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高中篇

第8章：高中篇

十五天的補課快結束了，最後幾天班主任發了一本宣傳手冊，裏面是各個名牌大學的招生簡章和宣傳，學校想以此來鼓勵學生在接下來的高三努力奮起。

梁群把冊子頂在食指上轉着玩，蘭瀾翻了幾頁就把書冊塞進課桌，只有林開昀在認真看。

她原本想去沿海經濟發達的地區，以後大學畢業就直接留在當地，便于找到薪酬不低的工作。

看到C大的招生簡章時，她在幾行字上停頓了一下。

“開昀你想去C大啊。”梁群瞟了一眼冊子。

“我先看看。”林開昀道，目光并沒有從C大宣傳頁面上離開。

“開昀你以後想去哪所大學？”蘭瀾湊過來問。

林開昀對比了幾個學校，擡起頭笑笑：“C大也不錯。”C大有優惠政策，錄取到特定專業可以免減學費。

晚自習的上課鈴響起，同學們正埋頭刷題，班主任走進來，手裏拿了一封精美的燙畫信函。

“同學們，這次周澤瑜同學代表C城一中參加數學競賽，拿了國獎，被邀請到C大參加夏令營游學。”

班主任話音未落，班上就起了哄鬧聲，有人帶頭鼓掌，一時間班級裏氣氛熱絡。

班主任将信函和獎金給到周澤瑜手裏，說了幾句鼓勵大家的話，便轉身走了，留同學們繼續自習。

“他還需要去C大游學啊？”梁群看着李晴晴又跑到周澤瑜跟前笑顏明媚地說話，心有忿忿，“他怕是都瞧不上C大吧，這不是白白浪費一個名額麽。”

“那也是人憑本事拿到的機會，去C大逛逛也不錯啊，”林開昀見梁群氣得兩頰鼓起，像河豚，覺得好笑，伸手戳了一下梁群的臉，“你要是喜歡李晴晴，就發奮學習考第一，這樣她就會來向你請教啦。”

梁群打開林開昀的手，伸手要去掐她的臉反擊：“我就是考第一有什麽用，我沒有那張臉吶！”

“哎呀哎呀——”林開昀笑着往後躲，“梁小胖，人不喜歡你又不是我的錯，你來掐我幹什麽。”

“開昀？”

有人喊她，林開昀停下來，擡頭見李晴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和周澤瑜說話了，站起身微笑着朝這邊看過來。

周澤瑜也盯着她看，臉上沒有熟悉的微笑，面無表情，對上她的視線又回過了頭。

林開昀以為是和梁群打鬧聲音太大吵到了李晴晴，便趕忙道歉：“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

梁群卻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抱臂橫在胸前：“哪有你們吵啊，天天上晚自習都說話。”

林開昀見狀怼了怼梁群的胳膊，示意他別亂說。

李晴晴沒理會梁群，上前幾步問：“開昀是想去C大？”

“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林開昀沒有否認，如實說。

李晴晴面露可惜：“C大雖然不是TOP3，但也不是那麽容易進的，只是這次C大夏令營只送了一張邀請函，不過開昀我相信你，加油！”

李晴晴挂起甜美的微笑，做了個加油打氣的手勢。

林開昀也報以一笑：“謝謝你，你也加油。”

眼見李晴晴離開了，方才梁群的忿忿不平已經無影無蹤，眼神一直追随着香影，直到李晴晴落座了還盯了好一會兒。

林開昀把梁群的腦袋掰回來：“收收你那不可自拔的猥瑣表情，可別把人吓跑了。”

梁群臉上癡迷不減：“世界上要是沒有王心淩，李晴晴就是天下第一的甜心教主。”

“啧啧啧，”林開昀回頭沖蘭瀾道，“這娃沒救了。”

蘭瀾深以為然：“腦袋要壞了。”

李晴晴坐回座位，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周澤瑜低頭看書，還是剛才的那一頁，已經看了很久。

他在走神。

剛才她正找話題問周澤瑜數學競賽的事情，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答得也很有耐心，正和她說着話，卻突然聽見了什麽動靜，臉色瞬間沉下來，她還沒看清，他就轉過頭朝向某處。

