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消息傳到青銅峽,衆人皆看顧易安。
顧易安巋然不動。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顧易安請命,說:“我去接應她。”
李雲錦一行人來到了壽山村日月潭。
百年前有個李詩仙,醉卧日月潭,寫了一首千古好詩。
一路走來,迫于太子的威勢,沿途官員的手再長,也不敢伸到欽差隊伍裏的財帛糧草中來。
李雲錦放松了心神,要上山去看風景。
姚旭連忙攔阻:“殿下,山上不好布防,畢竟在戰時,一切還是穩妥為上。”
李雲錦雙手抱胸,十分好奇地問:“姚旭,你這輩子有做過任何一件不穩妥的事情嗎?”
兩人一路走來,相處得還算不錯,姚旭聽出她的話語裏并無惡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笑了。
“姚旭在東宮多年,難得領了一回要緊的差事,定然要将殿下安然無恙地送回京都。”說完眉頭陡然皺起,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他猛地舉起右手,所有官兵立即戒備。
一個士兵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貼着地面凝神聽了半晌,回禀道:“有一隊人馬朝着我們的方向來了,約莫有三四百騎兵。”
耳朵這麽尖?
李雲錦多看了姚旭幾眼,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姚旭卻已經先于任何人聽到了馬蹄聲,看來太子所言不虛,雖然姚旭在東宮坐了不少年的冷板凳,但不代表着他沒有實力。
戰馬嘶鳴,遠遠的一大隊人馬飛奔向前,李雲錦隔着老遠就看見了領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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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通過林間的樹木縫隙斑駁地灑在他來處的方向,顧易安策馬揚鞭,光斑細碎裝點在他臉上,眉目疏朗,有京城之中沒有的潇灑肆意。
邊關風沙并未磨損明珠,反而抛光得更璀璨奪目。
如此甚好。
顧易安也一眼看見被層層禁軍護在後方的李雲錦。
兩人隔着數月時光遙遙相望。
有風吹過湖面,泛起千層漣漪。
李雲錦站在那裏,背脊挺得筆直,秋風起,吹落幾絲碎發,紮進眼睛裏,些許疼。
她擡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攏,虛虛晃了晃,左右收到訊號,收起刀劍,替顧易安讓出一條路來。
顧易安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将顧易安,拜見長寧殿下。”
她從不讓他行禮。
但他們已經到了必須行禮的關系。
李雲錦手心向上,在空中虛扶了他一下:“起。”
千愁萬緒在一瞬間被壓下心頭,她笑了起來:“總算是把軍需送到顧家人的手裏了。此行本宮的任務也算完成。怎麽樣,姚旭,把東西交接給人家,陪本宮去山上賞景如何?”
姚旭有些為難地看看天色,又看看駐地還未搭起的帳篷。
顧易安道:“他們安營紮寨,末将陪殿下去吧。”
姚旭眉頭一跳,誰不知道長寧公主為了這位将軍溺過一回湖,這日月潭可比禦花園的湖深了不止百倍,這可不成啊!
“臣陪……”
他的話被李雲錦打斷:“那就勞煩将軍了。”
嗚呼哀哉!
這趟差事要完蛋!
李雲錦根本沒有想過要征求姚旭的同意,利落翻身上馬,拍馬而去。
到了山上,恰逢日落,餘晖染天,霞光映水,彩霞鋪了一湖。
兩人在山腰小亭中坐定,俯視日月潭,流光潋滟,美不勝收。
顧易安偏頭看李雲錦的側臉,她好像真的忘記了他,那張平靜的臉比湖面還要難以探查。
很多年前,李雲錦在學堂讀到了李詩仙的詩,對日月潭神往不已。那個時候她垂頭喪氣地把額頭抵着書本,朝顧易安抱怨:“可惜我倆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離開京都了。”
她從未想過他會拒絕做她的驸馬,只以為他們會永遠地在京都做一對安逸夫妻。
世事多變,他們現在都在京都之外。
“本宮臉上有花?”
她以前也不會自稱本宮。
顧易安收回了目光,他早就沒有了這樣直勾勾盯着她看的權利。
次日,隊伍拔營,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踏進青銅峽。
擺上香案,李雲錦踏上高臺,三軍陣前一番慷慨陳詞,士氣激昂,恨不得馬上出城再打一戰。
饷銀發下去,糧草辎重醫藥入了庫,君臣一心,後勤無礙。
這趟軍資,連一個銅板都沒少。
顧向陽聽着交接軍資入庫的主彙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遠處一派天真爛漫的長寧公主,心想:都說小鬼難纏,這個小公主一路走來,沒有一個小鬼能在她的手下拔走一根毫毛,她又怎會是好相與的?
失去這一門姻親,也許是自己做錯了。
九月十五,蔚州城郡守死戰殉國。
蔚州城破。
朱雀大街上,快馬不分晝夜地疾馳街頭,送來軍報。
京都風聲鶴唳,人人步履匆匆,緊鎖眉頭。
太子問:“雲錦怎麽還沒回京?”
