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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賀風在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才出醫院,微濕的額發不太服帖搭在眼前,後頸那兒還有殘留的小血痕。

他就這麽着出來了,站在路邊點開了手機屏幕。

要是以前,他外出都會戴口罩,但現在他已無所謂,都是破罐子破摔要跳樓的人了……雖然并沒成功。

這手機的主人也是奇怪,不說壁紙,怎麽連鎖屏密碼都沒有。

賀風回想昨晚的事,有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走來問:“哥,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不好意思。”賀風暼去,清冽眸中仿佛有點點星光,他沖人颔首,禮貌又客氣……都是做練習生時養成的習慣。

女孩走後,賀風繼續回想,昨晚那個男人上前來問他冷不冷,然後自作主張把大衣蓋在了他身上,結果那人的手機恰好在衣兜裏沒拿出來。

賀風熄滅屏幕時,餘光掃見壁紙角落好像有一行小字,他又點開仔細去看。

[支付密碼6個8,你随意]

賀風偏頭:這是幹什麽?

雖然挺莫名其妙的,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特殊的雪中送炭吧。

賀風沒想太多,擡腳進了一家早餐店。

三秒後,就在賀風剛才站過的路邊,停下一輛保時捷。

司機回頭問:“林總,剛才我聽您說,是要去粥員外?不去醫院了?”

林禹安坐在後座,手慵懶撐額,另一手端着喝了幾口的咖啡杯,他輕輕晃杯,應了聲。

“那我找個地方停車。”司機立馬說。

林禹安放下咖啡杯,半眯眼去看街邊的早餐店,琥珀色眼瞳被光映照,顯得清淺。

賀風進店後在角落位置坐下,掃碼點了餐,他鬼使神差戳進通訊錄裏“我的名片”看見了機主的號碼。

桌面投下一片陰影,花香味撲鼻而來,賀風以為是女士過來搭讪。

擡眼卻見一個氣質獨特的男人坐下了。

賀風掃眼店內,空位那麽多,他為什麽坐自己對面。

“你好。”林禹安斜斜坐着,靠上椅背,腿跷起來,看着賀風的眼睛含柔光,臉上帶笑意:“我可以坐在這裏吧?”

賀風點頭時看過他的臉,是一個精致素雅的男人,不過身上那種有錢的氣息很是濃厚。

賀風看手機,林禹安就目光随意地掃視他。

他的頭發眉毛跟眼睫毛的顏色都很黑,襯得膚色冷白,坐在那兒也很大一只。

林禹安喜歡他身上這種介于成熟男性跟青澀少年之間的感覺。

像不受束縛渴望自由的風,又有一種堅定倔強的踏實感,林禹安還沒玩弄過這種類型。

“你。”賀風倏而擡眼,眼瞳顏色黑得深沉,嗓音卻清朗,“你是昨晚那個也想跳樓的人吧?”

林禹安含笑點頭,從大衣口袋裏取出耳機。

手機屏幕顯示配對成功,賀風明白他就是手機的主人,眼露誠摯:“我已經把你的號碼記下來了,到時候我買了新手機,就聯系你還你錢。”

“不用,我請你。”林禹安說。

賀風把手機遞給他,他垂眼看着賀風整齊幹淨的手指甲,并沒接。

賀風把手機放在他面前,他伸出纖長的手指推回。

賀風不解,他笑道:“這只是我的備用機,你先用着。”

這時服務員走來擱下餐盤,林禹安漫不經心瞟了眼。

賀風一時沒說話,服務員為他擺好盤後走了。

“你吃點兒嗎?”賀風禮貌性問。

林禹安搖頭,柔順光滑的發絲晃了晃,顯露一種清俊感,讓賀風多看他一秒。

賀風點的比較多,畢竟他平時就吃得多。因為對面坐個陌生男人,他收斂了吃相,又因為手機是別人的他不能浏覽,就一邊吃,一邊看菜單。

林禹安垂眸笑了,問:“你一會兒去哪兒?”

人一動,就有一股好聞的香味飄來,賀風揪過紙巾擦嘴,問:“怎麽了嗎?”

