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逃殺

逃殺

月黑風高殺人夜。

不知怎的，火光突然就席卷了整個驿站，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楚國的士兵着急忙慌地沖進驿站，只見滿地狼藉，兵荒馬亂。四周全是哭喊聲，叫喚聲，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睛。時不時有房頂的橫梁砸下來堵住了門砸碎了窗。

“走水啦，走水啦！”“快救人！救人要緊！”

守衛長滿頭大汗，心急如焚，大聲喊道：“殿下！殿下，您在哪裏？莊君殿下！”

終于破開了兩位大人物所住的房門，守衛長一顆心卻如墜冰窖，還來不及在心裏為父母親朋哀悼就差點暈了過去。

為何？

那兩間房裏竟都是空無一人，姒宣彧和莊伯修都不見了！衆人心裏都明白了，這不是意外，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殺戮！

陰雲蔽月，火光沖天，兩相對照，分外割裂，令人膽寒。

就在這危急時刻，馬蹄聲紛至沓來，帶有“顧”字的大旗高高飛揚，瞬間讓所有人都安心下來，振臂高呼：“是顧将軍的人馬來救咱們了！”

一路疾馳而來的是顧慈鈞的親信，庸洲。他奉命帶兵前來包圍了整座驿站，開始滅火工作。在正規軍的指導下，他們很快就疏散了人員，處理了現場。

正當衆人都放下心來時，庸洲高高舉起了什麽東西。軍令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庸洲正氣凜然，聲稱他奉顧将軍之令前來捉拿反賊。此話一出，不少人臉色已經大變。

庸洲自襯将軍預料的分毫不差，冷笑幾聲，讓士兵把軍用驿站內所有出入人員帶下去，分別關押起來各自審判。

幾個守衛長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向庸洲開口說，姒宣彧和莊伯修都失蹤了。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心裏也不甚慌張，誰都知道顧将軍和姒監有過命的交情，既然顧将軍的人馬能在這關鍵時候趕到，想來那二位大人物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庸洲驕傲道：“這是自然，姒監早已料到這一切。如今該來一場中捉鼈了！走，去跟我捉拿反賊去！”

一時間，衆人都喜笑顏開，在心裏又默默為親友松了口氣，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只恨不能奔走相告，慶祝自己死裏逃生。

與此處劫後餘生的竊喜不同的是，姒宣彧那邊倒真是一片愁雲慘淡。

姒宣彧一鞭子重重抽在陌生男人的背上，“你到底是誰？說清楚！”又是一鞭子重重地下去，一片血肉模糊，“莊伯修在哪裏！”

那人抹了抹嘴邊噴出的血，氣若游絲地嗤叫了幾聲，“無可奉告。”

自以為盡在掌握之中的事情出了意外，姒宣彧有些懊惱，讓手下人接着審問，自己先離開了。

他站到一處高高的大石頭上，向遠處眺望，看着漆黑的天空，一語不發。

也許真是自己自作聰明了。他心知姬令把自己推到這個位置上來，既是給了自己無盡的權力榮寵，也是讓自己成了靶子，遭受所有的攻擊與背叛。

其中，左相是意見最大的。

當年，他不知怎的看中了無權無勢的姬令，把女兒嫁給他，還一路扶持他。可以說，為着姬令的皇位，左相顏氏一族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從此就是國舅爺，可以任意拿捏皇帝，甚至于拿捏整個國家。

左相到底沒有經歷過在底層厮殺的血腥，他不知道一路死裏逃生出來的姬令猶如地獄爬出的惡鬼，多年蟄伏隐忍，嗜血嗜殺，怎會被他一個文臣操控？

姬令一上位就着手安排自己的勢力，與左相瓜分政治大權。在這個過程中，姒宣彧首當其沖，左相此次就是沖着他來的，姒宣彧心知肚明。護送莊君入京這條路，注定不會太平坦。

然而，這位莊君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不僅打亂了姒宣彧的計劃，想來也極大的幹擾了左相的計劃。

因此，左相急急更改的安排被姒宣彧的人抓到了漏洞。他深知左相絕不會放過他，與其打草驚蛇，不如甕中捉鼈。

左相是想借此機會，就算除不掉自己，也能妨害到莊伯修，打破兩邊的合約，讓姬令治自己一個大罪。

姬令也早已料到此行必然波折不斷，提前暗中讓顧慈鈞用虎符調撥人馬，給左相顏衡一個下馬威！

萬事俱備，姒宣彧本來打算當天夜裏把莊伯修打暈帶走就算完事，沒想到走到半路，突然殺出一隊暗衛。

一場厮殺以後，對方終于被擊退，留下來的幾人也紛紛咬舌自盡，沒能從他們身上搜到什麽線索。

姒宣彧連忙上馬車查看莊伯修的情況，只見一柄匕首直直朝他面中紮來。

姒宣彧自幼跟着顧慈鈞練武，身手也不是蓋的。論單打獨鬥，他肯定幹不過眼前的刺客，但是獨家輕功還是足以讓他逃過一劫。

那人緩緩撕下臉上的□□，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他自然是被姒宣彧的手下很快制服了

