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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這天許行之沒有在醫院食堂吃完飯,直奔了停車場,遇到自己科室主任的時候還被問了一句今天怎麽不在食堂吃晚飯了,許行之笑着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主任醫生的表情倒是有點意外,也笑了笑就朝着自己的車走了過去。
上車的時候他又特意打開了手機反複看了看,還特意關注了一下信號格,挺滿的,但李炎一天都沒聯系自己,六個電話應該足夠表達自己的着急和關心了吧,這人怎麽也不回個電話啊。車開上馬路的時候許行之才反應過來,已經多久沒有在晚高峰回家了,看着高架上一排紅色的剎車燈,心裏倒是不太着急,紅色映到副駕上的購物袋的時候,他還勾起嘴角笑了笑。
開門的時候許行之還是習慣性地小心翼翼,倒不是怕貓跑丢,這仨都不傻,知道外面流浪的日子不好過,就是有的時候調皮喜歡在樓道裏滾上一圈,蹭上一身的灰還好說,就是擔心有蟲卵病毒什麽的,他覺得給貓當醫生比給人當醫生難多了,至少人能說話,自己還能從他們的表情動作裏判斷反饋,但一張毛絨絨的貓臉,許行之覺得除了可愛,他也說不出什麽別的形容詞了。
竟然沒有貓竄出來,許行之心裏一驚,趕緊在玄關這換了鞋走進去,對着屋裏喊:“肥牛?金針菇?毛肚??”一邊喊着還一邊往屋子裏走,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發現三小只正蹲在廚房門口,臉都轉了過來,尾巴一擺一擺的,他才放下心來,擡頭往廚房裏看,透明的玻璃移門裏有個人影,李炎正圍着圍裙手裏拿着湯勺在嘗些什麽東西,他身體跟着一點一點的時候許行之确定他是在哼歌,頭發在腦後随意紮了紮,耳朵的輪廓細巧又流暢。笑意爬上了臉的時候許行之伸手解了解襯衫的第一粒紐扣,就這麽倚靠着門框和三只貓一起看李炎在廚房裏忙活。
“哎呦我的媽!”李炎明顯是被吓了一跳,轉過來的時候勺子都揮了起來,沒好氣地打開了廚房的門對着許行之大喊了一聲:“□□有病吧!回來不知道出個聲兒啊!擱這裝什麽老神仙!”
許行之這才站直了,“看你挺投入的,怕打擾你,”他邊卸着手表邊說,“做什麽呢?”
“晚飯。”李炎說,“你不是說要交夥食費嗎,直接交夥食行不行?”
“行啊,求之不得,就是還挺意外你會做飯。”
“我之前可沒少在顧飛那搗騰,就是那會兒還不認識你罷了。”
“看來我錯過不少了。”許行之笑笑,“需要我打下手嗎?”
“不用,”李炎說,“你去換衣服吧,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許行之點了點頭後從廚房退了出來,走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他有點恍惚,這麽生活化的對話,從李炎的嘴裏說出來一點也不覺得尴尬,甚至……還有點享受這樣的日常。打開衣櫃的時候,許行之的手從純白色的居家T恤挪到了那件藏青色的T恤上,剛穿上又脫了下來,還是換上了平時在家裏的裝扮,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肥牛擡着頭在看自己,它好像在問自己怎麽來回換毛,許行之彎着腰順手就薅了它一把就出了房間。
“洋柿子疙瘩湯,不知道你吃過沒,”李炎端着一個大湯碗就出來了,放到餐桌碗墊上的時候,他快速抽了手捏了捏兩邊的耳朵,“燙死我了。”
“你跟我說一聲我來拿呢。”許行之正要往廚房裏走,李炎立刻喊住了他。
“別別,我來我來,”李炎快速又往廚房裏走去,“你那手可比我金貴,實驗室一抖大都算是大劑量了。”
這人,怎麽那麽可愛啊,許行之想。
到底許行之也沒多話,就去廚房拿了兩幅碗筷,等着李大廚一聲令下吃飯。
燒雞、涼拌菜、疙瘩湯……哦,敢情只有疙瘩湯是他做的啊?
“你這夥食費誠意不夠啊?”許行之逗他。
“……你別找事兒啊,”李炎假裝兇狠了一下,“給啥吃啥,不要有意見。”
“我還真沒吃過這個番茄疙瘩湯,聞起來還挺香呢?”
