋住他的視線。十一聳肩,提氣步壑,幾步便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第四殿回身擰眉看向鐵鍋,沉聲道:“全倒了。”
侍衛領命,趕緊滅火擡鍋。
第四殿這才一搖骰盅,骰子在瓷壁間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來,繼續!”
他聲如洪鐘,侍衛們知道警報解除,松開抽刀拔劍的手,再次興高采烈地圍攏。只是有人刀劍入鞘的争鳴聲過大,暴露他之前太過緊張,惹得衆人哄笑。
這是個年僅十七八的少年,第四殿對他寬容,哈哈笑着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警惕點好,那可是頭實打實的怪物!”
*
十一聽音辨位乃是一絕。
喧嚣聲聲入耳,“怪物”也不過只是其中一道尋常聲音。
他心裏只惦記着那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雞湯。
真是奇怪,他也不是沒吃過錦雉雞、喝過錦雉雞炖的湯。而且,他的味覺早已失靈,吃什麽都仿佛帶着苦味。
可姜姑娘臨別前那一問,好像她嬷嬷炖的雞湯是什麽稀世鮮味。
他莫名有點心癢。
十一懷揣這樣的念頭,策馬從悅來客棧門前過,又忽然勒馬回身——一個頭戴碎花布的老太太,正熱絡地跟悅來客棧收貨的雜役套近乎,試圖推銷她手上拎着的三只錦雉雞。
“瞧瞧我手上這三只錦雉雞,我孫兒剛打的,多新鮮哪。肉緊實彈牙,好吃得很。您福客盈門,只用三百文,就能給客人嘗嘗鮮。客人吃得歡,只說您這兒比城裏醉瓊樓還好!你們要嫌麻煩,多加十五文錢,老婆子給殺雞拔毛。毛都帶走,不給店裏留丁點兒髒污。”
“啧啧啧,這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什……”雜役已經看中這三只錦雉雞,畢竟孫大少爺今天賭贏了一把大的,金老爺死了,醉瓊樓關門謝客,他就到悅來客棧點了野味要宴賓客。
不過,雜役口中依然挑三揀四,拿喬地講價。
畢竟,臨近溪源香會,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住不上溪源鎮裏的大客棧,便将這座小客棧擠得熱鬧非凡。多的是來做生意的農戶與小販。
可雜役話音未落,突然從側面伸出一只手,靈巧地從老太太手上順走錦雉雞。與此同時,一支金簪精準地落入老太太的包袱裏。
馬上的少年微微壓低笠檐,難辨面貌,聲調卻相當輕快悠揚:“我買。”
雜役瞪大眼睛:“哎哎哎——”
可少年早已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才兩百文的雞,昏了頭了你!孫大少爺點明要的雞,懂不懂什麽叫先來後到!下次別叫小爺瞧見你這不懂規矩的王八羔子——”雜役氣得跳腳。他只是想壓價,哪知道到手的錦雉雞飛了。
他氣急敗壞,非得追上去罵兩句,罵完,還得回身板着臉問老太太:“章阿嬷,這事兒可不地道。孫大少爺等着要呢。”
——試圖賣錦雉雞的,正是下山的章嬷嬷。
章嬷嬷早躲到角落裏去,她避開人,“哎喲、哎喲”地低聲喚着,心肝寶貝似地捧着金簪樂開花。
今日打探溪源香會未果的苦惱,都被這支金簪帶走了。
瞧瞧這蝴蝶金翅膀,這珍珠玉石!
姑娘好久沒有新首飾了,要是戴上這支金簪,一定很好看。
章嬷嬷高興,還不忘沖着十一的背影喚:“郎君,一切順利啊!”
至于雜役,還有那殺千刀的孫大少爺。
嗐,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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