“我車在附近,一會兒可以捎你。”

賀風放下筷子,狐疑着問:“你……為什麽?”

“看上你了。”

賀風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坦蕩平靜。

賀風漸漸皺起眉,雙手放下去交握在腿間,靠着椅背說:“我們昨晚才第一次見面,因為什麽就、看上我了?”

聽出他語氣裏短暫又微妙的停頓,林禹安彎唇笑了,托腮道:“你身材好。”

“所以你昨晚才說,要包養我那種話?”賀風面露警惕,“還說要幫我出道?”

“你讓我包養你的話,我就幫你出道。”

“你是什麽人啊?”賀風起身,居高臨下俯視他,話語有些躁氣,“搞潛規則這套?”

“那不說這個。”林禹安望着他,“現在就要走了麽?手機還拿麽?”

賀風拿過手機離開,落下一句:“到時候我會快遞給你,錢也會一分不少。”

走到門口才發現,林禹安跟在他幾步遠的地方,他回眸。

林禹安波瀾不驚:“只有這一個出口。”

走到地鐵口時,察覺林禹安還跟着,賀風回頭,看見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

賀風以為自己誤會了,人根本不是跟着他,而是有自己的事。

沒想到林禹安快步走來他身邊,把紙巾遞給他:“你脖子上有血。”

賀風眨一下眼,不太想接,邁上電梯,幾秒後回頭看,發現這人就站在自己身後。

兩人之間隔半米,林禹安睥睨他,有種高高在上的氣場。

賀風轉過頭下了電梯,往安檢處走,這時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件米駝色大衣還在早餐店。

他再次回頭,跟人群裏的林禹安對上眼。

林禹安的外貌跟氣質很出挑,遠遠望人的時候,眼神透露一些悲憫憂郁,他走得緩慢,好像是跟着賀風,又好像沒跟。

賀風掃碼時,看見林禹安走到最邊上那臺,握住手機的指節白皙纖長,指尖泛出紅潤。

賀風不再管他的,哪想到進地鐵時,林禹安又出現在他身後。

車廂裏人超多,他們兩個被包圍,賀風回眸,看見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的林禹安仿佛有些站不穩。

“你在哪兒下?”賀風問。

林禹安沒吭聲。

“你不會是第一次坐地鐵吧?”

林禹安點頭,還是不吭聲,他抿起唇角,清澈的眼睛看了圈。

賀風覺得他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也算是幫了自己,并且像他們這種有錢人,能說出那種包養的話也不足為奇。

沒一會兒到站了,人來人往,林禹安像個木頭樁子一樣不動,有要下車的人經過他,可能會撞上他,賀風就拉了他一把。

林禹安低頭時勾唇一笑,擡眼看向賀風時,又恢複靜如止水的樣子。

賀風靠在角落裏,比眼前的林禹安高出大半個頭,林禹安仰臉對他說謝謝,他忽然生出強者要保護弱者的感覺。

賀風移開眼挪步:“你靠着吧。”

林禹安靠好之後,看向他側頸,說:“我幫你擦一下吧。”

“什麽?”賀風漆黑的眼珠子盯林禹安一眼。

林禹安指上他後頸,看見他耳根子紅了一點。

“不用。”賀風看着別處說。

林禹安抽了張紙巾貼上他後頸,他側臉線條繃了繃,道:“謝了。”

擦過那些細小的血痕,林禹安像完成了什麽必要的事情,他把紙巾收回自己兜裏。

賀風說:“你的大衣在早餐店裏。”

林禹安臉上有種淡淡的無所謂:“沒關系,不要了。”

這時到站了,賀風要下車,對林禹安說了“拜拜”。

林禹安沒打算繼續跟着他,沖他背影說:“下次見。”

賀風已低頭走出車廂,聽見林禹安這話,回頭看去。

車門在他眼前關閉,他看見林禹安臉上閃過一種勢在必得的勝者微笑。

感覺有點莫名其妙,賀風轉過頭,彙入人流。

賀風打算去頤養院看奶奶的,走到半路想起自己的後腦有個補丁,要是被奶奶看見了,又要擔心到流淚,他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哥!”

