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第32章
恍若涼水澆頭, 姜娩一下子就清醒了。
外頭人聲嘈雜,間或傳來幾聲驚懼的叫喊。
迅速在床上翻起身,披了一件外衫, 姜娩拍了拍謝童的臉頰,把她叫醒, “童兒, 醒醒!快醒醒!”
謝童支吾了一聲, 小臉一皺, 連眼睛也不遠睜開,嗯哼哼地翻了個身。
都這個時間後,姜娩來不及對她溫柔,捏了一爪她的臀,小姑娘睡眼朦胧地睜開眼,哼哼唧唧地在床上伸着懶腰。
終于把謝童弄醒, 姜娩一邊穿衣服一邊說:“童兒, 別睡了!鞑子進村裏了,趕緊穿上衣服我們趕緊跑。”
嫂嫂的話和外頭的喊聲先後進了謝童的耳中, 小家夥茫然地從床上坐起來, 姜娩只在外随便套了一件春杉, 就拿衣服往謝童身上籠。
她的認知中并不知道鞑子入侵的意味着什麽, 但姜娩這般緊張, 她便乖乖地去穿衣服。
姜娩看了一下窗外, 只見幾道燭光照着人影閃過,她把鞋穿好,對謝童說:“童兒, 你把家裏裝銀錢的盒子帶上,我先去外面看看, 聽到我叫你你再出來。”
姜娩立刻跑出屋子,開門看了看外頭的狀況。
鞑子是從西北方向過來的,姜娩記得李家村在那頭,村民們瘋狂逃竄,在外頭邊跑邊喊,她隐約感覺到地面上有輕微的震動,大概是鞑子騎馬過來的動靜。
那這樣看來,鞑子已經不遠了,姜娩喊了一聲謝童,打開門就往院子裏沖,這等緊要關頭,院裏的雞鴨鵝她也沒法管了,比起這些來說,還是小命重要。
沖到院子門,她回頭看了一眼,謝童才抱着盒子跑出來。
跑到她身邊,她一手接過盒子,一手正要去拉謝童一起逃跑,卻見小丫頭猛然一停,然後又轉身往回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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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娩忍不住大喊:“童兒!童兒!你回去幹什麽呢?”
謝童壓根沒理會,轉身就消失在屋裏。姜娩聽見遠遠傳來的馬蹄聲,往外看去,依稀看到了逐漸靠近的火光。
“啧!”她咂了咂嘴,又沒辦法扔下謝童不管,追回屋裏,看見謝童正趴在床邊翻找。
她急得連汗都出來了,“你這是找什麽呢,鞑子已經來了,快走!”
姜娩伸手去拽謝童,小丫頭連忙對她搖了搖頭,用手快速比劃着:【大哥說,他的玉佩,不能丢。】
“這個時候,你就別管什麽玉佩了。”姜娩恨不得拉着謝童就逃,可對方給她比劃完,就埋頭在床上翻東西,勢必是要把玉佩給找到的模樣。
她着急地跺了兩下腳,過去幫謝童在床上尋找玉佩。
夜裏黑,屋中也沒有點燈,摸黑尋了片刻,才從稭稈下面把玉佩給扒拉出來。
“在這,在這,童兒,我們趕緊走。”
話音剛落,外頭淩亂的馬蹄聲響起,其間還夾雜了幾聲叫停馬的長籲。
姜娩心口一顫,在窗邊看了一眼,那些火把已經在前方不遠處。有些停下的鞑子直接往屋裏進,有些繼續向前,她現在帶着謝童出去的話,勢必會進他們視線中。
她和謝童靠腿得,怎麽都趕不上這群人騎馬。
沒時間去抱怨剛才要是先走就好了,說那時快,姜娩把床頭的櫃子打開,把裏面的衣物被褥全部抱出來,然後抱起謝童,直接塞進箱子中。
合上箱子時,她低聲叮囑:“在裏面藏好,不要發出聲音,等鞑子走了以後才能出來知道嗎?”
謝童拽着她的袖子,無聲地搖了搖頭。姜娩沒空給她解釋,着急上頭,難得發了火:“你還聽不聽話了,難道要讓我們一起死嗎?”
面對謝童,姜娩從來沒有這般紅過臉,更別說是講這樣重的話。
謝童拽着她的手一滞,頓在箱子裏怔忡地看着嫂嫂。把她的手推開,姜娩連忙合上箱子,随手拽了兩件衣服蓋在箱子上頭。
馬蹄聲已經逼近,她挪到窗邊看了看,騎馬的大概有十來人,馬背上的人舉着火把,點亮的周圍的視野,領頭那人“哦吼”一聲呼喊,飛快地駕馬向前,一手掄刀,砍向了前面在逃跑的村民。
那村民一聲痛呼,倒地便沒聲了。
姜娩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抓緊了衣襟,指尖卻抑制不住地顫抖。
雖然在夜色裏,場景看不真切,但這模糊的剪影卻又真實地給她映照了現實,姜娩扶着牆,感覺腿有些發軟,窗外的那群人,領頭那個繼續策馬向前朝大家逃跑的地方追去。
在末尾的四個人,駛到門前時,勒馬停住,翻身下了馬。
姜娩心頭一涼,不好的預感生氣,只見下一秒,那四人兩個去了隔壁伍氏家,兩個朝謝家院子走來。
擔心什麽來什麽,姜娩的心徹底涼了。
剎那間,她想起方淑娘給她說,鞑子來犯後,把女人們擄走的事。縱使她沒經歷過,也能猜到,被擄去的女人都是什麽下場。
姜娩不敢再去想太多,她慌忙地在屋裏尋找一圈,屋中沒有趁手的工具,更沒有讓她自保的武器,最後能選擇的竟然只有捆衣服的細麻繩。
麻繩長,但是硌手,可現在也不是挑三揀四的時間。姜娩聽到那兩人進院子後,叽裏咕嚕說了什麽,一個就朝院子後頭去了。
她快步走到卧房門口,後背緊貼着牆,兩只手拽住繩子的兩側,在手上饒了兩圈。如果那兩人不是一起進屋,最理想的狀況下,她可以先勒暈一個人,再伺機逃走。
思忖間,“嘎吱”一聲,門被推開,輕盈的腳步聲随即響起。
姜娩死死貼着牆壁,恨不得将自己和牆融為一體,捏着麻繩的手心出了汗,繩饒在手上,摩挲着掌心的肌膚,她緊咬着嘴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側的簾子上。
眼睛适應了黑暗,姜娩已經能捕捉到視野中的動向。
她高度集中這注意力,只聽腳步聲漸漸靠近。
噠、噠……
每一聲,都像踩到了她的神經。
簾子一角被掀起,姜娩屏住了呼吸,就等人進來勒住對方的脖頸。這是,外頭傳來幾聲大喊:“在那邊!這裏有馬!”
