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李美妮在工作室門口攔住李一鳴，“爸爸？”

她意識到自己的任性、錯誤，李一鳴望着女兒，過了片刻，“好好去陪陪你媽媽。”

“可這個時候，媽媽更需要你的陪伴！”李美妮想勸住父親，“媽媽這麽做，是因為她愛你！”

“她愛我就可以肆意傷害她人！”李一鳴三句已有兩句與朱敏敏、李美妮說不清楚，丢下李美妮一人在風中，進到林慕左野工作室，又讓林慕左野助理出來送李美妮回屋。

可林慕左野兩個助理沒有一個願意出來。

這時候出來，兩人都知道會成李美妮的出氣筒，最後，還得林慕左野出來勸李美妮回屋去休息！

*

書展在即，曾珍忙得不可開交。

半個月後，李一鳴給她發過兩條信息，曾珍原本想着忙完後回複，可後來忙着忙着一直忘了回複！

李一鳴從一位出版社朋友那裏得知書展開展時間。

書展第二天，曾珍在展位向書商介紹手上新出版的兩本書，并遞交了公司書目，書商很滿意地離開後，曾珍回頭見着李一鳴，大步迎上來，“李老師，你怎麽來了？”

有書行的老板一眼認出李一鳴，先一步上前向李一鳴打招呼，“李總？！幸會幸會……”

那老板熱情地與李一鳴交談，曾珍停在展位前，轉而招呼另外的書商。

等李一鳴在書行老板辦公室喝了杯清茶出來，到午間飯點，曾珍人已經不在了公司展位上，帶着另一位書商到了展區外就餐。

曾珍接到李一鳴電話時，她正點完菜，招呼書商老板用餐。

李一鳴出現在這并不算高大尚的小飯店裏，主動向曾珍這位書商朋友作了自我介紹，還特意強調曾珍策劃的書質量非常好，并着重講解了經曾珍之手策劃出版的兩本書，講得生動、詳細。

曾珍很意外，不知道李一鳴什麽時候看了她策劃出版的書。

李一鳴不只看了她策劃出版的書，連她寫的每本小說也認真看了！

書商聽後很滿意，第四季度出版的書，書商從曾珍公司各訂了三萬冊。

曾珍轉頭就去找自己的部門經理要經費請李一鳴晚上搓一頓，但瞬間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無法保證經理見了李一鳴，兩人不會談及她的副業，這樣她工作上的事自然就有可能穿幫！

反正訂單是簽了，到時可以找銷售部經理要，這一單自己多少要拿一點提成，多不要，好好搓一頓的飯錢是要争取的！

曾珍一番思定後，背着背包走出會展，李一鳴等在展區外，曾珍快步上前，身後兩名同事追來，前去不遠是公交站，兩名同事自然而然擁着曾珍去往公交站臺。

經過李一鳴面前，曾珍想着從同事身邊抽離，一下來了三輛公交車，同事拉着曾珍跑過去，“快點，613路來了！”

李一鳴站在車門前，車門已拉開一半，看着曾珍擠上公交車！

正值下班高峰時期，自然是沒有座位，曾珍站在後節車廂，遠遠看着李一鳴連人帶車還停在那裏，心裏多少有些歉意，但人多嘴雜，她只得随同事搭乘公交車，可這一路心裏七上八下！

到了小區門外，與同事道別後，曾珍第一時間給李一鳴去電話。

電話剛撥通，曾珍擡眼就看見李一鳴緊随而來的車子，“李老師？！”

李一鳴下車拉開車門，“上車，現在八點了，早到了吃晚飯時間。”

曾珍沒有理由拒絕，因為她的确還沒有吃晚飯，李一鳴載着她到了附近一家私人會所。

一餐晚飯過後，時間已經到了夜裏接近十二點，李一鳴送她回到樓下，已經到了淩晨。

朱敏敏來了兩通電話，車廂裏靜得異常安靜，李一鳴第一回接聽，告訴朱敏敏在回家的路上，朱敏敏打過來第二通電話，李一鳴按了靜音鍵。

曾珍下車後向李一鳴道了謝，不好再耽誤李一鳴時間，跑似地離開。

李一鳴亮着車燈，照着她回到單元門，車燈依舊還亮着！

曾珍回到樓上，躲在窗簾後，整整半個小時，李一鳴的車一直停在那裏，不知道是在接聽電話，還是在……直到曾珍房間的燈熄滅，李一鳴才駕車離開。

回到家，已是淩晨一點，朱敏敏沒有大吵大鬧，從衣櫃裏整理出兩條圍巾，全是嶄新的，一條是卡類色蕾絲拼布，是李一鳴五年前去洛山機給她帶回來的禮物；另一條是真絲的，三年前，朱敏敏與李一鳴同去巴塞羅那旅游時，李一鳴送她的。

