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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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上一盞新茶,姚七福遞到周迢的手邊。
眼下已經是嚴冬時分,二人坐在後院的桌上。
周迢看着茶杯裏浮出的氤氲的水汽,“我們,好像在這裏一起吃過立冬飯。”
在說前兩個字的時候,他感覺舌尖都在發燙。
是因為茶太滾燙嗎?還是心裏熱,因為從未單獨與姚七福坐在一起過。
周圍很安靜,靜得讓他産生天地間只有二人的錯覺。
姚七福淺淺一笑,“是的。”
那一晚,她永遠不會忘記。
那一段時光,無疑是她最快樂的日子。所以,她會把這段記憶,深深地烙在腦海深處,時不時就拿出來回味。
簡單的交談過後,便沒有了說話聲。
周迢心裏有很多想說的,他已經聽公羊熹寞說了,這次能成功擊退胡人,得益于國庫的豐裕,而國庫的充裕,又得益于面前,悠然飲茶的她。
他其實在幾年前便得知國庫的虧損嚴重,卻一直沒有找到辦法解決。
也不能說沒有找到解決之策,他和姚七福想法一樣,想過将本朝的商品運送到海外進行貿易。
但這件事重關國家,而且對于海外的探索,本朝掌握得并不多,加之當時皇帝的不作為,便一拖再拖,直到國庫空虛。
險些因為這一點,我朝在這場戰争中被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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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為男子,作為朝廷命官,尚沒有成功。
可姚七福卻付諸了實踐,這其中所經歷過的艱難,不敢想象。
“阿福,謝謝你。”
謝謝你豐裕了國庫,謝謝你拯救了那麽多保家衛國的戰士,謝謝你守住了我朝。
“我以為你會跟我說別的事。”
周迢眼中的感激之情一斂,“你……我……”
“我以為你會問我,願不願意随你入宮。”
姚七福就這麽輕易地,将他想問而害怕問出來的問題,如此坦然地問了出來。
周迢垂下來頭,是,他承認,他一打完勝仗一入京城,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了泥館。
表達謝意只是一個借口,他最想要的,是她。
姚七福放下手中輕晃的杯盞,湊近周迢,将兩人的距離拉到只剩下一寸,“擡頭看向我。”
周迢應聲擡頭,對視上一只瞳孔顏色極淺的眼睛。
“你好不好奇我的右臉,是什麽模樣?”
周迢張了張嘴,想說他其實已經撫摸過了。
“不止是疤痕,還有我的右眼。”
右眼?周迢的眼睛裏浮現出疑惑。
人的一雙眼睛不都一樣的顏色嗎?阿福為何如此發問?
好像是聽到了周迢的聲音,姚七福伸手,将她不願意展露在外人面前的“醜陋”,逐漸暴露在空氣中。
起初,周迢的視線落在那觸目驚心的疤痕上。
這疤痕很是雜錯,有長有短,有直有曲。不能深想,她到底是經歷什麽才有這樣的疤痕。
“看我的眼睛。”
周迢擡起眼簾,在對視上姚七福的一雙眼睛時,他以為他已經見多了世間的奇性古怪。
然,這一刻,他發現他錯了,他就是“井底之蛙”。
阿福的右眼,居然是從未見過的淺紫色。
一雙絕美的異瞳,與他深黑的眼眸久久相黏在一塊兒,卻都沒有浮現出一絲暧昧的意思。
姚七福收回身子,将劉海放下,“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天氣愈冷,天黑得便愈發快。
明明方才還能窺見天邊尚殘有一抹墨藍,眼下只剩下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
沒有繁星,沒有皓月。整個天穹,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明知掉下去會粉身碎骨,可就是經不住誘惑,忍不住往下奮力一跳。