只是現在最最重要的是，莊伯修到底去了哪裏？

姒宣彧心中越想越煩悶，伸手折了一根樹枝在沙地上開始寫寫畫畫。

1.為什麽還會有暗衛追殺過來？他們的隊伍裏有誰在洩密？如果真是這個假扮莊伯修的殺手也便罷了，如果還有別人混跡在他的隊伍中呢？姒宣彧眉頭緊鎖。

2.莊伯修現在在哪裏。姒宣彧傾向于易容調換是他自編自導的一場戲，如果讓姬令如此避之不及的新任莊君是這樣一個輕易就能解決的貨色，說出去恐怕沒人會信。那麽，莊伯修的安危暫時不用擔心，需要擔心的是，他大費周章做這件事是為了什麽？他會趁機利用此事向姬令發難嗎？還是說他幹脆是想為開戰找一個借口？

3.大楚并不怕開戰，楚國的實力自然在莊國之上。真正的威脅是，周邊大小國家看到莊國能從大楚的控制下獨立出來，難免蠢蠢欲動。一條狗打跑了也便罷了，數條狗一起上，再厲害的人也要被撕下一塊肉來。

姒宣彧還沒來得及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兵戈聲就驚醒了他。

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又一支人數極多的兵隊從山上趕了下來。姒宣彧模模糊糊意識到了，區區一個左相不可能有這樣大的軍事力量，這背後定然還有其他人的參與。

現在顧不了這麽多了，經過幾輪車輪戰，姒宣彧手下的人馬經不起再來一戰，他當機立斷“跑！”

......

庸洲臉色煞白，“你說什麽？失蹤了！”

當時明明安排的極為周全，暗探探查到今晚他們将會行動，于是傍晚時分姒宣彧就帶着莊伯修還有一隊人馬提前從驿站離開，在附近的一座山的山腳下暫且隐蔽起來。等到庸洲他們滅完火抓完人就去接應，然後送到下一個驿站去保護起來。

現在他們卻說在原定的接應地點沒有找到人！庸洲也意識到了，有內鬼！

顧慈鈞安排的人手絕對已經足夠，除非背後的幕後黑手不只是左相，還有一位敢明目張膽動用大量私兵的......這絕不是小事，庸洲一面派人在附近搜尋，一面派通訊兵連夜趕往京城上報。

在這一塊無人知曉的山頭，慘絕人寰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姒宣彧已經中了兩箭，他踉踉跄跄艱難向前走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自嘲道：“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我這一生就眼看着到終點了，只是......我不甘心，我，我還有許多沒有做完的事。”

他意識都模糊了，正當他要一頭栽倒之際，一個強壯有力的臂膀支撐住了他。随後他就徹底暈過去了。

再醒來時，已是破曉。看樣子，這是一家極為樸素的客棧。姒宣彧眯了眯眼以适應光亮，卻瞥到身旁那人。

姒宣彧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痛得厲害，饒是如此，他仍然艱難地伸手，一把扯住身旁人的衣袖。

待看清那人面容時，姒宣彧氣得又要差點暈過去。莊伯修看他這樣，連忙出聲解釋。

原來他觀察到這幾天姒宣彧行動有些詭異，他也猜到楚國境內黨争尤為激烈，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在秦淮河通宵一夜後就着手離開了。

他拿那些集市上的小玩意兒糊弄姒宣彧，讓姒宣彧一連幾天都不想見他，因此沒有早早發現人被調包。

當聽姒宣彧說起那個易容者試圖刺殺時，莊伯修也皺緊了眉頭。“也許是被二次調包了。”他緩緩出聲，“我告訴過我的手下，這幾天可能會出大變故，讓他先跟着你們走，等一切安全了再行解釋。”

“二次調包嗎？”姒宣彧喃喃低語道，“看來我确實應該好好清查一下親衛團了。”

片刻後，姒宣彧又警覺道：“那你為什麽會現在出現在這裏，然後救了我？”

出乎他意料的，一向表現的沒心沒肺滿不在乎的莊伯修，這次沒有立即說話，二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剎那間，姒宣彧心內驚濤駭浪，他甚至想過，會不會莊伯修就是這次陰謀的幕後黑手之一？那麽，現在他沒有殺了自己，自己馬上将要面臨的會是什麽？姒宣彧全身上下都緊繃起來。

過了很久，莊伯修才終于重新露出一個微笑，“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