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燕徽柔自那一日以後, 練劍的進程好了許多,一直在專心致志地模仿江襲黛。
她蘭心蕙質,悟性不低,加上先前體能跟了上來, 愈發知道該怎麽調動自己的身體。
這一日接着一日的長勢, 已經非常可喜。
江襲黛就是有心想要刁難她, 一時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燕徽柔向來是嘴甜的, 聞弦音和碧落總是誇她,她一直謙虛地說:都是門主教得好的功勞,與她自己的天賦并非有太大的關系。
這話兒順着聞弦音這個傳話筒,自然地飄進了江襲黛耳中。
被人當面褒獎和背着褒獎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前者總得細細去分辨其中的恭維, 後者麽——
那她說的多半是真心話了。
江襲黛聞言笑了笑, 心想着那小丫頭不僅嘴上話說得好聽,倒還挺知恩圖報的。
她喜歡識趣兒的晚輩, 但也瞧不起太懦弱和只會搖尾乞憐的。
但神奇的是燕徽柔卻中和得很好, 她能恰好卡在江襲黛喜歡的點上——既懂事知趣, 也不卑不亢。
“那小東西……不枉本座每日花些功夫教導她了。”
江襲黛此時正賞玩着她早先年從死人身上搶來的珠寶,獨為欣賞一顆紅色熠熠生輝的寶石。
她将其放在手背上,瞧着那血珠子一樣剔透的寶石, 頗為滿意地欣賞了一番:“聞弦音,這個好看嗎?襯本座如何?”
聞弦音知道門主的脾性,自然說:“門主風采過人, 戴什麽都是好看的。只不過弟子倒是不怎麽會欣賞珠寶,聽聞燕姑娘倒是有些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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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本座瞧久了, 倒是覺得一般。”
江襲黛卻甚是善變,也許是看出了點瑕疵, 她便漫不經心地任那寶石滾落在手心,順手又丢給了聞弦音:“喏,賞你了。”
聞弦音伸手忙接住,恭敬道:“謝門主賞。”
“聞弦音,你把燕徽柔叫來,今日給她放假一天,她怎的人都沒了影子?”
“燕姑娘清早去了一趟山腳附近,買了幾冊詩書和些許食材。”
自打燕徽柔逐漸有一些修為自保以後,至少殺生門附近的一些沒什麽宗門勢力滲透的地方,她可以一個人去了。
“是嗎?和往日倒也沒什麽分別。你将她喚來。”
座上的女人打了個呵欠,又自箱子中拈起了一塊玉扳指,對着窗外的光線閑閑地看着成色。想來是這綠油油的玩意讓她沒什麽好感,她便又丢了回去,順便對聞弦音吩咐了一句。
聞弦音眼明心亮:“是。”
她轉身走出殿時,松了一口氣。只要燕徽柔不在,門主便要從她口裏聽到些恭維話了,每天絞盡腦汁地誇這個女人,還實在有點讓人頭疼。
還好有燕姑娘在。
聞弦音這段時日輕松慣了,便時不時在江襲黛面前提上燕徽柔幾句。
門主每次都會若無其事地把燕徽柔喚來。
這以後,至少在哄門主開心這件事上,便沒有聞師姐的事了。
只是這一次,她沒能成功把燕徽柔提到門主面前——
聞弦音站在明月軒門口,默默地看着一地狼藉的水跡,異常焦灼的碧落,還有正蹲在地上,手裏拿着塊骨頭引狗的憔悴的燕徽柔……
燕徽柔的身上全是水,有點兒狼狽,她拿着衣袖拈了拈鬓發,只是發現越擦越濕,又有些尴尬地放了下來。
她回眸,和聞弦音打着招呼:“聞師姐?你來得有點不巧了。”
碧落則在一旁炸毛:“啊啊啊啊燕姑娘我剛擦的地!你能讓這幾只狗崽子乖一點嗎!”
她們二人天天同住,倒是愈發熟悉了。燕徽柔沒什麽架子,也比碧落大不了多少,比起說是主仆,倒不如更像是姐妹。
燕徽柔抱歉道:“碧落,你辛苦了,先下去吧。待會兒我來收拾就好。”
床底板下,一只雜毛狗睜着綠幽幽的眼睛,夾着尾巴瑟縮成一團。它把三只小狗護在肚皮下,沖燕徽柔咧牙咆哮,死活不讓她靠近一步。
“奇怪。剛回來的時候還挺乖的,也不咬人,怎麽一讓洗澡就變成這樣了……”
聞弦音一時叫不走燕徽柔,連忙返程回了瓊華殿,向江襲黛禀告此事。
江門主已是在百無聊賴地盤着一串紅珠子,聽到燕徽柔今日消失一天,竟是為了——洗狗?