衣櫃裏好幾十條圍巾，朱敏敏獨愛這一條，把它交給李一鳴，“拿去送給她吧！”

這麽晚整理衣櫃，特意整理出這條圍巾，李一鳴知道朱敏敏用意，內涵他、警告他，且不屈人後！

她即要送，李一鳴接過手，“好！”

朱敏敏頓時把圍巾扔在地方，“知不知道這是我痛舍割愛？你要把我最好的、我最珍惜的拿去給她？！”

李一鳴竭力在控制，“敏敏，是你找出來讓我轉送給她。”

“她？”朱敏敏冷笑，“李一鳴，你和他們一樣，最後還是免不了庸俗粉黛，你和他們有何區別？”

“你既已這樣認定，我再說什麽你還能聽得進去？”李一鳴拖着有些疲倦的身體上樓，朱敏敏一把将他從樓梯上拽下來，李一鳴崴了腳，身體跌落在了扶手下。

朱敏敏：“如果有一天我瘋了，也是你逼的！”

李一鳴起身甩了甩腳踝，穩住樓梯扶手，看着怒目中的朱敏敏，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

這一道冷冷的背影，比起李一鳴重重說幾句更來得紮人心窩，朱敏敏大聲叫了出來，“李一鳴！”

李一鳴又要将她一人留在樓下房間！朱敏敏瞬間失控，将整屋子的人驚醒！

張阿姨披着外衣出來，見着樓道裏争執中的兩人，都帶着火藥味，上前勸住朱敏敏，“先生累了，你先讓他休息，有話明日好好說！”

李美妮光腳站在李一鳴上樓去的位置，一雙明亮的眼睛俯視着樓下一切。

她知道父親一定又去了曾珍那裏，見父親母親争吵，李美妮什麽也沒有說，默默進了房間！

朱敏敏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去辦了境外簽證，隔天簽證下來，她獨自去了巴塞羅那。

到巴塞羅那，朱敏敏站在臨海港口，望着眼前熟悉的風景，景色雖在，卻物事人非。

從冷飕飕的北京到這裏，陽光即使溫和，也沒能讓冰冷的心回溫。

她獨自走在黃金海岸線上，記憶中的一幕幕猶似昨日再現，卻又清楚是已經很久的故事了。

那日傍晚落輝，在海灘擱淺處，兩人身體交纏，如眼前海浪翻卷……她至今記憶猶新。

這些年她夜夜空枕，她心裏清楚，即使沒有曾珍，她也沒有多幸福地過上想要的夫妻生活，但至少沒有聽見李一鳴任何傳聞，現在，李一鳴冷卻的不只她的身體，還有她的這顆心！

這樣冷暴力式婚姻式，令她窒息無比！

朱敏敏仰天悲嘆，墨鏡後面的一雙眼早已經模糊，赤腳走在沙灘上，轉身那一刻，入眼的落日與餘輝中，她仿佛看見李一鳴。

怕是一時錯覺，朱敏敏摘下墨鏡，出現在眼前的果然是李一鳴！

*

李美妮學會了沉着應對，不吵不鬧，母親、父親前後去了巴塞羅那後，她經過一翻搜查，找到曾珍住處。

曾珍下班回來，被李美妮堵在樓下花園裏，“你只比我大不到五歲，我爸爸總誇你比我懂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喜歡我爸爸，是希望做他女兒還是做他情人？除這兩者，你不可能有機會當我後媽。做他情人，你不愁吃穿住行，做他幹女兒，你前途一片光明，還有人生自由。”

曾珍累了一天，實在沒有精力來說些無聊的話。

她見李美妮是好日子過慣了，吃飽了撐的，并沒有搭理李美妮，繞花壇直接走開。

李美妮上前拉住她，“我今天來找你，你必須要把話說明白!”