周迢的指腹一直抵在杯盞壁上,從感覺到無比的燙手讓他想縮回,到溫度适宜,還可以暖暖他的手,再到溫度發涼,最後手指冰冷,冷得将他的指尖與杯盞緊緊地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耳邊是姚七福平淡如水的聲音,她的聲音很清脆,像是春天剛剛融化的小溪,夾雜着冰塊迸裂之音,而後是淙淙的小溪流淌“叮咚叮咚”的聲音。
她的情緒一直都是淡淡的,音調基本沒有什麽起伏。
可她說的故事,是那麽的驚險,周迢作為一個聽故事的人,心都是一直懸在半空始終落不到地。
而親身經歷者呢,她将她的故事用極為輕易平淡的情緒說了出來。
他甚至覺得,阿福還有一些事情其實根本沒有說出來。
淚水逐漸湧上了眼眶,雙手控制不止地顫抖,為了掩飾窘态,他只能将手放下來,掩蓋在衣袖之下。
喉嚨處像是卡了異物,上不上,下不下,他只要咽下一口氣,他就疼幾分。
姚七福沒有什麽表情,放在荷包裏的手,不斷地摸索着安睡的虛珥,每摸一分,她就心安一分。
“我說出來這些,并不是想謀取你的同情。”姚七福嘴角帶着笑,“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的過去。”
她就像是一顆筍,用最多最堅硬的筍衣,緊緊地裹住她最脆弱的,最真實的自己。
但因為面前的這個人,是她喜歡的人。而且她曾得知過他的過去,所以,她願意将她的僞裝全熟卸下,告與他最真實,毫無保留的她。
兩人沒有未來,知道對方過去一二,也算為這段感情畫上一個小點號吧。
“周迢。”
周迢的心一顫,掀開眼皮看向姚七福。
“我是不是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周迢每回見到她,幾乎都會喚她“阿福”。
而姚七福因為刻在骨子裏的自卑,她極少叫一個人的全名。
連張伯和柏闵肖,她大多都是直接說事情。
“我還記得你向我介紹你的名字時說的,'迢迢牽牛星'的迢。”
原來她什麽都記得,周迢以為他在姚七福心中是微不足道的,只是一個曾經相處過幾個月的過路人。
可原來,姚七福什麽都記得。
她是個極淡的性子,今日卻願意與他說這麽多的話。
周迢沒有感到開心,因為他知道,姚七福不是在追憶,而是在道別。
姚七福看向始終低垂着頭的周迢,“阿迢,看着我,好嗎?”
周迢不想在姚七福的面前流淚,他将淚意壓下,可是心裏的脹痛卻怎麽也壓不下去。
姚七福看着這副面孔,想伸手摸一摸,但她還是膽小鬼,只敢在心裏臨摹他的每一處輪廓,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我說了這麽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眼睛又熱了,周迢狼狽地垂下頭,衣袖下的拳頭不斷收緊,良久,才松開,閉上眼,點頭。
姚七福嘴角的笑意加深,笑裏有竊喜,因為周迢懂她;但更多的無奈。
“你是我短短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上的人。”
“阿迢,你希望我走嗎?”
周迢含淚搖頭,但他們都深知,只有分離才是最好的結局。
“你注定要當皇帝,那就必須要三宮六院。我對感情純潔,注定忍受不了,所以,分離,對你,對我,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這句話多麽的現實。
是啊,他是剛打了勝仗的将軍,是即将登基上位的王。
可他此刻心裏,卻沒有感受到一點點的開心。
所有,所有為他的人,都一個接着一個地離他遠去。
偏偏,他都無法阻止。
小時候保護他的母妃,為了他心甘心願将自己深埋在皇宮裏的阿悅,幫助了他保家衛國的阿福。
他一個都保不住,一個都留不住。
那他為何還要登上這個最高位呢?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愛人,他要這份尊貴又有何用?
