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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晚宴豐盛到連史蒂夫都吃不完的程度，你本想跟平時一樣八分飽，但在美食和節日的鼓動下硬是吃了十二分，結果幾小時後發覺自己撐得睡不着覺。房子裏當然沒有任何健胃消食的常用藥，史蒂夫根本想不到要準備它，而班納醫生開給詹姆斯改善腸胃功能那些對你而言效力太猛。

随着淤傷開始變回黃色，你漸漸能在房間裏睡覺了。為了給你更多安全感，史蒂夫把一樓他自己的房間給了你，自己與詹姆斯同住二樓，這樣一旦詹姆斯半夜離開房間，他能第一時間确認情況。此外他還在自學俄語，因為有時這比英文更能讓詹姆斯平靜，詹姆斯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叫薩沙，而且似乎也并不反感這個名字。

跟超級戰士同住的一大壞處就是一旦你起身在房裏走走消食，甚至僅僅是輾轉反側的時候沒太注意掩飾，都可能馬上被他們察覺——更別提驚動四只放哨的貓制造的動靜。你沖着天花板嘆氣，順時針揉疼痛的肚子，滿一百下又改成逆時針，感覺自己蠢得要死。群居一點都不适合你，等這節日過完，也該正式考慮離開的事了。

這時你聽見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緊接着似乎某人（毫無懸念是詹姆斯）用力捶打了地板幾下，隐約傳來呻吟和低吼聲。複仇者叫了幾聲，你從床上坐起來，凝神分辨，過了大概幾分鐘，樓上的動靜就完全消失了。可以想象，史蒂夫剛跳下床，光着腳以最快速度沖到痛苦的好友身邊進行安撫。他顯然沒驚慌失措，所以這之前就發生過，只是你在熟睡中錯過了。

被吵醒的畢加索不高興地哼哼着，你心不在焉地反手撓它肚子，一邊繼續聽。好一陣子都沒有其他動靜，看樣子不是什麽大動作，只是不知道詹姆斯今晚還能不能睡着。你按亮手機，顯示1:23，滿打滿算詹姆斯也就睡了兩小時。

今晚是平安夜，但願夢魇會仁慈些，這樣的想法大概是太天真了。詹姆斯對你保證過，他會每晚都試着睡覺，而不是出于對噩夢的恐懼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看樣子他的确做到了，雖然這些天他的黑眼圈還是一樣濃重。你慢慢躺回枕頭上，把畢加索擺到更舒适的位置。樓上沒有什麽你能幫忙的，半夜去看詹姆斯的情況，只會讓他覺得打擾到了你并更內疚。

直到天亮，你的胃都沉甸甸地壓迫着腰椎上方，你在斷斷續續的淺眠中甚至考慮要到洗手間催吐。樓上一直沒再傳來什麽異常動靜，可能意味着詹姆斯再沒睡着。天色還黑漆漆的六點鐘，梵高來撓你房門，被其中一個超級士兵趕走——反正他們肯定都起了。你聽着他們輕手輕腳地忙碌，很想趁胃不疼了再睡會兒，但想到今天得收發禮物，還是不情願地爬了起來。

“我什麽都不想吃。”你恹恹地瞪着早餐盤。

“至少吃點兒麥片粥吧。”史蒂夫哄勸，接着一激靈，低聲罵了句“卧槽”。

這可是稀罕事，你回頭一瞧，詹姆斯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進入了戰備狀态。關于九頭蛇的種種恐怖可能性立即灌進你的腦海，但再看史蒂夫，比起臨戰的緊繃，他更像是惱火和非常無語。

“沒事兒，巴基，是托尼……”他邊說邊快步走向門口，嘴裏嘀嘀咕咕，你和詹姆斯和貓跟上去。

“他他媽來幹——寄來，哈？”詹姆斯的緊張變成嘲笑。你分辨出外邊的破空聲一秒鐘後，它就變成了降落在門廊上的輕輕一響。假設這是襲擊，你基本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惡的超級戰士聽力。

“你把鋼鐵俠送我當聖誕禮物？”你問。

“呃，不，我——”

“雖說我很欣賞這個主意，但一份禮物同時送給兩個人或許不太合适。”你曾在電話裏聽過的聲音傳來，“比起跟你決鬥贏得禮物，佩珀大概率更傾向于直接把禮物本身毀掉，這樣我二十個聖誕聚會的東道主都會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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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包裹放在門口就回去吧！”史蒂夫沖門嚷嚷，“小費在門縫底下！”

當然他是不會這麽幹的，也根本沒有掏錢包的意思，你跟詹姆斯對視一眼，後者看上去已經快要爆笑了。

“怎麽，你們現在不方便開門嗎？”斯塔克的音調高了個八度，“可以理解，美好的平安夜，兩名超級士兵和——”

史蒂夫一把拉開門，氣流卷進來幾片雪花，你趕緊縮到詹姆斯身後，詹姆斯自覺地替你擋住寒風。奇怪的是門外空無一人，把禮物和揚聲器空投過來即便對托尼斯塔克來說也有點兒離譜。