态度十分強迫！

有其母必有其女！

曾珍看了看李美妮，“你應該尊重你爸爸。在我心裏……他一直、是一位父親的形象。”

“得了，別在我面前裝摸作樣。愛與愛之間是可以轉換的，尤其在北京這地，一個人生活的時候，許多事情會變得畸形，比如你和我爸爸！”

曾珍緊了緊手，真想一巴掌呼出去，“從你媽無由來潑我咖啡，就不難看見你的風格！”

“你！”李美妮氣得想動手，“奉勸你最好潔身自好，如果你這輩子還要嫁人，應該想想現在做的一切對不對得起你未來老公！”

曾珍笑了，“這個就不用你來操心！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這副德性，不然以後恐怕連老公都沒有！”

對于女人，這是最致命的詛咒！李美妮甩了曾珍一巴掌，被趕來的司機緊急攔下。

“你要心裏沒有鬼，明天敢去我家嗎？”李美妮撂下一句完全帶挑釁的話！

曾珍吃了一巴掌，本來不宵，但想着沒有什麽不敢，正好劇組拍攝快要接近尾聲，曾珍也想好好謝謝李一鳴、林慕左野！

而李美妮之所以好心請曾珍去家裏，是得到朱敏敏回程時間，明天李一鳴、朱敏敏要從巴塞羅那回國了！

第二天，曾珍如約到來，看了《那年夏天》部分毛片，質感非常好，鄭重感謝林慕左野後，待了近兩小時，準備離開時也沒有見着李一鳴。

曾珍沒有問，張阿姨端茶送水時也沒有說，林慕左野也沒有說。曾珍打算回家，而李美妙格外熱情挽留曾珍用了晚餐後再走，還讓林慕左野一起幫忙留住曾珍。

擔心曾珍無聊，林慕左野叫上兩個助理一起帶曾珍上三樓天臺玩雪，曾珍低頭堆雪球時，樓下小美妮歡歡喜喜飛奔出門，向李一鳴、朱敏敏跑去，“爸爸，媽媽！”

聲音很大！

見着李一鳴、朱敏敏一同回家，兩只大大的行李箱緊随搬下車，定是外出度假或旅游，曾珍這時才明白李美妮的用心，微微笑了笑，滾着雪球的手卻莫名冰冷。

李一鳴打開車門讓朱敏敏下車，擡眼見着屋頂上的曾珍，扶着車門的手微微有松動，朱敏敏頓時挽住李一鳴，一同走進客廳。

這餐晚飯，曾珍味同嚼蠟，面對一個潑了她咖啡、一個扇了她耳光的女人，雙雙配合戲演給她看，好似她真搶了她丈夫、搶了她父親！

李一鳴夾在中間，而這些年追夢路上，是李一鳴給了曾珍最大起色，曾珍拿出最強心裏，和顏悅色吃完這餐飯，幫着張阿姨收拾好碗筷，沒坐一會兒，向張阿姨、司機一一道了謝，還特意向林慕左野兩個助理也道了謝，然後離開，且不要司機送，更不要李一鳴送！

事後，李一鳴才從司機那裏知道女兒打了曾珍巴掌！

李一鳴帶着禮物替來女兒賠不是，到了曾珍小區樓下，李一鳴卻遲遲不敢撥通曾珍的電話號碼。

曾珍下班後，臨近春節放假，交代好手上工作，一身輕松走在公司樓下，給李一鳴去電話，想請李一鳴好好吃一餐飯。

像無數次一樣，這次李一鳴又是正好路過，正好在她家樓下。

曾珍忍不住笑了，“李老師想吃什麽？今天李老師随便點，我負責請客！”

雖是替女兒來賠不是，可見曾珍一臉爛漫，絲毫沒有埋怨于人，李一鳴把備來的禮物悄悄放在車裏，輕手拭過曾珍被打過的臉。

曾珍低下頭，知道李美妮打她那一巴掌李一鳴是知道了，也知道李一鳴今天怕不是正巧路過，或許是特意為了李美妮來向她賠禮！

她又哪裏承受得起李一鳴的道歉！

曾珍笑了笑，“李老師，想吃什麽，想好了嗎？”

李一鳴：“你想吃什麽？今天我來請你！”

