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救命

救命

正如柏枞猜測，沈思默作為家庭醫生，終究是放心不下病人兼老板的柏枞，不遠千裏來到半溪山，如常前往蓮花小院。

手裏除了醫藥箱，還有一大購物袋瓜果蔬菜，畢竟他也是要吃飯的。

結果沒到小院，就遇上了被大妖搗了新巢的江家衆人。

婚禮當天，沈思默作為貴賓出席，誰不知道他是柏枞的家庭醫生，況且江家早就将柏枞的家底調查清楚，自是都認得沈思默。

如今人妖通婚五百年，但依然有人與妖的差異，最大的區別在于血統。

混的妖血多一點，便為妖，通常一出生就會有妖力；混的人血多一點，便是人，需要後天修煉才能習得法術。

沈思默是後者，被劃分在“人”的領域，作為人，他卻為大妖工作多年。

這在其他人來看，是羨慕的，也是不恥的。

狹路相逢，江家毫不猶豫地向這個文雅的人類醫生出手了。

沈思默在修煉上天賦有限，唯有煉藥一道十分精湛。古法煉藥需要開爐，一不小心就會炸爐，久而久之，他居然練成了另一項本領——制作煙花。

他深知附近只有蓮花小院能暫時庇佑他，牟足了勁兒往小院跑，将江家甩在結界外，燃放求救煙花。

這結界只為掩人耳目，撐不了多久，沈思默思來想去，去了竹林。

竹林有水潭，潭裏有淨生蓮，萬一他被打個半死，吃一片淨生蓮花瓣就能活。

沈思默看着蓮花，悠悠長嘆：“這什麽世道啊。”

打工人真難。

不出他所料，大約七八分鐘後，他就聽到了諸位天師獵獵移動的聲音，如同一只只尋覓食物的禿鹫，嚴密而謹慎地搜查着。

沈思默心思通透，這會兒已經猜到江家為何如此憤怒，想來是大妖入山後有所動作，讓他們破防了。

很快，就有人找到沈思默，大叫一聲“走狗”，出手就是一劍！

沈思默勉強躲過，嘆道：“從前，是人與妖互不理解；現在，是人與人互不理解。”

那年輕的天師一劍不中，冷笑道：“你不配為人。”語罷又是極快的一劍，鋒芒大綻。

沈思默再也避不開，受了這一劍，肩頭霎時血流如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年輕天師手中并非什麽神兵利器，也沒有塗毒，不至于要了他命。

但随着其他天師相繼而至，情況就不妙了。

更不妙的是，有人認出了淨生蓮，想要搶走這朵好不容易才開一次花的嬌貴蓮花。

沈思默自是無力阻攔，如此危機之下，他卻露出一個憐憫的表情。

下一秒，大妖威壓滅頂般襲來，衆天師瞬間冷汗淋漓，悚然回首，卻已遲了——大妖擡手間雷霆萬鈞，可怖的妖力如有實質擊打在他們身上。

來不及作出防護的，當場倒地吐血三尺。

江熾趕來，當柏枞再次出手時一劍截擊，轟然倒退百米，平地撞斷數株青竹。

“少主？！”

江熾拄劍站起，咽下喉中的鐵鏽味，眉宇陰沉質問：“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一名絡腮胡天師怒指大妖：“你怎麽不問問他做了什麽？”

江熾看向柏枞。

柏枞冷冷翹起唇角：“你們殺我在先，難不成還要我禮賢下士，以德報怨？”

衆天師被噎得滿面漲紅，只得拉起正義的大旗給自己助威：“柏枞你作惡多端，以為這麽多年過去，所有惡行就能一筆勾銷了嗎？休想！”

語罷衆天師結起陣來，全然不顧代景這個弱小的人類在柏枞身邊，劍芒一道比一道鋒銳襲來。

柏枞自是能夠護住代景，不讓他受到絲毫損傷。江熾進退兩難，已然猜到柏枞為何會來半溪山，江家在這裏據點恐怕已遭摧毀，高聲問一名長老：“我父親呢？”

到了此時，那長老仍是江枭的死忠粉，吹胡子瞪眼道：“若是家主在此，斷不會讓這大妖有好果子吃！”

敢情柏枞去奔襲江家的時候，江枭不在。

代景就納悶，這個江家的主人怎麽總是不在？襯得這群天師像烏合之衆，掉逼格。

果不其然，他們結陣不過幾分鐘，便被大妖之力擊潰，一群人狼狽滾地，灰頭土臉。本就被大妖尋仇了一回，此時再戰，他們不說毫無勝算，簡直就是來送死的。

自然，柏枞不會在代景面前殺任何一人，怕髒了眼睛。

江熾沒有出手，江望雪便也冷眼旁觀。

衆人不無怨憤：“少主是想看着我們死在大妖手中嗎？”

江熾道：“你們離開這裏。”

這群天師有頭有臉，平時到哪兒都被人尊敬，只在大妖這裏吃過癟，胸腔裏的傲氣比真氣還多，到了如此田地，哪裏肯再次落荒而逃。

那長老說：“三十歲以下的走，剩下的與我在此死戰。”

年輕的天師倒是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眼含熱淚，接二連三地走了。只江熾與江望雪還在。

江熾狠狠皺眉，他眼睛不瞎，能看出此時的柏枞并不想殺他們，或者說不想在代景面前造下殺孽。

“長老！”江熾沉聲喝道，“我以江家少主的身份命令你，帶着所有人走。”

那長老并不聽勸，雙掌結印，決然朝大妖襲去。其他天師自是鼎力相助，俨然與那晚圍殺柏枞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時江家戰鬥人數銳減，但因為抱着死戰意志，一時間倒是讓柏枞動了真格。江熾無法，只得一邊截擊大妖，一邊勸說江家的這些老頑固離開。

代景左顧右盼間，不小心被一道靈力彈開，還沒落地，只見柏枞彈指一揮，他整個人乒乓球似的又彈了兩下，直接離開戰鬥圈。

“……”

沒人在乎大妖的人形吉祥物是不是掉了。

代景并不擔心大妖碾壓式的實力，扭頭看到捂着血淋淋肩臂的沈思默，忙上前詢問：“你怎麽樣？”

沈思默法力低微，好在為醫者，身上向來帶着藥，面色蒼白笑道：“我已經吃過藥了。”

代景看到水潭裏猶自聖潔的淨生蓮，便說：“我摘一片蓮花給你吃。”

“使不得。”沈思默一口婉拒，這蓮花柏枞都沒舍得吃，他哪裏有這口福，“小傷而已，不妨事。”

若是性命攸關，偷偷吃也就罷了。

代景還要再說，忽見一抹白影飛來——扛着棺材的白箬終于姍姍來遲。

此時正值打鬥最激烈之時，白箬見狀忙繞了一大圈，護着水晶棺到水潭邊，昂着脖子高聲問：“老板，我可以用這水潭洗棺材嗎？”

衆人：“……”

忽有一名絡腮胡天師被擊出法陣外，滾在地上，自以為是受了白箬的幹擾，才會如此狼狽，猛地怒目而視，待看清白箬的容貌卻是臉色大變：“是你？你沒死？！”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代景一愣，緊接着整個人像沉入冰水，渾身發寒——白箬是江家殺的？

如果白箬是江家殺的，那整個烏乞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