“不管你穿着什麽新玩意兒，快滾進來，外邊冷死了。”史蒂夫催促，這時你才分辨出一個透明的人形正往屋內移動，停在踏腳墊上，房門關上了。緊接着仿佛一桶顏料從天花板倒下來灌進模具，那個位置自腳至頭現出一套銀白和深灰色的貼身裝甲，右手還抱着一個鋼鐵俠經典紅金配色的禮盒。

“是我送給自己的聖誕禮物！有點兒感激之心，美國隊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是個億萬富翁不代表你這會兒差遣我沒有違反若幹條勞動法規。”斯塔克掀起面板，露出那張著名的臉，聲音也沒了揚聲器的過濾。

他吹了聲口哨：“你好，夏威夷！如果這就是你拒絕在複仇者大廈過節的理由，隊長，你應該知道我們可以承受把空調調高二十度的額外電費開支，畢竟——哇哦，初次見面，管理員小姐。”

他盯住你的臉，像是遲疑了一刻，你頓時感覺詹姆斯全身僵直。

“拜托，斯塔克先生，我知道我昨天染的頭發很漂亮。”你甜甜地說，“但我更想先看你給我們帶了什麽好東西。”

“嗯，好隊長确實對我進行了漫長的教育，關于你們這個管理員是如何認真的‘管理員’巴拉巴拉，不是——”

“托尼！”史蒂夫嚴厲地打斷他，好像以為你12歲，任何關于情趣的事都會玷污了你純潔的心靈。詹姆斯也抱起胳膊，斯塔克識趣地将那個禮盒塞進你手裏，它也是某種金屬制成的，在他們來的路上凍得冰涼。

“裏面才是好隊長的禮物，外面的盒子是我的，你可以用它儲存秘密日記或者種種絕密級超級戰士情報。內部恒溫，一旦蓋上蓋子內環境就極度穩定，比地球還能挺過核戰争，還沒錄入瞳孔識別數據因為我暫時沒有你的數據，但馬上就——”

“這是我想的那個東西嗎？”你一字一頓地問。

斯塔克眨眨眼：“坦白說，我不知道也不該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的确知道因為我是個天才——答案是沒錯！嗒噠！斯塔克紙面平板！唔，等克服批量生産的難關之後我們會想出一個更好的名字，現在我的腦細胞已經在發明它上死了百分之八十了。”

“太謝謝了，托尼。”史蒂夫誠懇地說。

你沒理會他們，屈膝将盒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觸感溫潤的平板，摸了摸屏幕，接着拿起配套的觸控筆，輕輕劃了幾下。

是的，沒錯，就是這個手感。完全像是一張固定在畫板上的素描紙。

“我來之前給它充過電，續航一周，前提是你每分每秒都在畫畫但我覺得連我們的超級戰士都沒這麽超級。開機十分鐘左右手感更逼真，如果這不是聖誕禮物，我應該能把準備時間縮到十秒或者更短。”托尼繼續念叨，“我猜我至少可以用它占個位置，過幾周再拿新版本補齊……”

你已經沒在聽了。你就地一坐，把平板開機，查查軟件配置毫無疑問也齊全，于是随便拉了個畫布開始塗畫。

太對了，對極了，這感覺如此美妙，紙質觸感與可撤銷調色換筆刷等等結合，天堂不過如此。

只要能帶上它，你願意立即去地獄。

“我想這意味着薩拉非常喜歡。”史蒂夫說，“說真的，謝謝，托尼。想進去喝杯茶嗎？”

“我猜你把小費換成下次提前兩個月告訴我你需要高科技産品就夠了。”斯塔克謙虛而非沾沾自喜地說，這多半意味着他沾沾自喜到了極點，“另外佩珀交代過這是無咖啡因之旅，過去三天我睡了四個小時，不用謝。”

“抱歉我沒提前兩個月毆打管理員。”詹姆斯說。

“怎麽，這是個道歉禮物？”斯塔克問，“那你該提醒我往裏邊放張明信片，‘真對不起我送了你質量不好會褪色的熊貓眼和紫項圈’什麽的。”

史蒂夫轉轉眼珠：“并不是。是我——”

他被一聲尖叫打斷了。你已經将平板和觸控筆放回盒子，蓋上盒蓋，将盒子挪到不會被踢中的地方，接着一躍而起，像舉辦自然宗教慶典的原始人那樣，一邊蹦跶，一邊發出極樂的狂吼。

“……呃，薩拉？”史蒂夫弱弱地呼喚。

“我要跟你DOI，寶貝兒！”你一個跟鬥翻進客廳繼續嚎叫，吓得梵高弓起背，史蒂夫肯定有點不安了。

“你是說人呢，還是平板？”詹姆斯提高音量問。

“當然是平板！”

