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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關寧軍……錦州總兵祖康,遼東總兵邬湘。周烈一抹臉,低聲道:“來得這樣快……”
李奉恕道:“是好事。”
炮聲突然斷了,喊殺聲浪似地打過來。關寧鐵騎每年幾百萬兩銀子喂着,看來也是有好處的,對上女真人,絲毫不見弱勢。
李奉恕道:“關寧軍來了多少人?”
瞭望兵道:“看不清楚……”
李奉恕轉臉看周烈:“我是不會打仗,這事你覺得?”
周烈道:“此時……臣不好說。”
李奉恕沒吭聲,站起來往下看。夜色黑沉沉地壓着,李奉恕夜裏視物倒還清楚,老遠能看到就看到兩陣人。
周烈道:“虜軍兩翼定然安排在附近衛鎮,臣這幾日考察衛所,實在是……”
李奉恕道:“你不必說了。”
周烈沉默下來,他真的不清楚這位殿下到底知道多少。
李奉恕忽然對一邊的冼至靜道:“有個翰林,叫謝紳,你去查查。”
冼至靜領命而去。
李奉恕攙着周烈起來:“先回府中,看看你背上的傷。”
周烈道:“臣這時候不能離開,只能守着。說起來,臣也不是守城之将,今日多虧了關寧軍來得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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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恕道:“我回去弄點吃的來。”
北京城縮在夜裏戰戰兢兢,大概管得嚴,所以民心沒怎麽亂。李奉恕的馬蹄子聲音敲在街上,都有回音。他由着黑馬溜達,慢慢走回魯王府。老遠看見有人提着風燈等在門口,一團暖色的光把黑暗融化了一塊。
王修把風燈擡得高了點,對着李奉恕笑。他身上裹着李奉恕的皮裘,襯得面色如玉。
倒是會心疼自己。
李奉恕下馬:“你等這兒幹什麽呢。”
王修道:“今晚月色甚美。”
李奉恕看他說話沒有呵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王修伸手摸了摸李奉恕的右手,果不其然傷口崩開,血浸透又幹,幹了浸透,天氣太冷,連帶着布條都凝得結實,又幹又硬,黏在手上像一層殼子。他溫聲道:“回去換換藥吧。”
李奉恕聲音也降下來了。他在外面聽了那麽長時間隆隆的炮聲,忽然來到魯王府,天邊那些對他而言都不存在了,魯王府安靜寧谧,在鑼鼓喧天戲臺子之外。王修慢條斯理的聲音将塞在他耳朵裏的嗡鳴聲柔和地驅散。他掏了掏耳朵,也低聲道:“不了。現在幹了倒還好,一拆一換還得崩血。”
這天是大晏的竈王節,到處黑黢黢的,寒風吹着王修毛領子上的毛毛在空中顫動,舔着他的下巴。沒有竈馬不知道竈王爺怎麽上天,往來兵士馬匹把主幹道上的人家門前的桃符春帖蹭得亂七八糟。原本應該有乞丐跳傩,扮成鬼判游街,現在連乞丐也沒有了。通常交年起始至年三十簫鼓之聲不會停,現在誰也沒那個心情。沒了熱鬧,李奉恕和王修站在空蕩蕩的街上,說悄悄話。
