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你現在在摸什麽?

第77章 你現在在摸什麽?

雪夜已盡, 遠處晨光初顯,雲層染了橘紅,再逐漸蔓延開。

新的一天。

張斂不知從哪裏找到一件厚實大衣, 趁李子越暫時沒力氣說話,不由分說便将他塞裏面, 再裹成長面包條,讓他坐到小巷一側沒雪的臺階上。

張斂的手從後往前将李子越的臉捧住。

理由是:“沒找到圍巾, 但我手是暖的。”

這個姿勢別扭且怪異,再加上李子越是個同性戀,他背對着張斂坐在前方,雖不說話, 耳朵已經紅到快要滴血。

但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 李子越剛從“鏡子幻境”中出來,渾身冷得仿佛沒有一點溫度,生存和感情別扭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楚。

盡管他的身體狀況并沒有嚴重到需要上升至“生存還是死亡”這項選擇題的高度, 他也不缺臉側這點溫度。

但……

此刻他倆一個裝傻子,一個裝啞巴,倒也算和諧。

張斂捧臉就捧臉,還要手欠摸一下李子越不自覺發抖的耳朵尖。

李子越瀕臨炸毛:“張斂, 你再摸把你手砍了。”

“好。”

“……你現在在摸什麽?”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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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斂裝傻充愣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程度, “不知道”三個字甚至把李子越給氣笑了。

他剛想說話,卻聽系統提醒。

[檢測到第三方支線擾亂游戲正常進度,“雪鏡”暫時存檔]

“存檔”?

倒是新奇。

李子越清了清嗓子,擡頭對章行止正色道:“你們也遇到了‘雪鏡’?”

章行止點頭:“應該是自你聽到‘我’說‘木屋’時, 我們就陷入了雪夜幻覺。我從來不知道木屋這東西,如果知道早和你們說了, 不必拖到最後。”

這并非沒有道理,但根據他們已知的信息分析,當時除開前往木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你也是四面鏡子?”

“以前所有玩家遇到的鏡子是相同的,但這個副本發生了異變,”章行止面色沉重,“現在因人而異,我遇到了五面鏡子,張斂遇到了七面……”

“鏡子數量沒有多大意義,如果沒有人從外面砸碎鏡子,我們極大概率會陷入不斷遇到鏡子的死循環,直到死。”

意思是這個環節只有“他人從外圍幫忙”這一種解法嗎?

李子越默了聲音,他視線不留痕跡地往身後瞥,看向藏在雪堆裏的第四人。

日光逐漸明亮,雪勢減緩,李子越先不見人,只看到純白的雪層中露出的一點漆黑。

那人手中的長身狙擊槍槍口正對準108號人類基地,往後才是她掩在狙擊槍和雪中的一抹黑發。

晨光與黑夜的交際點,四周格外寂靜,那人不動聲色地在雪堆裏潛伏了足足半小時,期間只見槍口有極小幅度的移動。

天邊橙線愈深,她身邊的雪有一瞬的抖動,随後一道壓抑的“砰”聲在所有人耳旁炸開,雪被激起,在空中散成一片白茫的雪簾。

她這才擡起頭來,抖動身上的殘雪,護目鏡被她調整了兩下方位,使上面被雪打濕的碎發露出。

“走吧,”她手撫上額頭,将前劉海自然往後斂,自信揚了唇,“對面狙擊手死了。”

日光愈盛,照亮她一頭幹脆利落的短發,後頸處一小截翹起的尾巴在雪中微微發抖。

李子越沉默着看了她良久,最終還是沒說話。

“不是兩狙擊手嗎?”章行止問道,“你只開了一槍。”

“哪裏兩個?”她從雪堆上跳下來,“一直以來只有一個。”

“……奇怪。”

【诶,之前去過這個狙擊手直播間,她好厲害的,拿到過好多“彈無虛發”成就】

【狙擊手叫劉煜澈,目前積分榜第12,但單論狙擊,她是第一】

【劉煜澈?好熟悉的名字啊,感覺在哪裏見到過】

章行止清楚劉煜澈的強項,自然不會質疑她的回答,心裏卻依然疑惑。

并不排除上面給他“假答案”這種可能,畢竟提前查資料的行為本身就處于不被允許的規則之外。

上面有人想陰他一手也正常,仇恨他的人也不少。

章行止“啧 ”了一聲,将疑惑壓下。

趁基地裏的人還沒開啓風場,衆人在雪的掩飾下順着小道往基地潛去。

托風場的福,周圍不見喪屍,李子越也逐漸安心。

先前那一場只是幻境嗎?

李子越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側臉,不見傷痕,視野也清晰,此刻他除了冷些,沒有其他異樣。

之前因異獸和冰錐的襲擊所産生的傷口都不見了。

賬戶金幣卻真實增加了。

雖然是幻境,但還是存在真實部分,那麽他在湖面見到的【李子越】呢?

是副本設置的幻境,還是潛藏在幻境下的真實?

【李子越】為何被傷成那樣?扇子又為什麽不在他手上?

可利用信息明顯不足,只會越想越亂。

“監控處于休眠狀态,”章行止放下檢測系統,“不過門那邊有指紋鎖,你們等我兩分鐘。”

【笑死我了,怎麽一個兩個都不走正門,偏門愛好者是吧】

【好好好,我懂了,成為大佬第一步:能走旁路絕不走正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不覺得前面有個環節怪怪的嗎?】

【什麽?前面的你細說!】

偏門那邊走廊昏暗,似乎太久沒開啓過了,灰塵很厚,人稍微走動,便能見到細小的粉塵在空中飛舞。

先前從醫院拿的防毒面具只能防空氣中的毒霧,無法抵擋這些小灰塵。

這回李子越已經被順好毛了,人只是站在門口,臉很配合地輕往上擡,等張斂手伸過來。

張斂指腹微擦過他還在泛紅的耳廓,再在鼻梁中間捏了捏,将口罩鼻夾固定住。

又替他調整了口罩兩邊高度,這才對李子越眨了眨眼睛:“好了。”

李子越便自然地把頭低回去。

等等。

他突然後知後覺。

我是沒有手了嗎,為什麽要張斂給我戴口罩?

