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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沈頃哲的聲音語調不高, 但嗓音低沉喑啞,卻帶着十足的威壓,讓人想到海港暴風雨來臨前沉沉然湧動的風雲。
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在片場上工作的時候, 整個KTV的包房裏一派死寂,小森等一行人不約而同的埋頭各自刷各自的手機去了,仿佛早已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 反倒是白一帆的笑容僵在嘴角,感覺十分莫名其妙。
他不就是打趣兒了一個小替身而已?怎麽......怎麽會鬧到這般田地。
白一帆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但此刻說什麽好像都不太對, 道歉吧顯得他真的有錯, 不道歉繼續挽尊吧......又顯得他在套近乎這條路上對沈頃哲極盡冒犯,他都有點兒擔心沈頃哲打他, 雖然他從來沒見過沈頃哲打人, 但身高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帶給人的壓迫感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是, 他來之前就聽聞沈頃哲喜怒無常的性格,你們這群人到底是怎麽受得了這家夥, 并在這家夥手底下打這麽長時間的工的?
白一帆忍不住去看那些戰術性玩手機的家夥們, 希望他們站出來說一兩句話,亦或是做些什麽別的吸引火力的事情來打破這僵局。
殊不知此時小森他們正在群裏歡呼雀躍。
“罵, 罵死他丫的,我早想怼他了, 死關系戶, 沈導我的三次元嘴替!”
“不愧是哲皇,哲皇是懂借題發揮的,怎麽辦我好爽, 一邊腳趾扣地一邊爽。”
“你腳趾扣地什麽,姓白的才尴尬的, 你看他,好像快碎了耶!”
“但我有點擔心臨意寶寶。”
“是啊,哲皇在我們面前發癫也不是第一回了,但臨意初來乍到,突然被拉出來當槍使,會不會被吓到啊?”
說着,幾個人齊刷刷擡頭,用飽含同情和擔憂的眼神看向盛臨意。
沈頃哲卻突然站了起來,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似是有人打了電話進來,他沖小森比了個手勢,便離開了包房,小森會意,長舒一口氣道:“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有工作,大家散了吧!”
人潮從身邊散開,大多選擇無視白一帆,白一帆臉上的尴尬更甚了些,他在之前的古偶劇組人人都喊他一句老板,對他畢恭畢敬不敢有一具違逆,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冷落。
他心底隐隐有些火氣,卻又無處發洩,思忖良久,他小步追上了小森。
“森姐。”他擠出一個笑來道:“一起走啊。”
“別介,白老師你喊我姐我會折壽的。”小森頭也不回道。
“小森姐你說笑了。”白一帆賠笑道:“你跟沈導時間長,他......經常這樣嗎?”
“你指的是什麽?”小森說。
“像這樣,無緣無故的生氣。”白一帆說。
“沈導生氣是常有,但無緣無故的生氣,不存在。”小森瞥了一眼白一帆,意味深長道。
“我今天不過就是跟那個光替開了句玩笑......替身演員而已,名字都叫不上,至于嗎?”白一帆說,頓了頓,他的神情變得促狹,“沈導跟這個光替該不會.......有什麽吧?”
“有什麽?”小森反問他。
白一帆噎了一下,“不知道所以才問小森姐打聽打聽嘛,以後要長時間在一個劇組共事,總不好老踩沈導的雷點。”
“你以為沈導是因為那個替身跟你發火的嗎?”小森轉了轉眼睛說。
“那還能因為什麽呢?”白一帆說。
“因為你沒邊界感啊,你跟沈導什麽關系敢用他的錢。”小森懶聲道。
白一帆:“?”
白一帆震驚了,“沈導這麽大的咖位還會在乎這點錢??”
“我靠,越有錢的人越摳門你不知道嗎?”小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而且那可是沈導,沈頃哲哎!傲慢如雄獅一樣的男人,誰敢跟他套近乎,誰配啊,不想活啦!”
“真的就是因為這種原因嗎??”白一帆還是不可置信。
“随你信不信,我叫的車來了,先走了。”小森不想跟他多談,一揮手鑽進出租車。
白一帆還站在路邊沉浸式震驚,小森搖上車窗,摸出手機來給盛臨意發消息。
“臨意,你別太在意。藝術工作者都有點神經質在身上,沈導經常發癫的發着發着就習慣了,他今天就是拿你的事刺兒白一帆,畢竟他已經看白一帆不爽很久了,一直沒機會發作而已。”
“沒事,我今天跟你們玩的其實挺開心的。”盛臨意回消息回的很快,“森姐,那個我想問問,沈導是出什麽事了嗎?”
“喔。”小森說:“應該是家裏的事吧,于經紀人來電不是那個鈴聲。”
“我們還有後半場,偷偷地,沒有白一帆也沒有沈導,要不要來?”
