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明目張膽的殘殺

第42章 明目張膽的殘殺

林間可見度低, 待二人走到角落時,農戶的身影已經不見。

李子越稍微松了口氣,然而眉還是皺着, 他的手指在衣角揉撚,感到上面傳來一陣陰冷的濕寒。

愈往深處, 空氣濕度急增。

隔遠了聽到的是“咚咚”聲,走近了才聽到另一道久久回響的水擊打硬物的聲音。

李子越不太敢确定是否是水聲, 畢竟這個副本對于水的用量嚴格控制,但……這裏确實很潮濕,有水池也不是不可能。

張斂跟在後面,并不詫異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想假裝偶然地往那邊走, ”他抿了唇, “所以才刻意幫你開了孫遠誠這個與眼前場景無關的話題,讓談話內容掩蓋你真正的打算。”

李子越似乎在笑:“可惜我倆不在一個世界,不然平時下副本可以綁定在一起,你挺會打配合的。”

張斂不慌不忙地點頭:“順便還能教你做英語。”

李子越:“……張斂你自己從背包裏拿個口罩帶上, 你這個副本都不準說話了。”

【服了哈哈主播怎麽說不過就禁言啊】

【哼,其實哥心裏樂開了花,就等張斂教他】

【你不懂,李哥那是學不好嗎?他的能力只是被短暫封印了, 等到某個月黑風高夜, 殺人放火時……】

【好吓人,房管快點把前面那個中二病給禁言】

張斂還真從背包裏摸出了兩個口罩,自己戴一個,遞給李子越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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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難聞。”

關背包時, 他看着道具欄裏一排标了“不可在此副本使用”的糖,有點不耐地“啧”了一聲。

李子越沒管他, 他将口罩戴好,放輕步子往怪聲處移過去。

沿途挂在樹枝上的屍體越來越少。

許是戴了口罩的緣故,空氣中的惡臭變得淡薄了起來,霧還是濃。

走近後能看到前面樹木銳減,大抵是被人循着根部砍斷了,露出一大片圓形空地,幾塊黑色物體陷在其中。

這場景并非靜态,李子越眯了眼眸,确定自己真的看見幾條黑長的影子在前面徘徊。

它們先是立在黑色物體跟前,随即“影子”折半,猛地向前傾倒,只是眨眼睛便被物體吞沒。

然後。

“咚!”

幾段不明顯的水聲藏在後面。

再走近一看。

幾乎要爛成碎片狀的頭顱,缺了一角的肩膀,彎曲的腿部,因為沾了水而貼上肌膚的薄衣。

又是一堆喪屍。

那黑色物體也看明了,原來是幾口突起來的井。

井極深,儲蓄在下方的水卻淺,屍體掉下去先聽到的是肉/體撞到井底堅硬石頭的重響,走進才能聽到因此而産生的細小水聲。

這些屍體……為什麽要投井?

李子越覺得“投井”這件事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

投井意味着什麽?

水聲逐漸聽不見,屍體跳井的聲音變成肉/體碰撞的悶響,大概是井底堆了幾層屍體,緩和了聲音。

屍體越堆越高,撞擊聲逐漸降低,最後小到仿佛羽毛輕盈落地。

屍體不再往井裏倒了。

李子越看到已經溢出屍體的井邊伸出幾只顫巍巍的黑手。

它們在井口緩慢摸索着,随後缺了半截的頭顱露出來。

那些屍體如篩子般瘋狂抖動了幾下,便沿着井邊爬到井外。

下方屍體拽着上方屍體的衣服,通過這種方式巧妙串接在了一起,逐漸出了井。

待所有屍體爬出來,他們又茫然地徘徊在井邊,然後——

“咚!”

再次跳下去。

【不是……怎麽還循環訓練啊……】

【雖然眼前看上去有點恐怖……但我怎麽想笑……】

【什麽地獄笑話,不得不說這些喪屍身體真結實】

【希望我老了以後也能這麽抗摔(重點錯了吧!)】

李子越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有點摸不着頭腦。

旁邊張斂好像在看綿羊跳過栅欄,他半閉了眼眸,就要被這重複的操作給催眠睡着了。

李子越剛要走進,下一瞬渾身莫名起了一層警覺的雞皮疙瘩。

還未來得及思索,只聽到一道不明顯的破風聲,他的手已經擋在那人面前。

李子越的目光是冰冷的。

農戶睜着殘缺的雙眼,面上挂着看不明的表情。

“感謝你們幫助。”

他說的是幫忙剪下挂住喪屍的繩子。

系統在李子越腦海中叮了一聲。

[恭喜完成‘農戶的複仇’任務,所有玩家獲得100積分獎勵,祝您游戲愉快]

李子越還是沒有放松緊繃的神經。

這不怪他太謹慎,絕大多數人處于旁邊有屍體不斷跳井的深林裏時神經都會過度敏感。

“走吧,”農戶沒有在意李子越對他的打量,只是收了剪刀往外邁步,“相信你們也不願意在屍氣這麽濃的林子裏待太久。”

李子越站在原地,猶豫是否動作,一直沒出聲的張斂卻徑直走了過來。

他手自然地伸到半空,指尖已經碰到李子越泛涼的手背,卻只是拉住他的衣袖。

“你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平靜,卻莫名讓人想信服。

張斂情緒穩定到像是春夜悄悄飄下的細薄春雨。

落到人身上,微涼,但不覺得冷,心情随着着緩慢的春雨而變得安定起來。

李子越腦海中的躁動被他這一動作撫平了些,他斜下眼眸看了眼張斂拉着他衣袖的手,猶豫了幾秒,最終什麽都沒說,任由他拉着。

三人順着小道穿出了林子,這才發現原來山下陽光如此刺眼。

從高處能看到陷入底端的村子裏有幾個黑點在移動,應該是到處找地耕種的玩家。

孫遠誠在哪裏呢?