張斂視線輕往下,見李子越耳尖剛要消去的粉紅又被點燃。

他默不作聲往李子越掌心塞了塊單獨包裝的水果糖。

“……什麽東西?”

李子越說話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有種嗡嗡的模糊,好似脆弱的病人。

“糖,在過道儲物層找到的,”怕李子越不吃,他又補充一句,“青蘋果味,帶點酸,不是很甜。”

“……哦。”

聲音更模糊,想來糖應該塞嘴裏了。

“我呢?”劉煜澈在旁邊打趣,她之前和張斂合作過幾個副本,算張斂半個老熟人,“我的糖什麽味的?”

張斂認真想了想:“還有半截發黴的香腸和半塊咯牙的黑面包,你要哪個?你選剩下的給章行止。”

章行止:“……?”等等,我剛剛可沒說話!

幾人雖偶爾說點閑話解乏,精神卻沒有半點放松。

劉煜澈已經把狙擊槍收起來,換成了更方便的手/槍,食指指腹一直放在扳機處。

章行止在所有運行的監控上設置了虛拟景象,防止基地監控室發現異樣,只有張斂仿佛一直神游于危險和警惕外,一門心思給他哥找糖。

不過沒人會站出來說張斂一句不好。

張斂屬于考場上你看他好像只會盯着試卷發呆,交卷時卻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已把卷子寫滿,後續得分還很漂亮的神奇同學。

曾有玩家與張斂面對面博弈,見張斂準備期間只知道望着窗外發呆,便放松了警惕,誰想正式環節剛開始張斂便提交了答案,對方被秒到這輩子都不敢再和人1V1比拼。

張斂有時候是腦子是真缺根筋,李子越若是在場還會管他幾句,不至于讓對方很難堪。

不幸的是,“李子越在場”只是假設。

那位玩家被秒殺已經很痛苦了,事後還要被張斂一臉真誠地問。

“你剛剛是什麽都沒想嗎?我以為你和我一樣,習慣在腦中打草稿。”

對方:“……?”

玩家被張斂氣到站立不穩,眼看就要倒地。

張斂還覺得一切與他無關:“這是怎麽了?你有心髒病?為什麽會突然犯病?”

“你先吃點藥吧,對決結束我也餓了,我也回去吃點東西,”這時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李子越訓他腦子缺根筋,“哦,死了的話我會來參加葬禮,你喜歡在你墓碑前擺什麽花?”

……

穿過昏暗的長走廊,四人終于看到破舊的基地大廳。

燈光不甚明亮,一切都出于休眠狀态,借章行止的發光水母道具,衆人才勉強看清室內設施。

大廳中央擺了個缺條腿的老舊圓桌,四周牆壁被幾塊大型屏幕取代,下端是灰暗的操作臺。

李子越眉輕皺,指尖撫過身旁桌面,見指腹仍是一層薄灰。

偏門走廊沒人就算了,為何這基地大廳也不像有人的樣子。

劉煜澈将槍上膛,走到另一邊,她聲音壓低,向另外三人做了個手勢——我上天臺去找死的狙擊手。

李子越點了點頭,開始處理操作臺。

操作臺有一片區域專門負責基地監控,李子越記得一路上監控并未全部休眠,想借此看看之前基地發生了什麽,為何一直沒人。

章行止已經提前重啓了系統,無奈系統操作權限設有密碼,密碼還不是單純的數字,而是導數結論求證明。

要求解題步驟要寫全,章行止靠着以前學生時代的記憶,能梳理個大概思路,具體寫“因為、所以”就不行了。

剛一擡頭,見李子越已經把證明過程寫好,點了提交鍵。

章行止驚呆:“……你好厲害,你高考數學多少分。”

“哪年的?”

章行止愣了下:“什麽?”

李子越面無表情:“我考過8次高考數學,其中3次睡過完全沒去考場,得了0分,2次拿滿150,1次148,還有2次因為題太簡單,所以寫到一半睡着了,只拿到選填的80分。”

“您……”章行止以前數學也不算太差,高考那年拿了個130+,但130+和150之間看似只差十幾分,實際差了好幾個實力維度,此刻瞬間覺得李子越形象偉岸起來。

李子越搖頭:“我沒有你想象那麽聰明,我只是熟能生巧,如果你把一張試卷反複做過十來遍,你也能拿到這個成績。”

随後周圍屏幕亮起幾塊黑白景象,然而更多區域依然是一片不呈現任何內容的雪花。

章行止撓了撓頭:“這點我能處理,你們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去看看這些地方監控怎麽回事。”

話音剛落,他又笑了聲:“你把我好友通過呗,我有個小道具,等會兒萬一發生了什麽,我還能通過玩家通訊聯系到你們。”

李子越同意了申請:“麻煩你了。”

“多大事,”章行止擺擺手,“術業有專攻罷了。”

張斂在下方儲物櫃找到一堆未過保質期的壓縮餅幹和罐頭,他切了一小塊塞嘴裏,半秒後面無表情地評價了一句:“難吃。”

又開了個罐頭,再點評一句:“難吃。”

趁這點空閑,李子越将危險預報系統喚醒,然而剛一點開系統操作界面,只見基地大廳四周閃爍危險紅光。

“警告!警告!”冷漠的機械聲響起,“基地外三百米處有高級喪屍入侵,警告!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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