她順着周澤瑜的視線尋去，見林開昀和梁群正在打鬧，梁群伸手像是要去捏林開昀的臉，林開昀一邊笑一邊往後躲。

她心裏莫名一沉，低頭看見了周澤瑜的側臉，少年的側臉白玉無瑕，此時卻面無表情，像渡了一層寒霜。

原來她剛才并沒有看錯，于是她朝林開昀揚起笑，想要打破這令她尴尬的局面，将周澤瑜的視線拉回來。

下晚自習，林開昀坐公交車回到別墅，打開門發現陳知麗還沒回來，她有些奇怪，張嬸說男主人進了書房後，有事才會按鈴叫人進去，這個點陳知麗不知道在哪裏幹活。

廚房沒有人，張嬸也不知道陳知麗去了哪兒。林開昀有些擔心，怕是債主上門讨債，陳知麗出去應付了，便發了一條微信詢問。

陳知麗很快回複：在二樓打掃衛生，你先睡。

林開昀看完也就放心了，坐到書桌前刷題。

從前她爸爸剛走那會兒，隔三差五就會有人找上門來，有些債主怕再晚些，陳知麗手上的錢就被別人要走，自己拿不到手，所以雇了些兇神惡煞的混混成天來堵陳知麗。

陳知麗怕那些人喪心病狂地把主意打到林開昀身上，于是将林開昀送到了外婆家，那會兒林開昀上初中，已經懂事了，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于是常常做噩夢，夢裏都是陳知麗被混混欺負的場景，整日提心吊膽。

正刷着題，窗外一陣強光閃過，緊接着就是一聲轟雷，大雨來了。雨點不斷地敲打玻璃窗，窗簾上的竹影淩亂飄搖。

林開昀打開窗戶，把窗臺上放着的黑色打火機和兩個剩半截的蠟燭取回來，放在小桌旁邊。

濕潤的夜風帶着夏天微微的燥熱吹進房裏來，林開昀伸頭看了一眼，庭院的青石板上有暖黃的光暈，二樓開着燈。

周澤瑜穿過寬敞的客廳走向周任健的書房，剛想敲門，門卻自己打開來。

女人面色潮紅，頭發略微淩亂，嘴唇濕潤，泛起莫名的水光。

他聞見女人身上被淡淡香水味覆蓋的味道，微皺了下眉，女人眼神慌亂地閃躲，他沒理會，眼神都懶得給予，伸手在打開的門上敲了敲。

周任健正從書房的廁所出來，看了他一眼，坐到桌後的雕花紅木椅上。

“什麽事？”

“我要一張C大夏令營的游學邀請函。”周澤瑜一向不在周任健面前繞彎子，開門見山。

周任健擡頭看了他一眼：“幫同學要的？”

“嗯。”

“為什麽？”周任健是商人，不會因為無用的事情去消耗人情。

周澤瑜笑了笑：“為了宣傳您作為企業慈善家的家風。”

周任健點了一支煙，沉默了片刻才道：“可以，”伸手彈了彈煙灰，“愛交朋友是好事，不要逾越，鬧出新聞。”

“我知道，爸。”周澤瑜道，轉身的瞬間收回了笑。

回到卧室，關上房門，桌上已經放了一個棕色的藥瓶。

藥片順着喉嚨滑下，周澤瑜仰躺在沙發上，對面灰色的牆布上挂了一副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是白如君剛瘋的時候，他十三歲生日拍的，那時的白如君吃了藥還能保持一陣子的清醒，後來一切都失控了，包括他自己。

把相框取下來，背面翻開，照片背後是一副畫，畫的是手拉手的一家四口，周澤瑜的目光在男孩旁邊的小女孩上停留了片刻，将畫放回去，相框也挂回牆壁上。

陳知麗在保姆間的浴室洗完澡，吃了避孕藥，将印有藥名的包裝袋沖進下水道，套上睡衣出來，望了一眼關着的書房門。

她拿出賬本，還有九個人的債務沒還，已經很快了。仔細核算了一下，她拿出手機想轉賬，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想了想，還是收起了賬本。