“你面前站着美國隊長、鋼鐵俠和辣翻天的九頭蛇鐵臂男模，但你只想跟一個平板DOI？”托尼說，“噢，我開始愛上你了。真幸運我還沒結婚。”

“我會告訴佩珀的。”史蒂夫說。

“你以為她為什麽看上我這一團糟？瞧見了嗎隊長，這才是對斯塔克新科技的正确——”托尼張着嘴瞬間消音：你沖回門廳按住他肩膀一跳，兩腿鎖住他腰，吧唧吧唧猛親兩口。不知道他有沒有僵硬，反正他的裝甲本來就那麽硬，而且他的胡茬有點紮嘴。

“……這部分就不用學了哈。”鋼鐵俠喃喃。

你又撲向史蒂夫，他在抱抱方面比托尼稍微強點（也可能是剛才得到了警告），雖然努力扭開臉而且紅得像個草莓，但立即摟住你的後背，給了你一個半點不摻假的熱情熊抱，把你氣都勒出來半口。

“你喜歡就太棒了，薩拉。”史蒂夫情感過于豐沛地說，“能遇到你真好。”

“這就是我要開始産生嚴重過敏反應并告辭回去吸氧的時候。”托尼評價，“見到你們真高興，拜拜。”

“嘿，等史蒂夫拆完他的禮物再說。”詹姆斯叫住他，一邊揪着兜帽把撿起禮盒正要回房間跟新寶貝好好纏綿一番的你拖回來，“我有預感我今天不會再見到你了，所以趕緊把史蒂夫的禮物給他。”

“你們可以自己拆禮物！”你抗議，抱緊盒子。

“但你值得親眼看到史蒂夫哭。”詹姆斯回答。

“現在我開始感興趣了。”托尼說。

你們的禮物都堆在花花綠綠的聖誕樹下，托尼對此很是發表一通看法。你給詹姆斯的禮物是一套特別柔軟的毛絨連身狗狗睡衣（成人尺寸可相當不好弄），而史蒂夫對着自己手上那個特別小的包裹揚起眉毛。

“你不會送了我張支票吧？”他扯開綢帶，“我以為只有托尼會幹這種事。”

“沒什麽比這更實用的！”托尼不滿地說，“看來我跟管理員小姐英雄所見略同——或者不是？‘到畫室去’，有人鐘情于戲劇效果啊。”

“你穿着隐形裝甲從曼哈頓飛過來就為了看收禮物的人會不會跳起來。”詹姆斯指出。

“你給我畫了幅畫？”史蒂夫舉着明信片，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我可不是只為了偷偷玩平板才把自己關在畫室的，老媽。”你說。

爸媽和做客的親友挑走你的作品實屬平常，但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把畫作為禮物送給別人，這感覺怎麽說呢，有點……個私人，就好像把自己的一部分享出去。但史蒂夫覺得畫畫的你是某種神聖的事物，你想回報他點什麽，而付諸筆端似乎還是比言辭容易些。而且反正你已經破例在跟他讨論你的二次元創作了。

史蒂夫緊張兮兮地走進畫室，畫架立在房間正中央，蓋着防塵布。

“你的核爆保險箱，鋼鐵俠。”你截住托尼的又一番高論，不過可能沒必要，他的注意力剛被過來聞他的米開朗琪羅吸引走。

“準确地說——”

史蒂夫上前揭開了罩布。

占據三分之一畫面的是尊高聳入雲的塑像，美國隊長右手舉起盾牌，左手握拳向後伸展，一腳踏出半步，像是沖鋒前一刻的抓拍，他要讓士兵們知曉自己所跟随的是何人，然後第一個沒入槍林彈雨。你給了塑像象牙白的色澤和細膩的質感，使它既堅硬，又帶有一種溫暖鮮活的生命力。鏡頭自塑像所持的盾牌上方俯瞰，因而未能捕捉到這持盾天使的完整神情，但毫無疑問，他即将奔向正強烈照射着的金色太陽。

遙遠的下方，點綴各色野花的茵茵綠草蔓延至與碧空相接的地平線，塑像身後延伸至畫面外的長長蔭蔽裏，人們三三兩兩地納涼、休憩、閑談，幾名孩童正在追逐打鬧、互戴花環。與這熱鬧相反的是，一個身影獨自在塑像前方灼熱的光場中默立，他與游客們同樣渺小，金發在身後射來的陽光中閃耀燃燒，影子延伸向塑像的基底。他平視前方，似瞻仰，似發問。

士兵，你因何在這裏？

士兵，你将往何處去？

“啊哈，畢加索！”托尼率先打破沉默，加菲貓在你腳邊扭頭沖他喵了一聲，他不明所以地瞟它一眼，“你好啊，小別致。你也看上了隊長的聖誕禮物，是不是？”

史蒂夫慢慢地吸進一口氣，呼出來，又吸進一口。你不由怕他真的會哭，接着被他一把拽進懷裏。

這回你肺裏是一點空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