又聽到燕徽柔被那幾只狗甩了一臉的髒水,她的神情先是難以言喻了一會兒,随後便笑了一聲:“真是丢人。”
江襲黛勾着唇,故作老神在在的再玩了會兒珠子,便起身去往殿外。
“本座去瞧瞧,她是怎麽個丢人法。”
燕徽柔此時還在拿骨頭引狗,只可惜成效甚微。雖然那條大狗已經被勾引得垂涎三尺,但還是寸步不讓地蹲守在床底,不邁出半步。
她正思索着別的法子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窗口飄來。
“燕徽柔,你何不鑽進去捉一捉?說不定還能被咬上一口。”
燕徽柔擡頭,從窗戶瞧見了女人嬌麗的身姿。
燕徽柔道:“我不如那只狗瘦,大概是鑽不進去的。”
敢情她還真想過。
江襲黛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燕徽柔此刻臉上沾了許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她低頭擰幹淨了衣擺,又蹲下來對那只狗說:“乖乖,過來,不洗澡的話,你就只能睡到外面了。萬一下雨的話——”
“嗚……”依舊是低沉的咆哮。
燕徽柔如今有事在身,平日裏她碰見江襲黛不是這樣的,哪怕被嫌棄了也毫不在意,只應了江襲黛一句話,便又忙起自己的事來。
整個殺生門敢于把幾條狗的優先度排在江襲黛之前的——
除了膽大包天的燕徽柔,實在想不出還能有此般魄力的人物。
而被完全無視了的江門主,多少是心中帶了點不悅。
她在窗邊站了許久,掃過燕徽柔的背影:“燕徽柔?”
燕徽柔還在溫柔地對狗講話:“萬一下雨的話,你在外頭還好,習慣了,但你的三個孩子可能會淋上風寒的。小狗生病可難挨了。”
“……”
這小丫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一條撿來的野狗能聽得懂人話嗎?
燕徽柔卻渾然不覺,她又問道:“乖乖,這麽怕水,是不是因為從前被人用水溺過?我只是想幫你弄幹淨一點而已……”
那只夾着尾巴的大狗雙眸本兇光畢露,不知為何,聽了這話,咆哮的聲音變得小了一些。
燕徽柔心中一喜,正想要再說些什麽——
她的床榻卻飛了出去。
大小縮在一起的四只狗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道長绫卷了起來,從腹部幾進幾出,捆得像個粽子。
燕徽柔愕然回頭,只見江襲黛手裏拽着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來的長绫,那綁法宛如縛住蒼龍似的。
女人翻腕再一拽,捆成粽子的四只便甩入燕徽柔在一旁備着的小半桶水中,嘩啦一聲巨響,掙紮的嗚嗚聲不絕于耳,完美地變成了落水狗。
“這樣不就好了麽。你瞧瞧,也不叫喚。”
她低下眼睫毛,瞥了那木桶一眼,斥道:“什麽野狗,也敢對着人咧牙了。”
江襲黛松開手上纏着的長绫,任其落到地上。
燕徽柔小心地觀察了它們片刻,發現它們雖是怕極,不願意留在水裏,但礙于江襲黛的氣勢磅礴,也沒有一只敢再亂動的,變得安分起來。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對着江襲黛笑道:“還是您有法子。”
燕徽柔挽起衣袖,終于可以湊過去洗她的四條狗了。她摸了摸那三只營養不良的小崽子,沒發現什麽傷痕,只是毛亂糟糟地糾纏在一起,看起來髒兮兮的。
剩下那一只大狗,後腿瘸了一只,半縮在腹下,前些天燕徽柔給它上了藥,現在看起來傷口養好多了,長出了一層粉紅色的新鮮皮肉。
它的背脊上也是一團亂毛,燕徽柔揪不開,只好給它全部剪掉了。在這個過程中也是要費一些精力的,畢竟是活物,會甩毛掙紮,燕徽柔便這麽喊道:“江門主——”
“您站過來一點兒。”
“不要。”
江襲黛不喜那污了一層的水珠子亂濺到她的身上。
燕徽柔卻難得會錯了她的意思,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起身給江襲黛搬了把椅子,又将雙手搭在她肩上,往下微微一摁,“那您便坐着好了。”
江襲黛莫名地被她摁在了椅子裏,秀眉微皺:“……你要作甚?”
“它們瞧見了您,便不敢咬我我。多好。”燕徽柔挽着衣袖,蹲在地上飛快地拿抹布搓着狗毛,她低眉幹活時倒是很利落,有一種說不出的生命力。
也許是聽出了江襲黛的不情願,燕徽柔摁着狗捏着抹布,胳膊放松地搭在桶邊,語氣放柔了很多:“幫個忙好嗎。門主大人?”
這一聲“門主大人”,她溫和的聲氣,拂過室內潮濕的風,透到了江襲黛耳畔。只是顯得不那麽敬重,反而親和了許多。
“敢情本座今日來是給你鎮狗的呢。”
江襲黛閉上眼,輕諷了一聲。
“那麽江門主今日來看我,是準備幹什麽?”
燕徽柔不經意地問,只是擡頭看了一眼江襲黛:“您不是說今日放我一天假嗎。”
以往燕徽柔很喜歡與她随意聊點什麽,但是今天的她卻沒了下文,只聽得水聲淋漓作響。又一聲嘩啦,燕徽柔換了一盆清水。
江襲黛等了片刻,略有點疑惑。
她擡眸打量起燕徽柔來,還是平平常常的燕徽柔,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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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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