李子越不由地想。

在村子邊緣,能看到幾點黑混成了一團,李子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心髒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他眯了眼,這才看清。

幾個人厮打在一起,藏在後方的人手中拿了一把在陽光下閃着耀眼銀光的鋤頭,緊接着——

“噗呲——”

血液飛濺,細小的血肉在空氣中碰撞又分散,随後如絢麗綻放的巨大食人花般,在地面張出一道向四面擴散的黑紅煙花。

赤裸裸的屠殺。

李子越覺得自己瞬間耳鳴,頭腦嗡嗡地在響,下一刻感到小拇指一涼。

張斂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李子越這才壓住胃裏翻騰的惡心。

通過穿着能辨認出那幾個殺人者是村民,而那被殘忍殺害的是某個玩家。

當初劉峰峰也是這樣死的嗎……

他心裏揪着疼,呼吸不再順暢。

“我可憐的同胞到底是天性殘忍還是被這糟糕的環境逼到殘忍的呢?”農戶在一旁長久地嘆氣,“這個問題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難想。或許雞和蛋同時誕生……”

【哎喲這老頭還是哲學家哩】

【今早起來特別不想去上課,我思考了五分鐘人為什麽要活着,這樣看來我也是哲學家】

【笑死我了,真服了,每次被吓到快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就被你們這些神經病彈幕弄笑】

【前面有小夥伴說太吓人了,看完直播後睡不着覺,我們這些快樂彈幕正在為人類睡眠事業貢獻一份力哩】

李子越愣住神。

他原本以為農戶對山下這些村民有強烈的恨意。

已知,喪屍咬了玩家只會解除玩家被雨水淋的副作用,換句話說,喪屍對玩家是無害,甚至是有益的。

那麽種植物到底在保護誰?

用排除法,得到“村民”這個答案。

結合先前任務名稱——“農戶的複仇”,李子越更肯定他的猜測了。

然而農戶的這番話卻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結論。

與其說他仇恨,不如說他對那些村民感到失望。

這個農戶和山下的村民很不一樣。

李子越跟在他身後,看向他背影的眼神晦暗不明。

先前那個問題再度回到他的腦海中。

這個農戶,是死人嗎?

如果是死人……他會是……

身後突然傳來接連不斷的跌倒聲,打斷了李子越的思路。

前面的農戶停下了腳步,毫不猶豫地往聲音發出方向疾步走去。

李子越握着張斂手緊了緊,不由分說地拉着他跟上農戶。

張斂聽話地被李子越帶着,視線卻不落在地上,而是盯着李子越拉住他的那只手。

過去很多難熬的景象在他腦中一一閃過,卻都被這一瞬從李子越手上傳來的溫暖給輕輕安撫。

他想起兩年前和昨晚李子越昏迷時農戶重複問他的問題。

兩年前張斂毫不猶豫地給出了那個答案,昨晚他二次作答時不曾後悔。

未來也不會。

發出跌倒響聲的是間草房的門口,門下橫七豎八躺了幾個還在抽搐的喪屍,被撞壞的生鏽門鎖掉在另一邊,農戶疲倦地嘆了口氣,将那些摔倒的喪屍扶起來。

透過門縫,李子越得以窺見房內一切。

房內堆滿了喪屍。

最裏的喪屍已經要摸到壞了皮的天花板,與此同時,濃郁的屍臭撲面而來。

李子越注意到這些喪屍手上都拿着個看不清包裝的圓柱塑料瓶子。

瓶子裏殘留了些許液體,被青苔入侵,最下端黃綠一片。

地上還在蠕動的喪屍将手中瓶子舉起,随即遞到嘴邊,頭微微上揚,瓶身微傾。

做了個喝水的動作。

瞬間,所有的一切串聯在一起,李子越驟然明白先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林間被勒住脖子吊在樹枝上的喪屍、不斷跳入井中的喪屍、倒在地上狀似喝水的喪屍……

過去系統說話聲在腦海中響起。

【常年的幹旱和突如其來的洪澇讓村裏的農民苦不堪言,辛勤耕作的農作物被惡劣的天氣摧毀,走出去尋找出路的年輕人再也不回來

饑餓、疫病、缺水、孤獨

比起親兒子,藥兒子(喝農藥)、繩兒子(上吊)、水兒子(投水)更可靠

終于,他踢走了腳下的板凳,蒼老的雙手在空中無力揮舞

他吊死在了房梁上,成為村裏第一位帶頭自殺的農民】

生鏽的門“吱呀吱呀”,李子越垂在身旁的手悄然握緊。

如果完成了主線任務,就能提前出副本,再也不用被雨淋,受日曬。

李子越視線不留痕跡地落在正彎曲身體忙碌的農戶。

他身上專屬屍體腐臭的味道很濃郁。

系統跳出了彈窗。

問題一:[李子越玩家您好,請問您是否要做出對主線任務的判斷?]

[請在下方選擇您的答案:口是 口否(選否結束所有選項)]

問題二:[(若問題一您選擇‘是’)李子越玩家您好,請問您是否選擇眼前的農戶作為主線任務答案?]

[請在下方選擇您的答案:口是 口否(最終答案只能選擇一次,請玩家謹慎選擇,若答案錯誤會遭到嚴厲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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