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31章

謝翊和楊文杉今日和人起的沖突說來也突然。

山裏這條路已經修了有一段時日, 進行到這個時間,大夥的活都大差不差。要麽伐木頭攪泥漿,要麽運磚累磚。楊文杉今日剛把木頭運過來, 眼見到了吃飯的點兒,不知哪兒來一個人, 支使他接着去把木頭運到高臺。

上午起得早, 勞累這麽一遭, 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手一揮不耐煩地道了聲:“這活自己幹去,爺打算去吃飯了。”

那人被他拒絕,當即上了臉,指着一地的木頭就說:“這活你要幹得幹,不幹也得幹。總旗說了,今日幹完才準吃飯。”

楊文杉是衛所裏公認的老好人了, 同誰來往都是和和氣氣的, 這時蹦出一個人來指揮他,心裏哪舒服呢?說到底, 大家都是在這裏幹苦力的, 誰比誰高貴。

他冷笑了一聲, 轉身就要走, “是哪位總旗, 你叫出來, 爺倒要看看什麽時候有規定活幹完了都不能吃飯。”

“是我,”梁總旗從人群中走出來,雙手背在身後, 一副大腹便便的樣子,“楊兄弟這話可說得真是硬氣, 來這兒就是幹活的,為何這般推诿?”

梁總旗在上次被人打傷一條腿後歇息了好一段時間,楊文杉瞥了一眼他的腿,譏笑一聲,“喲,這不是梁總旗嗎?看樣子您那腿上應當是痊愈了,不過啊,今天這是,還真輪不到你來支使我,我可不是你旗裏的人。”

楊文杉說完,拍拍衣服就走。

梁總旗擡腳踹向一塊木頭,那木頭在空中飛了兩圈,落到楊文杉面前,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氣氛肉眼可見地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周圍原本還在勞作的軍戶們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站在原地看戲。與楊文杉相好的幾人圍上來,謝翊低聲問了句:“文杉兄,你沒事吧?”

楊文杉也低聲道:“我沒事,策安,這姓梁的多半是為了報上次的仇,來挑事來了。”

高百戶聯合梁總旗陷害那回,有高百戶力保梁總旗,才把事情壓下來。事後,謝翊為了給姜娩出氣,和楊文杉幾兄弟蒙了梁總旗麻袋,把人的腿給打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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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直到現在才來發難,也不知道是能忍,還是剛發現。

謝翊點了點頭,表示會意,邁出去一步,對着梁總旗幾人說:“不知梁總旗今日怎會心血來潮給文杉兄派活,只是現要到了早膳時間,梁總旗若是着急,可以先讓自己旗裏的幾位兄弟先幹着,待文杉兄用了早膳回來,也有了力氣,再做接下來的活也不遲。”

梁總旗身後有人叫道:“你說不遲就不遲?耽誤了咱們的工期你能負責嗎?”

謝翊背後也有人喊:“喲,看不出來,你這水平也能知道會不會耽誤工期呢?”

“誰說的,給爺滾出來!”

“我還就出來了,你要怎樣?”

兩邊人一言不合開始吵了起來,梁總旗喊了兩聲“住口”,才把兩邊吵吵囔囔的聲音給止住。他也走上前一步,仰着下巴掃視了一通站在前方的楊文杉和謝翊二人,“這麽說來,這活你就是不幹了?”

“你剛才沒聽到嗎?老子要去吃飯了。”楊文杉道。

“楊兄幹活可沒吃飯這麽積極呢,不知道是不是看中廚房裏哪個廚娘,要迫不及待去見見了。”

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梁總旗身後的人傳來嘻嘻哈哈的調笑:“你別說,我記得楊兄和謝兄的夫人不就在廚房做廚娘呢,也不怪兩位到點就急着回去用膳,我看了那兩位娘子都心頭一緊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謝翊的娘子可是九裏塘出了名的美人,那滋味怕是比做出來的飯菜還好吃。”

