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審判長的刀
第44章 審判長的刀
飲料只有第一支參加的隊伍能擁有。
孫遠誠位列第二, 僅得到了幾個孩子拳頭大小的硬饅頭。
好在他剩的水比較多,配着水,這幾個饅頭還是能拿來充饑的。
但是其他玩家就沒有他這麽好運了。
饅頭數量和大小随着參加次序往後遞減, 當第四組玩家發現自己拼盡全力只拿到三個髒饅頭時,他們忍不住當着所有人面罵起錢萬龍來。
後面排上隊還沒參加的玩家愈發憤怒。
天氣炎熱, 人們又累又渴,情緒像一堆傳爆線正在燃燒的炸藥。
爆炸只在下一瞬。
“我說過越後面參加的玩家能得到的食物只會越來越少。”
錢萬龍冷眼看着即将向他揮來拳頭的玩家。
“狗屁!幾個破饅頭怎麽吃?沒有水根本咽不下這些饅頭!”
“好不容易完成任務, 就得到個要麽噎死,要麽渴死的結果,這個副本什麽意思?想搞死我直說!”
“有吃的就不錯了,你還參不參加這個環節?不參加就往後稍稍, 別搶我位置。”
“你瘋了吧?”
“你才瘋了, 你是龍傲天還是趙日天?需不需要副本策劃滾過來給你磕頭道歉,順帶滿漢全席奉上?你看上去不像新人,說話做事卻跟個弱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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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咚!”
鑼錢再響,全場靜音。
“我說了, ”萬龍語氣已經帶了怒意,匍匐在他面前的幾條呲牙咧嘴的惡狗正兇狠地盯着在場所有人,“神感謝昨晚你們抓住了五個殺害新娘的兇手,這才賜予你們食物。你們嫌少, 只因為你們抓到的兇手太少了, 怪不得別人。”
孫遠誠靠在一邊陰暗處,鼻腔中穿梭的氣體愈發悶熱,他心間卻泛起一陣徹骨的寒意。
規則已經很明确了,想要拿到吃的, 就要替邪神抓到更多兇手,或者說, 殺死更多玩家。
但玩家也不是傻的,經過昨晚和今天的劍拔弩張,八千積分和活下去的天平立在所有人面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孰輕孰重。
主動殺人的玩家會銳減。
但“被動”殺人的玩家必然增加。
錢萬龍這番話表面上是在重申規則,實則是在引誘玩家繼續互相陷害。
現在,玩家之間的氛圍也很不對勁。
他們不光仇恨錢萬龍,還恨身邊的彼此,更有甚者開始罵劉關和段嘉義兩人。
還好他倆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倒是避免了這場罵戰。
争吵、辱罵、瞧不起。
糟糕的身體狀況讓人本能地警惕和嫌惡他人,以求更好地保護自己。
這樣危險的環境下,還有人火上澆油,想要混亂來得更猛烈些。
孫遠誠不留痕跡地打量着先前罵別人“弱智”的玩家。
他是真的想要參加[呼吸秋千]嗎?
不一定。
或許為混亂的火焰添加柴火才是他的目的。
混亂在帶來恐慌的同時,也能帶來希望,而這層希望,顯然屬于占玩家總數30%的窮人。
玩家死後背包裏的物資是可以被剝奪的,水資源是可以更換主人的。
能活到現在的窮人玩家,恐怕沒幾個是省油的燈。
大部分玩家的狀态已經接近癫狂,而接下來的環節更讓人喘不過氣。
[呼吸秋千]結束,太陽下移。
[誰是盤中餐]任務開啓。
玩家再次被要求種下植物苗。
昨天是窮人乞求富人賞賜一點水,今天窮人和富人已經可以分庭抗争。
“我不種了,剩下這點水我自己喝,”有人開了口子,“種下植物苗,事後我自己一個人渴死,你們這些富人倒是繼續逍遙,憑什麽?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不種了,你要種我可以把苗給你。”
“後續任務說不定會獎勵水資源。”
“說不定?為什麽相信你?說了半天你也不給水,說話聲音比誰都響亮,叫做點實事一個不做,行,我也不做。”
“我哪有水給你,”那人身形略胖,汗水已經打濕他半個衣衫,他面上帶着讨好神情,“我拿到了普通人的水量,只能自保,無法幫助……”
和他對罵的是個瘦子,此刻只見瘦子露出嘲諷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你當人傻逼呢?”
玩家争執的聲音越來越大,卻依然沒人願意拿出多餘的水來。
即使有人有分享的心思,也不敢舉手——敢站出來分水的,極大概率是富人。
然而暴露身份後,他不通過分水環節将自己身份由富人轉換為窮人,是不會被大家放過的。
這裏有個隐形的較量——玩家儲水量只有自己知道。
窮人可以大方袒露:反正我身上就這點東西了,你費盡心思把我殺了就相當于撿個芝麻,劃不來。
富人不一樣。他們比任何人都需要隐藏自己的水資源,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衆人就這樣僵持着,中間還夾個錢萬龍在三令五申——陽光下玩家不可互相殘殺。
這是阻止嗎?這是死亡版饑餓營銷。
現在不讓動手,受到壓抑後的玩家在晚上只會下手更狠。
孫遠誠後怕地咽下唾沫,從角落縮走了。
他不準備種植物苗。
經過昨晚,他已經知道喪屍對受過雨淋的玩家是有益的,他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種植物,放喪屍進來。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先前李子越的疑惑不是錯覺。那些被喪屍咬過的玩家确實“消失”在寺廟附近了。
被咬後,玩家解鎖新任務——[審判長的刀]
[恭喜玩家觸發“審判長的刀”隐藏任務]
[任務難度:三星(好的,我們承認在設計任務時出現了一些問題,玩家如果沒有敏銳的觀察,很容易死在這裏,對此我們表示萬分抱歉,将對玩家采取如下補償:之後每年清明節都會在您墓前獻上一束包裝精美、價格昂貴的菊花)]
[三星任務介紹:
為何你只在這個村子裏看到了老人、青年人,卻不見孩子?