“那必須的,”李炎挑了挑眉毛,“上次你來的時間太短了,也沒帶你好……好逛逛。”最後幾個字聲音小了下去,上次在鋼廠的分別實在算不上體面,而且兩個人之後在讨論這件事的時候他也和許行之說明白了那只是一場意外。
那現在呢,算意外嗎?李炎在心裏問自己,他心裏沒有答案。
“那你下次帶我好好逛逛。”許行之說。
李炎點了點頭,沒有回答,順手就拿了大湯勺給倆人盛小碗的疙瘩湯,嘴裏倒是念叨着不停,“這疙瘩湯啊,番茄必須烤一烤去了皮炒,才能把沙給炒出來,再擱上點水,面糊糊一定要弄得稀稀的,不能結塊,往漏勺裏一放接在燒開的湯裏就成了疙瘩,雞蛋也一定要打勻了再放進湯裏,必須不能超過三秒就得關火,再撒上一把香菜撒上鹽,艾瑪,直接給香迷糊了。來,嘗嘗。”
許行之沒有接過碗,而是就這麽看着李炎的眼睛,李炎端着小碗的手也沒放下來,餐桌上的空氣好像都停了。
疙瘩湯的溫度最終還是傳到了手上,李炎沒忍住嘶了一聲,許行之趕忙接了過來,兩人都沒說話。
疙瘩湯真好喝啊,配着燒雞啃的時候尤其舒坦。
大漂亮挺會吃,許行之心裏想。
其實應該聊聊今天都聊了什麽的,但誰都沒有起這個頭。
氣氛太好,誰都不忍心打斷。
李炎添碗的時候,許行之正好擡頭,看到他左手靠近小指根的手掌那有一條血印子,許行之皺了皺眉,但飯桌上忍住了,沒說什麽。
飯後李炎提出今天他來洗碗的時候,許行之沒同意,讓李炎去沙發上坐着,說一會兒金針菇可能會來,它如果能再趴在李炎腿上的話,就表示它真的挺喜歡他的。李炎也摸不清真假,但還是有點好奇,就這麽幹在沙發上坐着,眼鏡瞟着屋子裏的各個通道,期待金針菇從哪個角落裏出來然後趴在自己腿上。
金針菇沒等到,卻等到了許行之的醫藥箱。
“手劃破了怎麽不說?”許行之問李炎。
“多大點事兒,這有什麽好說的,我修車的時候經——”
許行之直接坐到了地板上,就在李炎的腿邊,從醫藥箱裏拿出了酒精棉,拉過了李炎的手的時候,許行之能感受到他往回抽了抽,許行之捏得牢,沒讓他抽成功,拽到自己眼前的時候,李炎索性也不動了,老老實實地等許醫生給他上藥。
涼涼的酒精棉碰到皮膚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直到酒精洇進了傷口裏,一股刺痛讓他沒忍住吸了口氣,創口貼貼上的時候許行之還是沒起來,翻開李炎的手掌就這麽看着,“這麽好看的手,留疤了怎麽辦。”不是疑問句,倒是能聽出點不想讓手留疤的意思。
手被更溫暖的手拉着,李炎還是有些不習慣,皺了皺眉,手指也跟着動了動,許行之就從下往上看着李炎,鏡片後眼睛裏的情緒李炎有些摸不透,但他也沒有挪開眼睛,也這麽回看着許行之。
“怎麽想到去修車?”許行之問的聲音很輕。
“不會別的。”李炎的回答很簡單。
許行之笑了笑,手還是沒松開,“顧淼的頭發你剪的吧?”
話音落下來,李炎的眼睛就挪開了,往旁邊看了看,點了點頭,聲音放輕了,“年輕的時候還算個業餘TONY吧。”
“怎麽不開個理發店,嗯?”
許行之的追問有旁敲側擊的意味,李炎聽出來了,“成本太高了,鋼廠那片兒跑車的多。”
“也挺好的。”許行之點了點頭,“理發店裏小男孩太多了。”
李炎心裏一驚,沒接話,這人到底想問什麽。
已經握得夠久的了,再握就不禮貌了,可李炎剛想抽手的時候許行之就放開了。
許行之收拾藥箱的時候頭沒擡,扣上扣子的時候,他低着頭說:“以後少讓自己受傷行嗎?”李炎覺得心跳頓了一下,好像跟不上這話的節奏,許行之又接着說,“你有的時候太莽了。”
腦子裏想的是關你什麽事,但李炎說不出口,他甚至有一點不想說。
“心裏也一樣,我能治的是病,”許行之嘆了口氣又說,“疼了痛了委屈了,都算是傷,得你自己先護着點自己。”
李炎清了清嗓子,聲音有點啞,“只是不小心切了個口子,你還挺能發揮。”
“你這次完全可以不來,”許行之又擡起了頭看他,“如果會讓你不開心的話。”
“沒有,”李炎頭別了過去,“無論如何我應該來的。”
“應該會問一些比較尖銳的問題。”
“嗯……問了。”李炎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思索着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如果許行之問,他可以再說一遍。
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站了起來把藥箱放了回去又走了回來,這次沒有坐在地上,而是直接坐在了李炎的左邊,側過身右手把李炎攬了過來,手覆上了他的後腦勺,左手圈在了他的臂膀上,抱進了自己懷裏。
“你辛苦了。”許行之說。
這個動作配着這句話把李炎打倒了,他發現自己在許行之面前好像沒有秘密,明明什麽都沒說,甚至自己還表現得很活潑,但他卻知道自己難過了,鼻子酸的時候他強壓着把眼淚憋了回去,但嗓子裏的哽咽還在,他甕聲甕氣地說:“你給我買的糖呢?”
“在門口的櫃子上,”許行之現在才覺得李炎憋着的一口氣松了下來,靠在自己身上才有了重量,“一會兒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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