猥瑣的笑聲裹挾着下流的話語,像把尖刀刺進人的耳蝸。

楊文杉頓時青筋暴起,捏緊雙拳就要沖上去,左手忽然就被身旁的謝翊給牢牢拽住。

“策安!”他幾近暴怒,扭頭吼向謝翊,不理解對方為何這時還要攔住他。

卻看到謝翊面色陰冷,目光森然,隐約中露出幾分凜冽的殺意,另一只手在身側稍稍一翻,飛出去一顆小黑籽,正中調笑他娘子那人口中。

那人本在大笑,忽然捂住嘴,雙肩顫抖不已,“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哇”一聲吐出一口血水,裏面還有兩顆白牙和一顆石子。

疼痛過後,那人猛地起身,“你這厮居然偷襲!”舉拳就向謝翊和楊文杉二人沖來。其餘同伴見狀,跟着他一起上。

楊文杉早忍不住了,謝翊放開他的手,對着沖上來的人就是一拳,謝翊閃身躲過揮拳的人,拉住對方的手臂,踹上他的膝蓋直接将人撂倒。

楊文杉是怒上心頭,和那些人打成一團,謝翊只躲避着來人的攻擊,并不出手,直覺告訴他,今天這些人找上麻煩來好沒道理。

旁邊圍觀的軍戶,有關系好的上去勸架;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在旁邊一個勁地喊打起來。

謝翊瞧着楊文杉那頭要吃虧,疾步過去幫他擋下兩人的攻擊,說那時快,旁邊有人舉着木頭朝他的方向揮下。

楊文杉:“策安,小心!”

謝翊察覺到,但躲閃不及,正準備用手擋住那跟木頭,那人的動作突然一頓,下一秒,就暈死了過去,露出在後面舉着棍棒敲下來的姜娩。

姜娩問:“你沒受傷吧?”

“我無事。”

方淑娘趕到現場,看見楊文杉被幾人圍毆,眼淚霎時就掉出來了,“相公!”她不顧一切地跑到楊文杉身旁,擋在他身上,旁人看到一個女人沖了進來,下意識停下了手。

楊文杉伺機掙脫,護着方淑娘和他們拉開距離,皺着眉道:“你怎麽來了?”

楊文杉臉上挂了點彩,眼角還多了筆淤青,方淑娘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無聲地哭着。梁總旗在旁邊笑了聲,譏諷道:“你們兩位還真是與衆不同,動個手都還要家裏娘們出來幫忙。”

“你……”楊文杉餘怒未消,又是在方淑娘面前這般羞辱他,作勢又要上去動手,謝翊又及時過來拽了他,“文杉兄,冷靜一下,他這是故意激怒你的。”

說話間,高百戶從人群中走出來,看到現場一片狼藉,兩邊人打成這樣,地上還躺了個暈倒的,臉一沉,裝模作樣地罵了聲:“駐地裏是你們打架的地方嗎,鬧成這樣成何體統!”

梁總旗快步走上前,向高百戶行了一禮,“百戶,楊文杉抗令不尊,做事推诿,屬下看不下去,這才忍不住讓人教訓了一番。”

知道這人今天這遭就是沒安好心,看到他在這颠倒黑白,楊文杉還是一肚子火,張嘴就罵:“姓梁的,你少他娘的在這裏放屁!”

“放肆!我還在這兒呢,有你說話的地兒?”高百戶怒喝一聲,背着手走上前,圍着楊文杉轉了兩圈,又看了看旁邊的謝翊,“怎麽又是你們?咱這衛所有你們幾人可還真是消停不下來了?喜歡打架是吧,來人,把謝翊和楊文杉二人拖出去,每人杖責二十軍棍。”

“是!”跟在高百戶的幾個軍戶應聲,上來就要押人。

“等等!”謝翊擋住那幾人的手,看着高百戶,“敢問百戶,我和文杉兄何罪之有?竟要受二十軍棍的責罰?”

“你還敢問何罪之有?在駐地不聽差遣的難道不是楊文杉?在駐地同人動手的難道不是你謝翊?”高百戶回答地那叫一個铿锵有力。

謝翊冷笑一聲,“那百戶說說,何為不聽差遣?難道不是有人偷奸耍滑,随意指使在先?說我們動手?大家夥可都看到了,是誰先動的手?”