得到債主一句“還清了”，她才會徹底安心。

陳知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少年嫌惡的眼神在她腦中反複重現，打開門見到周澤瑜的瞬間，她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身上的氣味都還沒散開，她覺得難堪極了。

陳知麗坐起身，看了一眼小書房的門，縫隙透出光亮，林開昀還沒睡，她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次日一早，陳知麗把林開昀送出門。

“回去吧媽，我都熟悉路線了。”林開昀朝陳知麗擺擺手。

陳知麗站在門口望着林開昀，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只讓她路上小心。

林開昀見陳知麗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也跟着緊張起來：“媽，你有事不要瞞我。”

陳知麗勉強做出輕松的樣子：“我能有什麽事...你在學校遇到事要跟我說，要是被人欺負了一定要告訴媽媽。”

“好。”林開昀應道。

過了幾天，早自習梁群抄完作業趴在桌上睡覺，林開昀在看錯題集，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她擡頭看了一眼，周澤瑜被幾個穿正裝的校領導圍在中間，正從門口走進教室。

班級突然就安靜下來，林開昀眼見着周澤瑜朝她走過來，年級主任就站在課桌過道裏，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心裏一緊，趕忙站起來。

周澤瑜臉上挂着溫和的笑，遞給她一個燙畫信函：“林同學，前幾天得知你有意報考C大，所以我特意去C大教務處幫你要了一張夏令營游學邀請函，希望你高考加油，被心儀的學校錄取。”

林開昀一時沒反應過來，閃光燈的強光閃爍幾下，她不由地閉上眼睛閃躲了一下。

“不行，林同學的眼睛閉上了。”旁邊一個穿着校服，正低頭看相機的學生說着，脖子上挂了個工作證，上邊寫着C城一中廣播站記者張XX。

“這樣，林同學你出來一下，我們去班級外邊拍一張合照。”年級主任說。

林開昀看了看周澤瑜，又看了看圍上來的校領導，動身從梁群的椅背後擠出去。

梁群被林開昀的動靜吵醒，揉了揉眼睛，迷蒙地擡頭一看，頓時吓得眼睛都瞪圓了：“老...老師好！”

年級主任拍了拍梁群的肩膀：“好好學習。”眼睛就再沒落在他身上，跟着林開昀走出了教室。

林開昀捏着信函的另一角，和周澤瑜背靠牆壁站在教室外，幾個校領導站在兩邊。

笑得太久，臉上的肌肉都快抽搐了，小記者這才點點頭，沖年級主任道：“拍好了。”

幾個校領導又說了一些鼓勵的話，放她回班級了。

“哇，林子，”梁群湊過來，誇張地用雙手将信函捧起來，“周澤瑜可真是本事大，能搞來C大的邀請函。”

林開昀把邀請函夾到筆記本裏，收進課桌。

C大不是TOP3，但以她的成績要沖進去還是有些冒險。夏令營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機會，上一屆游學回來的學姐曾在校報上分享了見聞，全程由C大的老師帶課，還能跟大學生一起做實驗，若是對老師的課題感興趣，錄取後就能直接被分去課題實驗組。

她有些猶豫，不知道周澤瑜為什麽會突然幫她搞來一張邀請函。

“這有什麽奇怪的，”早自習下課蘭瀾才到教室，聽完梁群的話她壓低聲音，“他剛入學那會兒就給二十個貧困生捐了五十萬，隔三差五上校報，給同學弄張邀請函有什麽稀奇的。”

“他爸是S省企業慈善協會會長，他麽，算子承父業。”蘭瀾冷淡地笑了一聲，做生意哪有手腳幹淨的，還是周家那種大集團。她一直覺得周澤瑜是個笑面虎，表面笑嘻嘻的，心裏不知道轉了多少彎。

那種人家出身的孩子，不可能白白将利益拱手送人。

“等着吧，明兒他助人為樂的事跡又要上校報。”上課鈴響起，蘭瀾抽出幾本書，把書包扔進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