屬臣道:“算算時間,應該剛到青銅峽,怎麽着也該休整幾日。”
“催她趕緊啓程。”太子兩指按住右眼眼皮,“孤感覺不安。”
九月二十日,旻軍以蔚州城為據點,企圖越過黃河,突襲光州城。
光州城郡守劉世宗掘開黃河大壩,縱黃河水淹三軍。
滔滔黃河滾滾而下,将旻軍三萬攻城兵吞噬殆盡。
光州城未損一兵一卒。
然而,奔湧的黃河水并未停下腳步。
黃濁的巨浪卷起漫天的沙土,怒吼着橫沖直撞,将大椿兩岸百姓的房屋拍碎,莊稼沖毀,近八萬良民殒命當場。
黃河下游三郡十一縣造冊在戶的二十七萬民衆流離失所。
朝野震動。
軍報送到勤政殿時,有阿谀奉承之輩提出,劉世宗不費一兵一卒,全殲旻軍三萬,該封賞。
蓋因當朝皇帝年幼之時,不過宗室閑散人。
彼時,有一教書先生在宗室學堂任職數年。此人便是如今的光州城郡守劉世宗。
皇帝登基後,衆人追捧劉世宗時,尊稱他一句帝師。
劉世宗坦然受之。
太子沉着一張臉,不予回應。
青銅峽地近,比朝廷更早收到水淹三軍的軍報。
一貫穩重自持的顧向陽砸了手頭一個硯臺,大罵無恥。
消息傳到李雲錦帳內,李雲錦暴跳如雷:“我砍了這個老匹夫!”
姚旭拉住了她,說:“一切還是先等朝廷谕令。”
李雲錦白他一眼,道:“你是太子哥哥身邊的門客,你認為,太子哥哥會容此等小人?”
姚旭恭謹拱手說:“此事不由太子心意。天地君親師,太子需顧惜陛下百年聲譽。”
史書會記載,這一朝的皇帝以仁孝著稱,卻連老師都斬了。
李雲錦冷靜下來,她也明白這個道理。
劉世宗更明白,所以他有恃無恐。
可難道就因為名聲,就放過他麽?
李雲錦道:“三十五萬子民血淚昭昭,不殺劉世宗不足以平民憤。父皇斬不得,太子哥哥有顧慮,但我是個公主,史書如何書寫,對我來說不重要。”
“正因您是一位公主,更加不能犯忌諱。這件事情說穿了,跟您有什麽關系呢?大椿幾朝,最忌憚公主幹政。您什麽都不做,就什麽都不錯。如果硬要參與,再對也是錯。”
人氣到極點反而會發笑,李雲錦冷笑着轉頭去看姚旭:“你倒是真懂自保之法。十年寒窗苦讀,就教會了你一個明哲保身嗎?”
姚旭彎腰屈背,姿态上放得極低,可是話語裏卻透着堅定:“下官的差事,是護送公主殿下平安返京!請殿下顧惜自身!”
“我不回。我要去光州城!”
“殿下!”
“放肆!”切金斷玉。
姚旭跪地。
皇族就是皇族,哪怕她平日裏再平易近人,發怒起來也如猛獅般威嚴。
李雲錦低頭看着匍伏在自己腳邊的姚旭,一時也後悔自己失态,她在姚旭面前蹲下,放低了自己的聲音,對他說道:“我姓李,這個姓氏給我的不僅是榮耀,還有職責。若連我們這些皇族都不為自己的子民主持公道,這天下還有誰敢動世家一根汗毛?這件事,別人做不了,我既然能做,就不該推脫責任。”
這算兩人之間第一次交心。
姚旭直起腰來,第一次正視起這位長寧殿下。
這位殿下,跟他的判斷,不一樣。
李雲錦繼續說:“你說的是對的,什麽都不做,我還是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可是我看不起那樣的自己。我答應你,事成之後,我就回京,要殺要剮,聽憑父皇吩咐,大不了就是被送往封地,遠離政治中心。至少,我問心無愧。”
她竟然已經全然想好了事情結束之後的處境。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明知道做就是錯,卻還要義無反顧地去做呢?
皇室之人,怎麽這麽“不聰慧”呢?
姚旭的內心被觸動,他不再提回京的事情,只是問她:“您知道這是一個世家吧?無诏在世家地盤上殺世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李雲錦知道自己說服了姚旭,她莞爾一笑:“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才是李雲錦多費口舌的目的。
她不是一個軍事上的行家,可姚旭卻是軍旅世家出身。既然太子把他派給自己,那就定然是太子認為他的軍事才能足以保護她的安危。
她不是相信姚旭的才能,而是相信太子的眼光。
姚旭問:“您的底牌是什麽?”
李雲錦從懷裏掏出那塊金燦燦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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