圍觀的群衆裏有人接話:“對啊,明明是對面先動的手。”

“謝兄還攔了楊兄,我們都看見了。”

……

高百戶惡狠狠地瞪着謝翊,以往在衛所裏為難謝翊時,他何曾這樣硬氣過,又哪裏有人幫他說過話呢?

原以為今天可以故技重施,沒想到他居然還耍了這招?

有了他人的聲援,高百戶可就沒法一意孤行地懲罰。就在這時,一個豁牙軍戶頂着大夥的聲音,沖謝翊喊:“分明是你偷襲,我這牙齒就是你打掉的。”

謝翊挑眉,“是嗎?誰看見了?”

高百戶找到機會,揚聲道:“大膽謝翊,你莫要再狡辯。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拖下去給我打!”

“且慢——”

高百戶一聲令下,人群中又有一道聲音出言打住。仇恩在人群給他讓出來的道中走來,暗暗向謝翊遞過去一個眼神。

謝童也從人群中跑出來,一下撲到大哥身邊,緊緊抱着謝翊的腿。

高百戶眉頭擰着,看仇恩笑眯眯地走到面前,語氣有些不耐煩:“仇百戶怎麽過來了?”

仇恩笑呵呵地抱了抱拳,“聽聞這邊出了事,我就過來看看,沒有打擾到高百戶吧?”

高百戶恨不得翻他一個白眼,在一副“打沒打擾你不會看”的神情下,還要禮貌地恭維,“當然沒有。”

“既然沒有,那仇某就厚着臉皮多說兩句,大夥都是在駐地幹活的,得饒人處且饒人,訓斥兩句就算了吧。”

“早聽聞仇百戶鐵面無私,怎麽今日也學會了這種懷柔手段?軍營之中,若不嚴加管教,日後只會亂成一團,今日這二人,高某是非罰不可了!”

仇恩為難地嘆了口氣,思忖一番,好似被高百戶說服了似的,也點了點頭,“高百戶說得有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駐地鬥毆的确不能這般輕易放過,”他摸摸下巴,“那罰便一視同仁吧,今日鬥毆之人,還請高百戶不要放過,以正百戶公正之名,我也好以此事來警醒我們百戶所的人。”

若是謝翊他們要求一視同仁,高百戶還能假裝沒聽到。

可仇恩和他平級,還直接把公正之名架了仇出來,只罰謝翊二人,就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承認他高百戶偏袒。

見高百戶遲遲沒有動作,仇恩疑惑地捏了捏胡子,道:“高百戶怎麽還不動手,可是那邊人手不夠了?”邊說邊嘿嘿一笑,“這您就甭擔心了,我們衛所有幾個掌刑的高手,那一軍棍下去,皮開肉綻,保證三個月下不來床,定能好好幫百戶教訓教訓這群沒規矩的東西!”

仇恩沖他的部下那邊喊了一聲:“你們幾個出來,跟着高百戶去行刑。”

幾個軍戶走出來,氣勢洶洶道:“是!”

這會,連人都給他安排上了,高百戶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他狠狠瞥了身旁的仇恩一眼,下一秒,又笑着說:“多謝仇百戶幫忙,不過我又想了想,嚴懲雖能警誡,但目前還是修路一事為大,若是他們負傷不能來駐地裏做事而耽誤進程,倒是高某的過錯了。”

“不愧是高百戶,到這時都能以大局為重。”

高百戶被奉承得一肚子火,只能把氣咽下去,幹笑兩聲:“但這事也不能這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犯了錯要承擔後果,我便略微小懲大誡一下,以示警醒吧。”

“高百戶衛所的事,當然是您說了算。”

既然是我說了算,你他娘剛才什麽意思?高百戶在心頭罵了句,表面上還是笑呵呵地同仇恩拱了拱手。

話放在這裏,高百戶自然不能再重罰。

方淑娘和楊文杉松了口氣,方淑娘臉上還留着淚痕,心疼地幫丈夫擦了擦傷口。

謝翊和姜娩在旁邊,看到仇恩離開的背影,謝翊低頭問謝童:“仇百戶是你叫來的?”