孩子?
哪裏有孩子?
如果真的沒有孩子,這個村子又該如何繼續發展?
或許在拿到這個任務之前您已經見到了孩子,哈哈。
或許您見到的只是孩子的部分,哈哈。]
[任務要求:找到孩子,救下孩子(0/1)]
[任務獎勵:20000積分(拯救遠超殘忍的屠殺,我們對您的善良報以最真誠的敬意,并向您保證,這是所有副本中積分獎勵最高的任務,而且,或許您得到的不止這個(微笑))]
孫遠誠看着系統最末端顯示的任務提示。
[任務提示:①可拯救的孩子不在寺廟②孩子的生命是短暫的,您無法拯救死去的孩子③我們聽說有引路人,當然,您知道的,道路多種多樣]
難怪當時那人撞到李子越時神色慌張,原來是在着急任務時間。
孫遠誠皺眉看着第三點。
引路人?
他漫無目的地在村子附近走着,偶爾撿個石塊在地上敲兩下,佯裝自己在找比較松軟的土地。
路過幾片排列緊密的房屋,他剛想站在大片房屋陰影處休息幾分鐘,卻聽到隔牆傳來隐約的說話聲。
“媽。”
男子冷漠地喊了一聲。孫遠誠覺得這聲調有點熟悉,但隔了牆,他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來聲音的主人是誰。
“你快80歲了吧,你知道村裏人怎麽看你嗎?”
“……”
“你要我說出來嗎?”
“……”
“傘是我做的,肉是我清理的,你現在的身體狀态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引導,但這份工作誰都能做,你不是不可替代……”
“好了……”
孫遠誠一激靈。
女聲,蒼老而悲痛的女聲。
火辣辣的陽光照了孫遠誠半邊身體,豆大的汗珠順着他的太陽穴緩慢滾下,他的心跳突突,感覺體內血液在沸騰。
長久的沉默讓孫遠誠誤以為對方已經走了,他剛要挪動腳步,便聽到女聲再次響起。
“……我知道,不用你來說。”
“你終究是長大了,小時候追着我,成年後遠離我,現在我老了,你要抛棄我。”
孫遠誠頓了動作。
又是一段令人覺得壓抑的安靜,他聽到兩道節奏不同的腳步聲接連離開,這才緩了口氣從陰暗處走出來。
什麽意思?孫遠誠一頭霧水。
仔細回想,男聲應該是錢萬龍,女聲是之前的老婦。
這兩人幹嘛?錢萬龍要抛棄他媽?先前就感覺他倆關系不好,現在是直接鬧掰了?什麽不孝子。
孫遠誠十分鄙夷此人。
正想着,餘光卻瞥見一點刺目的粉紅。
他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孫遠誠悄然跟了上去,果不其然,他看到先前跟在王岐身邊的孩子正疾步往XX希望小學走去。
那抹靓麗的紅在這片枯燥的黃沙中顯得格外醒目,孫遠誠這才明白為什麽無限流小說裏詭異的孩子大多穿紅衣服。
顯眼啊,不穿得豔麗一點被玩家發現,又如何做到把玩家吓一跳呢。
偉大的無限流設計者,竟然還懂一點色彩心理學。
孫遠誠在心裏默默吐槽,動作卻未停緩。
孩子最終消失在小學後面的一片空曠土地附近。
不能說是空曠,這裏地面崎岖,下面顯然是藏了東西。
孫遠誠手摸過那些突起的泥土,手指微微用力,掰開一小節,看見裏面埋葬的陰森白骨。
渾身上下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嘶。
孫遠誠剛站起身來,下午燥熱的風沙刮了一層又一層,立馬将他的雙眼糊住,兩行清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孫遠誠一邊吐槽自己不争氣,一邊着急地揉眼睛。
視線受阻礙,他對周圍一切更加敏感,借助猛烈的風,得以看見前方似乎立起了個竹竿,竿上挂了個紅黃相間的布料。
他遲疑地走了過去,拿下布料。
只見上面寫着。
[我的上面在悲嚎]
[我的中間在等待]
[我的下面在萎縮]
[我的外殼在灼燒]
[我的內部在發芽]
孫遠誠眼皮一跳,覺得這段話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他邊走邊盯着那布料思索。
下雨、陰冷、窗戶、香味……
卧槽!
這不是昨晚那老婦人熬東西時神神叨叨念的……
他腳下猛地一踩空。
下一瞬。
“啊——”
他的慘叫卡了半截在喉嚨裏,眨眼功夫不到,自己就連滾帶爬地掉入了某個陰暗的地下室。
孫遠誠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塵,手胡亂摸到一旁冰冷的石塊,聽到自己如天雷般震響的心跳聲。
剛才掉下來磕到了眼角,此刻雙眼還難受着,他勉強眯開眼睛,只能看到一點昏黃的燈光。
安靜的地下室周圍刮起一串細小的簌簌聲,像是無數小蟲子在陰暗處爬行。
孫遠誠吓得連忙睜開了雙眼,而當他看清眼前一切的那刻。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完全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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