李奉恕是真不會打仗,出蠻力還行。李奉恕沒興趣當魯君拽周烈的胳膊肘,他決定督辦後勤一事。
他回到宮裏,大臣都還在,皇帝已經賜坐,上年紀的不那麽受罪。小皇帝裹在皮衣裏睡得很香。富太監也沒有抱他下去的意思。這種時候,大晏的皇帝必須在。
李奉恕解了鬥篷把小皇帝再包了一層,小皇帝都沒醒,安安穩穩縮在龍椅裏。他平靜道:“諸位大臣商讨禦敵之法辛苦了,孤命宮內廚房開火,一會便送上宵夜。”
諸位大臣起來謝攝政王。
李奉恕再發了一道攝政王令,令周烈總領北京防禦一事,周烈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違抗者視同抗旨。
然後他巡視了一下東西兵馬司,所有的夥夫開始做飯,争取天亮之前守城士兵能吃上熱的。夥夫人手不大夠,李奉恕臨時征用了在京皇親府上的所有廚子。壽陽公主的廚子來的最快,還是陳冬儲趕着馬車送來的,同時還送來了一些米面。李奉恕沒要米面,讓陳冬儲拿回去。北京要困多久,他心裏真的沒底。
忙完吃的,天将透亮。炮聲停了有一會,看樣子德勝門還是夠堅`挺。李奉恕組織人手到各個門上送食物,務必使兵士能吃上熱的。他去德勝門的時候,周烈已經不在那裏。守城的士兵告訴他,大同總兵滿貴也來了,來之前方建追着虜軍繞着北京城轉圈兒,滿貴罵方建是“驢拉磨虛把式”。
滿貴和方建有仇。滿貴當年是遼東總兵,被方建給擠到大同去的。這下倒是熱鬧,李奉恕捏捏鼻梁。
李奉恕一上午巡視九門,巡視到右安門的時候忽然一陣嘈雜喧嘩。周烈站在門上很為難,兩方士兵嗷嗷對罵。周烈在京城裏為了軍隊再謹小慎微,他到底是個血性武人,給方建部士兵罵得怒極攻心。他也要咆哮了,轉頭看見李奉恕登城。周烈咳嗽一聲道:“殿下……您來了。”
李奉恕蹙眉:“這在吵什麽?”
周烈尴尬:“滿總兵受了傷,臣就放他進甕城休息,然後……方督師也想率軍進城休息,臣不準,罵起來了。”
周烈軍隊職務總的來說比方建高,但是方建還兼領了個兵部尚書,這點很要命。李奉恕心裏記下,今後是不能搞什麽兼領,職位能做好一個就不錯。
李奉恕道:“皇帝召見方督師,讓他單獨進來吧。”
方建觐見面聖,李奉恕沒去,又回了魯王府一趟。冼至靜把一疊紙檔案交到他手上,李奉恕翻了翻就壓了書底。冼至靜站着沒動,李奉恕看他。
冼至靜道:“方督師上殿了,皇帝陛下并沒有說什麽,看他穿得單薄,賜了一件長袍。現在北京都在傳,方建投靠了建州奴,北京被圍都是他弄的……”
李奉恕道:“查一查誰先開始說這個的。”
冼至靜欲言又止,下了好大決心問:“殿下,您會治方督師罪嗎?”
李奉恕道:“大膽。”
冼至靜一團孩子氣,也像孩子鬼精,分得出來誰不會傷害自己。他鼓起勇氣道:“薛雲雷說當年他在遼東時,黃臺吉可恨方督師了。努爾哈濟據說都是被方督師用炮轟死的,所以方督師不會投敵……”
李奉恕反問:“那黃臺吉如何進的關呢?”
冼至靜咬着嘴唇不語。
李奉恕道:“我現在倒是怕了這些個忠臣良将了。一個一個自恃義膽忠肝,什麽都敢做。今日方督師放女真來圍京,明日圓督師要放瓦剌人進關了?”
