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籠外天（終）

籠外天（終）

“每一枚硬幣都有兩面, 一面是正，一面是反。”

“就如繁華都市的正面，是迎光而立的高樓大廈, 反面是隐匿在黑暗中的破敗不堪。又如人性，正面的善良仁慈, 反面的冷漠殘忍，伸手迎接陽光的同時, 反面陰影籠罩。”

“求正還是求反, 唯心還是唯物, 由天還是由已，永遠對立, 永遠矛盾。”

“嗯嗯嗯，對對對。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前面的房子真好看。”

遠離喧嚣城市, 一行人背着旅行包走在山水間, 身穿運動服的小姑娘往後瞅了眼，跺腳，“老趙！！”

“就你這樣還正道之光，還抓盡世界所有黑暗反派, 你還是先把自己的老臉抓住吧！”趙向陽伸手一拽, 拄着登山棍的男人險些沒站穩, 嘶了聲：“沒大沒小！”

趙向陽笑嘻嘻道：“您這也不行啊, 我同學都笑你了。”

聽到前面小姑娘的笑鬧聲，他咳了聲站直身體, “沒良心的東西, 你多大你老子多老了，你知不知道, 為了那個案子你老子幾天沒睡個好覺，好不容易能休幾天假……非要出來爬山……”

趙向陽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你聽說我們出來旅游！！嚷嚷着不安全非要跟過來的！！”

“行了，快走吧，前面就是你說的民宿？這裝修确實特別啊……”

趙向陽是今年的高考生，以優異的成績被警校錄取，她的幾名好友也都考上了理想大學，于是她們商量着出來旅游。

烏水鎮是她們上學時就計劃着要來的地方，來時做了很久的攻略，在選民宿時，幾個女孩兒挑來挑去，最後選中了一家童話風民宿，因為民宿的宣傳照拍的實在太夢幻太漂亮，敲定時她們不是不擔心是照騙，如今真的見到，只覺得和宣傳照上一模一樣。

“我看某團評價，說這家民宿的男主人賊拉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的吧，這家民宿開了好多年了，評論好多，我翻了好久都沒翻到男主人的照片，還有人說她住了十天就沒見過帥哥，但是老板娘人特別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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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貌美，還特別任性！說閉宿就閉宿，有段時間一個多月都沒對外營業，你們一定猜不到她今年多大了。”

幾人分享着翻到的八卦，“還是隐形的富婆姐姐！有人在她房間看到了一幅名畫，那畫早就炒到了天價，據說是一位女畫家臨死前畫的什麽心中地獄還是兒子的，正常人看久了會精神錯亂……那畫真的蠻邪性的，市面展館裏都是授權的仿品，但老板娘房間裏的好像是真的……”

“民宿裏有兩只狗狗！三只貓貓！有條評論說老板娘超級有趣，無聊了會給客人講鬼故事，有個鬼故事好像叫什麽屍體爬上天花板，說特別吓人，讓我們千萬不要聽。”

趙梁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東西？”

“誰爬上天花板了？”莫名有點熟悉。

她們已經進入民宿，趙向陽指給趙梁，“一只肥貓趴在天花板。”

趙梁擡頭一看，“！！好大好肥！！”

不對，是兩只。

她們來的不巧，老板娘去田野裏遛狗了，負責招待她們的是一位白淨小哥，模樣像是大學生，大不了他們幾歲，朋友和趙向陽小聲讨論，“他不會就是男主人吧？”

“确實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小啊。”

“小怎麽了，弟弟好呀，弟弟年輕有活力呢。”

趙向陽被她們逗得不行，“離譜不離譜啊，老板娘和我爸差不了幾歲，說這是她們兒子還差不多。”

最有可能的，是老板娘招來的暑假工。

趙梁困得打哈欠，本要跟着她們一起上樓，結果口袋中的鈴聲響的正巧，還是專屬鈴聲，必須要接。

“唉領導，到了到了，我們剛到，怎麽會忘了您吶。”對着女兒揮了揮手，趙梁坐在樓下的秋千上，和自家老婆打起視頻電話。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有只貓……”

趙梁錄給老婆看，“咱們小太陽選的民宿，說是童話風，這裏的景确實挺好看的，有山有水還有花田，等你哪天休假，我再帶你來一趟。”