“謝謝,我有點困了,下次再一起吧。”
盛臨意握着手機,“滴”開酒店房間的門。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沈頃哲今天是借他的題發白一帆的揮。
但不可否認,在沈頃哲給他轉賬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口湧上來一些暖意。
以他現在的地位,誰會相信他能有開演唱會,賣出五位數一張門票的一天呢?
但沈頃哲選擇了相信。
“今天晚上玩的開心嗎?”呂淩淩敲開他的房門道。
“還不錯。”盛臨意說。
“打算什麽時候走?”呂淩淩說:“這邊的工作已經殺青了。”
“再等等吧,反正現在也沒有新的通告,在這裏多玩兩天。”盛臨意說:“多認識些人也不錯。”
“行。”呂淩淩說:“哦,但你注意,盡量跟那個白一帆保持距離,不要起沖突。”
盛臨意心想今天這局算是沖突嗎?
不能沖突也沖突了,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在圈裏混,想要不起沖突是不可能的。
就看大浪淘沙過後,能留下什麽東西。
洗完澡,盛臨意坐在床頭,點開手機。他在音樂軟件上搜了搜《tower in star》的伴奏,插上耳機。
-
沈頃哲趕了最後一班車回A市,微信裏的消息一條條彈出來。
“你阿爺已經送急診了。”
“問過保姆了,他是自己晾衣服摔下來的,尾巴骨着地,發現的還算及時,沒傷到其他地方。”
“倒也跟保姆沒有關系,他老年癡呆,經常要做一些離奇的事情,誰也控制不住,保姆不讓他做他就發脾氣。”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工作優先,家裏都有人照應着呢,會随時跟你彙報情況。”
沈頃哲将手機倒扣在膝蓋上,單手捏住鼻梁,深深地吸氣。
話雖如此,但他不可能不擔心。
陣陣煩擾的情緒湧上頭,太陽穴隐隐脹痛,往往是到了這個年紀,人才會逐漸發現,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金錢,地位,都無法把控住壽命,疾病會改變命運的軌跡,在拉不回來時,人會有濃重的無力感。
“老年人到這個年紀禁不起摔,我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面。”他給範承君發消息,“我十二點前應該能到A市,地址發我。”
範承君沒有再勸阻。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這種時候要是哪個不怕死的敢來找他談工作,哪怕是于照,他也一定會發作,沈頃哲眉頭緊皺,他點開手機,忽而怔忪。
發消息來的人是“呆子夜莺”。
是來道謝的,還是來還錢的?
好像無論是哪一種,都很下頭。
沈頃哲一手托腮,發現盛臨意給他發來的是一段長長的語音。
而後敲字“戴耳機聽。”
沈頃哲:“?”
他在商務車廂裏,倒也不便公放語音,既然都這麽強調了,也就大發慈悲不轉文字了。
戴上耳機,他點開那條語音,一縷歌聲飄入他的耳朵。
是“tower in star”,他今天在KTV裏唱過的那首英文歌。
一模一樣的旋律和歌詞,從盛臨意的口中唱出,一切都不一樣了。
In the still of the evening, I hear your song.
A melody so tender, it melts my sorrow
Oh, let the words flow like a gentle stream
Taking my worries away, in your sweet refrain
青年的嗓音纖細,瑩潤,吐字慵懶,他擁有成熟的演唱技巧,而因為升過調子,他沒有唱的太響亮,自由的哼吟夾雜着氣息的變換,像是晨霧飄過教堂,又空靈好似輕紗曼舞。
沈頃哲一時失神,惟有指尖抵緊了耳機,他感覺有一雙柔軟的手撫慰了他的耳膜,松弛了他的靈魂,歌者仿佛是知道他此刻深陷在情緒的泥淖裏,要用這樣治愈的情感诠釋将他拉出來,再精妙的技巧在這份情感面前都不值一提。
沈頃哲輕輕呼出一口氣,六十秒的語音讓盛臨意的唱腔戛然而止,耳機裏靜了,他的心緒也靜了。
這獨特的嗓音和歌聲,整個圈子裏也難有替代,只是臨時的随便唱了一唱,仿佛留下了世間一抹絕美的顏色。
幸虧當初動了手術,一切完滿。
原來人還是可以力所能及的留下些什麽,改變些什麽。
沈頃哲的唇角揚了揚,在微信上敲字。
“可以,值八千塊。”
對方正在輸入中。
片刻後。
呆子夜莺:“[圖片]”
照片裏,青年穿着寬松的T恤和居家的長褲,脖頸、手腕和腳踝幾處在酒店燈光下格外透白,精細的像是白瓷,可随性的穿搭又讓他渾身散發着柔軟的氣息。他站在酒店房間更衣的鏡子前自拍,手裏拿着手機,耳朵裏塞着耳機,漂亮的臉上帶了一點兒神氣與狡黠,還有一丁點兒經久沒有歌唱後的滿足感。
呆子夜莺:“看,房間裏就我一個,沒有唱給其他人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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