謝童點點頭,給他比劃:【嫂嫂,讓我去,叫人幫忙。】

看向身旁的姜娩,謝翊道:“今日之事多謝娘子了。”

姜娩沒和他客氣,坦然收下謝翊的道謝,從胸前的衣兜裏拿出兩塊鍋盔,遞給謝翊,“你先吃一點吧,那邊可又是在故意找你麻煩?”

“我先洗手。”謝翊去把手洗淨,才回來接過姜娩的鍋盔,夫妻二人找了位置,坐下歇息時才回答,“他們的目的是文杉兄。”

“楊大哥怎麽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近日和文杉兄走得近了,高百戶那群人想殺雞儆猴,讓別人看一看靠近我的下場罷了。”

姜娩奇道:“那也不至于當着大家夥做這麽蠢的舉動。”

“對他們而言,能用就是不蠢。”以前在衛所,謝翊孤立無援,也沒人願意同他交好,即便是大家看出來高百戶是故意為難,誰又願意為了他一個從京城放逐到邊關的罪人而得罪一個百戶呢。

現在可不同,自從姜娩在廚房裏做了廚娘,許是吃人嘴軟,以前不大和謝翊來往的軍戶,都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

像楊文杉這樣的,因為方淑娘平日和姜娩走得近,他也和謝翊交好,便成了高百戶的眼中釘。

高百戶想要繼續讓他孤立無援,哪怕辦法蠢些。

姜娩知道高百戶針對謝翊,以前只是覺得那是顧忌他從京中來的,不願與人來往,現在看來,并沒有那麽簡單,“高百戶那群人這麽做到底是什麽目的?”

“目的?”謝翊往身側一睨,沉靜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幾分笑意,“他是鄒氏那邊的人。”

語畢,他仔細觀察着姜娩的反應。

姜娩有一瞬間的怔忡,“你繼母?”

“嗯。”

她頓時了然。

怪不得如此,那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看出她神情間轉瞬即逝的驚訝,謝翊眸光微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

衛所的營帳裏,高百戶正在大發雷霆。

他在案幾前轉悠了兩圈,指着眼前的梁總旗衆人大罵:“一群廢物,讓你們幹的事,一次兩次都幹不好,我要你們何用!”

“一個謝翊收拾不了,還來一個楊文杉,就連那姜氏你們都沒法,還讓人在廚房混得風生水起,都是廢物!”

梁總旗衆人被罵得不敢吱聲,個個跟鴕鳥似的,垂着腦袋不說話。

等高百戶罵完出氣了,才有人開口對這次的失敗做一個複盤。不過和上次不同,不再說是姜娩等人狡猾,焦點都放在了仇恩身上,“百戶,今日要不是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咱也不是罰不了那倆家夥。”

高百戶對仇恩當然也是滿肚子氣,“你當我不知道嗎?這個仇恩,平時不聲不響,現在曉得出來當好人了。”

梁總旗走上前,“百戶,屬下有一事想不清楚,您是不是和那姓仇的有什麽恩怨?”

“恩怨?他也配?寧夏後衛那鄉疙瘩出來的鄉巴佬,誰和他有恩怨?”

“那他怎麽會和百戶您對着幹呢?”

高百戶瞪了梁總旗一眼,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腳,“你去問他啊,問爺幹甚!”

“百戶息怒,我只是好奇,那謝翊來虎馬村不過一年,沒聽說有什麽人來往,楊文杉一家和仇百戶那人也牽不上關系,他既和您素無恩怨,那怎麽要出面得罪您呢?”

梁總旗的提醒讓高百戶冷靜了下來,仇恩這人他不了解,可之前沒聽說他這麽愛幫人出頭。

誰都看得出來,今天只要幫了謝翊和楊文杉就是和他杠上,偏偏仇恩跳出來做這個“好人”了。

高百戶坐到案幾便,咧着嘴摸了一下下巴,對梁總旗道:“你派個人,幫我盯一下仇百戶,還有你……”他指了指另外一個軍戶,“幫我去送一封信。”

梁總旗兩人領命,擡起頭來時,梁總旗又問:“百戶,那謝翊那邊……就這樣随便罰一罰了?”