“我先說好了，今天我請您，李老師就不要同我争了！”

曾珍最後請李一鳴吃了火鍋，擔心李一鳴吃不了辣，曾珍少見點了鴛鴦鍋底，一半清湯，一半麻辣！

李一鳴學着曾珍吃辣，多半的菜湯進了麻辣鍋底。

十幾樣菜，李一鳴吃得很少，米飯卻幹了兩碗，一口菜他要吃兩口米飯，辣得既想吃又怕吃，但總忍不住還要吃！

曾珍看着好笑，備了碗清水，把菜過一遍清水後再夾給李一鳴，“這樣就不那麽辣了。”

李一鳴看着曾珍，半天沒有說話，飯後送曾珍到樓下，不同往常，曾珍下車後，看着李一鳴，“李老師先走，每回都是李老師照我進了門才離開，今天，我想看李老師您先回家，然後我再回家！”

李一鳴坐上車，落下車窗，冷風灌進車廂，車子駛出很遠，李一鳴也遲遲沒有關上車窗。

看着車輪滑過路邊積雪，留下深深齒印，曾珍禁不住追出兩步，“李老師，謝謝你！”遠遠地向李一鳴揮了揮手，整個人倒映在李一鳴車內後視鏡中。

等李一鳴回到家，李美妮聞見父親身上的火鍋味，知道父親是去了曾珍那裏，她打曾珍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了了，主動坦白說：“我知道爸爸是去找了曾珍……我之前也去找過她，爸爸，她這輩子是不會當人小三的，更不會做地下情人，她要的……”

李一鳴的臉色鐵青，對張阿姨說：“把美妮叫上樓！”

“爸爸！我打她一巴掌，也算是我還她的！她喜歡你，圖的只是你的錢和你能帶給她的名利，這樣的女人……”

李一鳴揚起巴掌，被朱敏敏拉住，朱敏敏給張阿姨遞了個眼神，張阿姨硬拉着李美妮離開。

李一鳴坐在沙發上，想說點什麽，可面對朱敏敏及女兒，他找不到話說，開口即會吵鬧，對朱敏敏說：“我洗個澡！”然後留朱敏敏一人在偌大空寂的客廳裏！

*

轉眼，劇組殺青，春節将至，李一鳴安排林慕左野把剩下的部分版稅劃進曾珍賬戶！

雖然片子還沒有上市，也沒有産生市場分紅，李一鳴又一次向曾珍賬戶劃進一百萬，說是版稅，實際是給曾珍過節的花銷！

不過，銀行那邊頭一天把錢劃進曾珍賬戶，第二天又自動退還回了李一鳴公司賬戶上。

林慕左野拿着銀行退款憑據走進李一鳴辦公室，把憑據遞給李一鳴看，“銀行說，賬戶不存在，已經注銷了！”

“賬號有沒有弄錯？是她之前的賬號嗎？”

“我核查過，銀行那邊已再三核實過，沒有錯！”

李一鳴胸口瞬間好似有什麽落空，起身拿上外套邊穿邊下樓，驅車前往曾珍住處，可來開門的是另外一對青年情侶，李一鳴此時才知道曾珍已經搬走了半個多月！

“她去了哪裏？你們知道嗎？”李一鳴心裏發慌，明知道他們不知道，卻還是開口尋問！

青年情侶搖頭，李一鳴又找來負責租賃這套房子的中介公司，中介公司自然也不知道！

李一鳴又找來曾珍公司，可公司放假已關了門，李一鳴失落地坐在車上，恍然想起通訊錄裏存有曾珍姐姐的號碼，撥打給曾珍姐姐，得知曾珍并沒有去廣東過年！

可想到曾珍只有這一個姐姐，或許是她不想見，故而說不在，李一鳴趕着臘月二十八擁擠的航班來到廣州，轉乘出租車來到達曾珍姐姐工廠，工人們早放假回家，工廠大門緊閉！

轉而來到曾珍姐姐家樓下，以每天三千元高價，租下出租車等在曾珍姐姐家樓外。

到臘月三十的午後，滿城爆竹聲開始響起，這一年最後一次航班，航班公司人員來電提醒還有一個小時登機，李一鳴離開時也沒有見着曾珍出現！

十好幾年李一鳴不曾飲過酒，這個春節，李一鳴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