錄到門外正對着的石子路，兩側灌木叢修剪成各種小動物的形狀，乍一看還有一只狗頭，定睛再看，一只碩大的狗頭從草叢中鑽了出來。

“等等，別跑！”草叢中傳來氣喘籲籲的喚。

眼看着大狗要撲進來，趙梁眼疾手快抓住了狗繩，它的主人也終于從灌木叢裏鑽出來，“一時沒t抓住就知道瘋跑，等——”

看到有客人幫她抓住了繩子，狗主人忙說謝謝，擡頭，對上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趙警官？”

“紀薇？！”

紀薇就是這間民宿的主人。

“這麽多年沒見，沒想到你在烏水鎮開起了民宿，生意不錯啊。”

紀薇挽着粗粗的麻花辮，一身長裙戴着草帽，毛茸茸的發尾別着幾株野花。在大自然的洗濯下，她的眼珠晶亮澄淨不染塵埃，笑彎了漂亮眼睛，“沒什麽事的話，還是不見的好。”

她可沒有期待與警察常見面的癖好。

“不是兩條狗嗎？怎麽只見了一條？”

“另一只還在外面。”

趙梁挑了挑眉，“無繩溜啊？”

“怎麽可能。”另一只比這只還要大，紀薇最近可溜不動它，她往後指了指，“有人在遛。”

“呦，誰啊——”

紀薇沒時間和他多聊，菜園裏有員工喊她，揮了揮手和他告別，連忙拿着鋤頭跑過去，“來啦。”

已是傍晚，昏黃的光線投入落地窗中，鋪落滿滿一被單。

趙向陽在柔軟的大床上滾了幾滾，終于睡醒了。

她伸了伸懶腰，跑到窗邊欣賞樓下的花田，遠遠地，看到有穿着長裙頭戴草帽的姑娘在花田裏撿花，不時地停頓像在擺動作，應該還有一人，在趙向陽的視野盲區幫忙拍照，不知是男是女。

等她下樓才知道，是這家民宿的老板娘，自家老爸還和人家認識，看起來還挺相熟。

走廊裏，挂着滿滿兩牆的照片，有客人的，也有老板娘或是貓貓狗狗的照片，太多了，短時間沒辦法浏覽完。

“你們見到男主人了嗎？”趙向陽放棄尋找，戳了戳正在逗貓的朋友。

朋友們搖頭，“沒呢，哪來的男主人，老板娘這個年紀了瞧着還像個小女孩兒，估計沒結婚。”

不結婚是女人永葆青春的公認秘方。

趙向陽跟着點頭，“老趙讓我喊薇姨，我還真喊不出口。”

“那你喊姐姐呗。”

另一個朋友想到什麽，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們知道老板娘家的狗叫什麽嗎？”

趙梁幽幽接話，“我知道其中一只的名字。”

趙向陽好奇，“叫什麽？”

“叫哥哥。”

夜晚。

他們在小河邊舉辦了一場小型篝火會，趁着夜黑風高，氣氛正好，有人拉來了老板娘，起哄讓她講幾個鬼故事助助興。

紀薇懷中抱着一只胖貓，發尾的小花換成了指甲大小的花朵小夾子，戴了滿滿一頭。趙向陽放空想着，如果老板娘是單身，等到晚上回去睡覺休息，估計要一個人摘好久。

她還蠻樂意幫忙的。

趙向陽也是真的好奇，老板娘房間到底有沒有那什麽詭異的天價惡魔肖像。

随意找了塊石頭坐下，紀薇理了理裙子，露出脖間閃着銀光的吊墜，仔細一看，是枚硬幣。

硬幣随着她的動作來回翻轉，一會兒是向陽的正，一會兒是向暗的反，硬幣偶爾還會立在她的衣領間，讓強迫症看到只想放平。

在衆人的期待中，紀薇摸了摸懷中貓，看到灌木叢中投落的暗影，不知為何笑了出來，“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屍體爬上天花板的故事……”

“……”

“……”

山間的風有些發涼，幾個朋友抱成一團，還有一群膽大的客人正在猜鬼故事的後續走向。

趙向陽搓了搓發麻的手臂，雖然很想表現的大膽一些，但還是控制不住的往趙梁身邊縮，“老趙，趙哥……趙局，爸！”

趙梁沒興趣聽以前辦過的案子，紀薇如今坐在這裏，就已經證明鬼故事變成了童話。他瘋狂和老婆發着撒嬌賣萌的表情包，沒好氣，“幹什麽！”

趙向陽指了指紀薇身後，“我怎麽感覺……有東西爬過來了。”

像是一個人。

又像紀薇鬼故事裏，長滿眼睛的怪物。

也有可能……是她看錯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