周迢啓唇,想覆蓋上姚七福的手,還想做一下掙紮。
然,他的話還未說出口,姚七福直視前方,說話了,“下雪了。”
什麽?周迢沒有反應過來,卻還是順着姚七福的視線往後扭頭。
這不是初雪,所以周迢并不沒有感到什麽激動。
姚七福不一樣,她是南方人。
每一次看到下雪,她都會無比的開心。
雖然雪花并不沒有動畫片中的那麽一致,都是六片的。
可是,她還是很喜歡。
世間萬物,就是因為這些看着微不足道的雪,經過堅持不懈,一直下,一直下,很快,整個世界都會是雪白的。
而白,在她心目中,是最幹淨,最純粹的顏色。
不僅于此,姚七福想到了前些年,她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場雪,那日是周迢第一次牽起她的手,也是她第一次除了媽媽外,被一個認識不久的人拉起手。
那日的心動,她永遠都會記得。
那一晚,他将最後一個包有好運的帶有銅板的“餃子”給了她。
第一次被除了媽媽,如此挂在心上,第一次感受到外人給予的溫暖,她又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阿迢,我是個自私的人,我不願意勉強自己。
所以,讓這份對我來說青澀美好的愛意,從雪中來,随雪而去吧。
–
春天在人悄然不覺間,已經到來。
花開了,草綠了,冰融化了,一切都是嶄新的。
姚七福坐在搖椅上,腦袋放空地看向前方。
春天的竹林總是格外的青翠,時不時還有春筍冒出來。
自上次與周迢告別後,姚七福還專門去寫了信給柏闵肖,希望他能找到一個真正愛泥塑,能将泥館交托出去的人,或者柏闵肖也可以自己收下泥館,畢竟姚七福是知道張伯對柏闵肖的重要性的。
柏闵肖收到信後,很疑惑,直接從外地跑回了京城,問她,是不是要走。
姚七福肯定地點頭,京城很好,卻不适合她。而且住在張伯的泥館,她心裏不舒坦。
她是普通人,得知自己曾視為恩人的人,卻是傷害她最深的人,連她自卑的來源——臉上的疤痕都拜他所賜。
她沒有放一把火燒了泥館,就是很感激張伯對于她初來這個時代的照顧了。
但她并沒有把張伯的身份直接與柏闵肖明說,姚七福知道,張伯在柏闵肖心中,算是精神砥柱的存在,所以就不說了吧。
獨自隐居在這片竹林裏,每日就是乘着風,捏捏塑,看看風景,聽聽鳥鳴,實在憋不住了,就與虛珥說說話。
簡單而平淡,卻是曾經姚七福最是憧憬的生活。
眼下,理想的生活被她變成了現實,多幸運的一件事。
人生,不能太貪,姚七福是個對于物資要求很低的人。
但再低也不能不吃飯,她雖然在隐居的這半年裏,學會了些打野味的技巧。
可是,大多都是一只鳥或者一只竹鼠這些。
總吃素對身體不好,今日陽光不錯,她決定将捏的這些泥塑,拿到街市上去賣,然後買幾兩肉,解解饞。
她也不是沒有經濟收入,她的卡通泥塑和影視泥塑,已經是柏闵肖茶葉的贈品,鄭頌年對準嬰孩兒市場的最主要商品,以及王朝對外貿易暢銷貨中的一種。
所以,不要以為姚七福是個很貧窮的人哦,她可是個大富婆了呢。
坐在街上,她已經可以無視路人時不時對她投來議論的陽光。
京城,天子腳下,就該是這樣的繁華。
賣完了泥塑,到茶樓飲茶聽曲兒。
“聽說了嗎?咱們的君山已經攻下鄰國了,我朝的國土又擴大了。”
“哎呀,真好啊,短短幾年的時間,咱們的版圖已經擴大了不止一倍啊。”
“可不嗎,咱們的君主外擴國土,內發展經濟,咱們老百姓的日子是愈活愈有滋味了。”
“是啊,得此君王,真是有幸。而且啊,我聽聞,咱們的帝後愛情也是一段佳話啊。”
“是是是,我聽說啊,在我們京城差點被那胡人攻陷的時候啊,還只是宰相之女的皇後,努力帶領咱們的商人發展對外貿易,才有充足的國庫,幫助前線打贏勝仗。”
……
後面還有很多內容,姚七福沒有再聽,拎起籃子,扶正躺在荷包裏沉睡的虛珥,讓溫暖的陽光能照射在她身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王朝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
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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