冼至靜嘟着嘴不吭聲。
李奉恕道:“想辦法平息民怨,把這件事壓下去。”
冼至靜垂着頭出去了。
李奉恕拿出薛雲雷給的竹筒,這麽多年方建還真在跟黃臺吉議和。方建雖然只是打哈哈,黃臺吉卻是當真了的。難說黃臺吉領兵入關有沒有被方建敷衍成怒的因素。
他把那些書信都看了,收了起來。
建州奴圍困北京第三天最近的宣府總兵侯時榕才來的。他有些冤枉,他實打實的接到诏令就拔營,日夜兼程竟然跑在遼東總兵大同總兵後面去了。黃臺吉圍着北京,大部隊按兵不動。一是他火器不足,再是他真的是來議和的。他在打仗方面很傑出,所以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依着沈陽饑荒的樣子即便殺了大晏皇帝,後勤糧草也撐不到他進攻中原。
還有一個原因,範文程給他出的主意。這姓範的在大晏是個屢試不第的舉人,自己剃了頭投了滿洲,成了大學士。學問怎樣不說,鬼心眼不少。黃臺吉跟“三尊佛”內鬥得正水深火熱,他沒少使勁兒。揣測人心上,範文程的确很有一手。那就是,勤王的軍隊越在京內聚集,北京亂得越快。
範文程是對的,滿貴手下的一個軍官強`奸了個女人。
各地總兵之間明争暗鬥也不少。他們手底下的軍隊當然有樣學樣。方建的軍隊駐紮在城外,還差點。滿貴帶了一部分進了甕城,他本就懶得約束手下,這幫子惡狼竟然看着也沒比建州奴好一點。
滿貴重傷未愈,攝政王準他在宮中養傷。強`奸女人的軍官被上十二衛的人當着女人父母的面斬首。攝政王表示,滿總兵能征善戰,手下都是精銳之師,是帝國的希望。偶爾出現害群之馬,清除即可。滿貴抹不下面子,一定要當着陛下的面說清楚。奶皇帝眨着倆大圓眼什麽都不說,攝政王當着所有總兵的面重賞滿貴忠勇勤王一馬當先,把滿貴身上征戰所受的傷細細數來,一樣不錯,數得滿貴老淚縱橫。
上十二衛的人從城牆上撤下,現在就是約束各地軍官,告誡他們別犯事。但随着圍困時間一天天下去,人心開始躁動。
京中糧草還行,就怕人心。已經有人不管不顧沖擊九門,要跑出北京。
周烈對李奉恕道:“黃臺吉真是個有謀略的,他想咱們自己內讧。”
已經圍了五天,帝國首都被異族圍困,天大的面子都丢光了。李奉恕道:“必須迎戰,你總領此事。”
周烈的計劃是,方建和侯時榕從廣渠門出全力迎擊,京營在廣渠門鎮守作為後備,邬湘領着一部分關寧鐵騎偷襲薊鎮。滿貴掙紮着下了床,要帶着兵從南面出,成合圍之勢,“免得又有人叫人耍,老驢拉磨似的繞着北京轉圈!”
方建稍戰即走,不肯出力,領着關寧鐵騎後撤,東西的兵陣中間沒人了,侯時榕部被突然剩在前線,把京營後備徹底暴露。
薊鎮邬湘也沒打下來,或者說就沒怎麽打,兩下就跑了。滿貴前兩天叫部下丢了臉,所以必須掙面子,殺得最狠,損失也最重。打成一團的時候關寧鐵騎忽然開炮,建州奴也開炮,兩邊沒頭沒腦地炸,把滿貴炸了個正着。
撤軍之後侯時榕一身血,咆哮着要找方建拼命。滿貴是被人擡回來的,不成人形了。臨死之前瞪着眼睛拽着攝政王的領子噴着血大叫:“方建!方建炸我!”
方建倒是毫發無傷,關寧軍也沒有損失。
李奉恕這兩天壓根不上朝。愛怎麽樣怎麽樣吧,舌燦蓮花的話他聽得夠多了。邬雙樨一聽父親丢了薊鎮,眼前一黑。他住在魯王府,但已經好幾天見不到李奉恕。他去找王修請命上前線,王修只是笑着安撫他,他還年輕,不着急軍功。
邬雙樨一直沒睡覺。
什麽丹陽将軍,什麽少年英豪,都是狗屁。他看着遼東經略一個個走馬燈似的換,就知道遼東的根基啥也不是,經營京城的才是正道。京中有勢力的無不高朋滿座,高興的誇他“美豐姿”,不高興的時候邬雙樨是什麽東西?
所以他相中了缺人的攝政王。
然而攝政王也抓不住了。
李奉恕不通打仗便不再想這個。他在魯王府召見了謝紳。謝紳站得筆挺,攝政王看他半天,忽然一笑:“你給我講講《三國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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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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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