這聲音熟悉,好像是在叫他,賀風扭頭一看,是同為練習生的許淵。

許淵只比賀風小一個月,在所有的練習生中,屬許淵跟他的關系最好。

許淵開的是一輛二手大G,聽說是他舅舅給他買的,賀風想起劉錦的話,這幫有機會出道的練習生裏,确實是自己最窮。

“哥你頭沒事吧?”許淵在賀風上車後遞給他一瓶水,“嚴重不嚴重?”

賀風接過道謝,靠上椅背時手往後腦勺護了護,“感覺還好,頭發剃得也不多。”

許淵發動車子,露出厭惡的表情:“真是服了劉錦,這不是耽誤你練習進度嗎?”

賀風笑了聲:“還練習啥?已經毀了。”

許淵眼睛一轉悠,勸起賀風來:“我看在這個圈子,我們也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能跟那些本來就有錢,背後還有資本的人比。”

“你也要勸我去找個資本?”賀風淡淡地問。

“那沒有。”許淵說謊了,事實上,他是接到了劉錦電話來找賀風的,他一時不敢看賀風,嘴裏說:“哥,中午我請客吧,之前你都請我吃好多回宵夜了。”

“我請吧。”賀風頓了頓又說:“這次你來吧,我手機還沒買。”

許淵笑笑:“那地方我定?咱們吃好後,去唱歌?”

“喝不了酒。”賀風看他一眼。

許淵連連點頭:“那當然了!”

賀風就這樣中了許淵的圈套,用劉錦的話說:賀風頭腦挺簡單的,要是別人對他好,他也就會上趕着對別人好。

許淵站在衛生間裏,聽完劉錦的話,低聲問:“那現在怎麽辦?賀風哥又不能喝酒,我總不能強灌吧?”

劉錦吐了一口氣,應該是在抽煙,“你直接帶他去林總包間不就完了嗎?”

“人又不傻,直接跟着我去啊?”

“你就說我在那個包間,他絕對來。”

“行吧。”許淵挂了電話,推開門看見賀風一臉沉重坐在沙發上。

“怎麽沒唱歌啊?”許淵問。

賀風雙手撸了把臉,往沙發背頹然一躺,望着天花板說:“你唱吧,我沒心情。”

“哎呀哥。”許淵演技很拙劣,盯着手機屏幕幹巴巴地說:“好巧啊,劉錦也在這兒。”

賀風看向他,眼神有些犀利:“哪個包間?”

“你要去找他嗎?”

賀風起了身,許淵看似不放心地說:“你們要是又打起來怎麽辦?”

賀風沒吭聲,将他一望。

許淵報了房號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跟在賀風後面,忐忑的給劉錦發微信。

[要是被識破了,他轉頭就走怎麽辦?]

劉錦不知道在幹嘛,怕不是又喝醉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躺在哪兒抽煙,都快走到林總包間門口了,許淵還沒等到他的回複。

賀風沒敲門,他進劉錦的辦公室也從來不需要敲門,他要推門時,許淵忽然握住他的胳膊。

賀風投下眼光問:“怎麽了?”

許淵幹笑兩聲:“沒,不需要敲門麽?”

賀風嗤一聲:“敲了他也聽不見。”

說罷将門用力推開了,許淵半閉眼不敢直視,畢竟聽說林總玩得很花,他看向賀風。

賀風猶如一座靜默的大鐘,眼神定定望着包廂裏。

雖然光線昏暗,但包廂裏清一色的男人,沙發上都坐滿了,全部光着上半身,酒氣熏天,氣氛旖旎。

坐在中心位的男人沖賀風快速勾了勾手指。

賀風看不真切,以為那一團黑是劉錦。

許淵再次握住賀風的胳膊,小聲問:“哥,你這就要去了?”

“劉錦這又是唱哪一出?”賀風嘲道。

許淵松開他,有點窘迫:“我也不知道。”

賀風步入這旖旎的圈子,看見這些男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一步步走近了,賀風盯着中心位的眼睛,陡然波動。

是他。

林禹安靠在男人精壯的胸膛上,右手搖晃酒杯,擡起左手勾勾食指,嗓音帶笑:“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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