一道哨聲吹起,簾子落下,淩亂的腳步頓時離她遠去。
院子裏的人又說了些什麽,聽那語氣帶着強烈的煩躁與不滿,随着幾聲“駕”,原本是朝她靠近馬蹄聲變成了遠去。
接着又有人靠近,這次,姜娩清晰地聽見他們說:“朝那邊去了,快去追!”
是衛所的軍戶!
劫後餘生的喜悅頓時從內心深處湧上,姜娩感覺自己緊繃的情緒在這時得到了放松,靠着牆的身體一軟,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姜娩扶了扶額,這一摸,才發現前額上都是汗水。
“唔唔……”馬蹄聲遠離後,夜又回到了本該的靜谧,前面的聲響在此時尤為明顯。
姜娩想起謝童還被她塞在箱子裏,本想去把箱子打開,要起身時,她發現腿上用不上力,站了兩下都沒站起身。
姜娩只好道:“童兒,你等一下。”
屋裏的“唔唔”聲這才停下。
坐在地上緩了緩,姜娩終于才站起了身。把謝童從箱子裏抱出來,姜娩坐在床上,長籲了一口氣。
緊張過後,所有的疲憊一瞬間襲來。謝童擔心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問:【嫂嫂,你怎麽了?】
“我沒事,歇一會兒。”
姜娩這個時候什麽也不想幹,什麽也不想說,眼前似乎還是那群鞑子揮刀随意砍人的畫面,那時的驚懼又在此刻慢慢回籠,一陣陣後怕湧上心頭,反複在想象着萬一今天沒有逃過會是怎樣的下場。
“娩娘,你在嗎——”姜娩還驚魂未定,院子外頭又響起了一道虛虛的聲音。
這叫聲,是隔壁的付大娘。
付大娘的兒子這個時候在雲縣的私塾,付家至于付大娘一人。
那些鞑子都進她屋裏了,想必付家也沒有逃過,不知道付大娘現在情況怎麽樣。
沒給姜娩休息的時間,她去堂屋裏點了煤油燈,提燈走了出去。
“付大娘,我在。”往付家方向照了照,姜娩看到付大娘趴在竹籬上向她揮手。許是見她沒事,付大娘激動地淚水都要出來了,“好、好……你沒有受傷吧?童姐兒呢?”
“我沒事的,您那邊呢?”
“我也沒事,剛才還以為今個兒逃不過了,幸好衛所軍及時過來,那群該死的鞑子騎着馬走了,只是可惜家裏養的兩只雞,我還想留着給我兒炖了吃呢。”
人沒事就行了,還管那雞做什麽。
姜娩已經沒心思去看家裏的雞鴨鵝是什麽情況,她提着煤油燈剛出院子,就看到外面躺了兩具屍體,地上的血跡未幹,空氣中還漂浮着血腥味。
姜娩趕緊收回視線,去隔壁把付大娘接到家裏。付大娘身上穿了件破舊的春杉,頭發散亂,一看就是和她一樣從床上匆忙起身的。
看到姜娩姑嫂二人都全須全尾,家裏也沒有被洗劫一空的樣子,她笑了笑,拍着姜娩的手說了幾句話。
緊繃的情緒在交談間漸漸放松下來,姜娩感覺也沒有剛才那般害怕了。只是這個時候,睡肯定是沒心思再睡,她便去把家裏剩的羊奶熱了點,給謝童和付大娘一人倒了一碗,邊喝邊說話。
約莫到了醜時,去追鞑子的衛所軍回來了。姜娩和付大娘沒有睡意,就在堂屋裏坐着,謝童呵欠連天,姜娩讓她先去睡覺,同付大娘一起去向衛所軍們打聽些情況。
剛到衛所,就看到方淑娘一臉緊張地跑來,抓着姜娩上下打量一通:“娩娘,你沒事吧?我聽說這次鞑子來虎馬村朝着你家那邊去了,正想過去找你呢。”
“你放心吧,我沒事。”
“童姐兒呢?怎麽沒看到她。”
“童兒在家裏睡覺,我聽說大夥已經回來了,所以過來打聽打聽。”
方淑娘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感慨完,她領着姜娩朝衛所走。楊家住在衛所旁,鞑子過來繞開了衛所,直指虎馬村,待衛所這頭接到消息,立刻就出兵了。
方淑娘自然也曉得得多一些,“這次鞑子是從李家村那邊過來的,人全部往咱們這兒逃,才把鞑子引了過來。我聽李家村逃過來的人說,鞑子出現得突然,不但把他們的東西給搶了,還擄走了不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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