“話都放出去了,還能怎樣,今天幫他們的那些全部找出來,一起安排到宋家莊,好好給他們些苦頭吃吃。”

“屬下還有一個想法,”梁總旗湊到高百戶身邊,“謝翊不在家這段時間,我不信那姜氏還能次次這麽好運,屬下打聽到,她家裏有個大哥是過繼的,從她哪裏入不了手,或許可以從她娘家入手。”

“想到法子就去辦,不用知會我。”

***

姜娩烙好餅時天色已經暗了,她把餅放在牛皮紙裏包好,又忘水袋裏裝了水。打包好後,走到屋裏看到謝童坐在桌邊抹眼淚。

謝翊安慰了一番,她總算是止住了哭泣,咬着嘴唇,兩眼淚汪汪地看着謝翊。

摸了摸她的腦袋,謝翊倒是耐心,又把剛才說的話再講了一遍,“大哥這次不會去多久,你在家中好好聽你嫂嫂的話,過段時間我就回來了。”

謝童失望地低下頭,好半天才點了一下腦袋。

把吃的東西放在謝翊的包裹中,姜娩說:“謝公子,吃的東西我已經幫你放好了,那些餅還能保存些時日,不必一次性吃完,到了宋家莊自己做的東西吃不慣,可以偶爾拿出來墊墊肚子。”

“多謝娘子。”

謝童看了看姜娩,從凳子上跳下來,到謝翊的身邊,拽了一下他的手,做了一個啞語:【我想和大哥去。】

謝翊皺了皺眉,“之前我們都不是說好了嗎,你和你嫂嫂在家等我。”

【可是,我想和大哥,一起。】

“你跟着我,我怎麽照顧你,整日帶着你上山下地嗎?”謝翊神情嚴肅,聲音也冷峻了幾分。

謝童癟癟嘴巴,想聽話又舍不得大哥離開,最後只能看向姜娩。

遇到這種情況,姜娩也沒辦法,“童兒,聽你大哥的話,你大哥去幾日便回來了,你要是想他了,嫂嫂再帶你過去看也行啊。”

有姜娩的承諾,謝童總算是認了。

之前高百戶和梁總旗他們借機找茬,謝翊雖然免了二十軍棍處罰,最後高百戶決定,罰那天動手的幾人都去宋家莊待一段時日。

去了宋家莊,倒不用在駐地裏幹活,但既然是罰,宋家莊自然不是個什麽好地方。

宋家莊是周圍最窮的一個村,村裏三面環山,是個垭口,耕地還分散,路十分不好走。當地生活的多是匠戶,謝翊他們去,主要從事耕種生産,就當地的地勢,可不必在駐地裏輕松。

而且,去了宋家莊,每月饷銀就要回到最初的八鬥,比在駐地裏要少兩鬥米。

把謝翊和楊文杉一群人扔去那犄角旮旯,就是高百戶的小懲大誡。

這個懲罰,謝翊坦然接受了,家裏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被迫要和大哥分開的謝童。為此,她還在謝翊面前好生哭了一會兒。

次日一早。

謝翊去宋家莊這天,姜娩和謝童把他送到村口就回來了。

謝童這小丫頭本來就不會說話,她兄長這一走,更是像只蔫了的小白菜,整日都沒精打采的。

姜娩哄了兩天,小姑娘的精神總算是有些起色,開始主動讓姜娩給她做好吃的了。

春天時她在家裏種的不少蔬菜,像黃瓜、茄子、菠菜都長出一輪了,令人驚喜的是,之前從陳大娘那裏買的花生,姜娩種了一些,雖然沒成功的占大部分,但還是有出苗的,再過兩三個月,差不多就能收獲新的花生了。

近一段時間天氣熱,姜娩去山裏找了些薜荔果,把家裏剩的花生全部炒了,給謝童做冰粉吃。

只可惜她沒有冰塊,只能把冰粉放在窖裏去冰鎮一下,饒是這樣,冰粉的味道也很美味了。

有了吃的,小吃貨謝童總算逐漸忘記兄長離開的難受,不再是整天垂頭喪氣的。

日子平靜了短短幾日。

直到某天晚上,姜娩睡夢中感覺到床鋪有些輕微搖晃。外頭遠遠傳來一些叫喊聲,她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睛,迷糊了一會兒,才聽清楚外面的人在喊:“鞑子進來了,快跑!鞑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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