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隐瞞
隐瞞
苦澀的湯汁灌進喉嚨,痛得厲害。
林瑔下意識偏頭躲避,反倒被嗆了一下,湯藥順着鼻腔倒灌出來,熏得林瑔直掉眼淚。
下一秒一雙手直接攬着他的肩把他托了起來,溫柔地擦去他臉上、頸肩的湯藥,然後又把碗遞到了他嘴邊,捏着他的下巴灌了進去。
林瑔:“……”
這藥忒苦了些,林瑔原本迷迷糊糊的腦子都清醒了幾分,卻感覺自己魂在外面飄着,無論如何都掌控不了身體。
直到又一碗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被送到嘴邊,林瑔終于忍不了了,掙紮着張開了眼,去推面前的碗:“苦……”
卻聽自己背後靠着的這個不明物突然出了個氣音,似乎是笑了一聲,又把碗遞到他嘴邊:“不苦,是糖水。”
林瑔腦子緩慢轉了轉,想,好像是個人,這才喝了碗裏的水。
溫度正合适的糖水沖淡了嘴裏的苦味,連帶着被苦得痛得要命的嗓子也好了許多。
林瑔這才發覺不對,眨了眨眼,才發現眼前似乎不再是一片虛無了,朦胧地能看到些東西。
見狀,蘇珏解釋道:“可是能看清了?謝萦說你之前看不見,是因為吃錯了藥,一時間傷到了腦子,所以才……”
“你才傷到腦子了!”林瑔确實不清醒,只覺得這聲音格外熟悉,讓人覺得心安,卻又對不上是誰,毫不客氣地怼了回去。
蘇珏愣了愣,反而笑了。
他輕輕撫着林瑔的發絲,道:“還能同我拌嘴……那便好,還能拌嘴就說明謝萦那藥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就有一點用跟沒用有什麽區別。”謝萦走過來,手裏端着個碗,頗有些沒好氣。
林瑔見了還以為是給自己喝的,當即吓得背過身去了:“不喝了!”
蘇珏趕忙去拍他的背,道:“沒事,不是給你喝的,是給我的。”
林瑔這才又扭過身來。
見狀,晚來一步的寧苒音忍不住皺起眉頭,問:“我哥這樣當真沒事?我怎麽感覺他……”
聞言,謝萦倒是不以為然,道:“像是傻了?很正常,亂吃藥本來就傷腦子,再過幾日就沒事了。”
一提到這個,謝萦又忍不住發起牢騷來:“我說你們也是,我頭一回見着這樣的,這麽多人在這比誰先死!跟養蠱一樣體內全是毒素,看誰有那好運氣能活到最後是吧?”
寧苒音小聲咕哝道:“本來就是養蠱嘛……”
蘇珏也不免嘆息一聲,道:“對了,鐘先生怎麽樣了?”
謝萦:“還沒醒,不過應該是沒事了。”
林瑔默默聽着,覺得無趣,又閉上眼睡了,這一覺不知是睡了多久,反正一睜開眼面前還是一個碗。
林瑔:“……”
這一幕有些過于似曾相識了。
蘇珏哄道:“是糖水,你好些日子不吃東西了,怕你受不住,要睡也喝兩口再睡。”
林瑔卻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手,揉了揉發痛的眉心,道:“子卿。”
蘇珏一愣,連忙放下手裏的碗,扶着林瑔左看右看,眼裏是止不住的欣喜,剛要開口,卻被林瑔制止了。
丢人,實在是太丢人了。
林瑔腦子裏只有這一個想法。
畢竟他只是那時候傻,又不代表傻完以後會失憶。
好半晌,林瑔才放下手打量起周圍的狀況來。
這裏還是那個修在地下的密室,只是一片燈火通明,只是少了很多人,寬敞了許多。
身下也不再是幹硬的地面,鋪了一層柔軟的毯子。
蘇珏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謝萦來了,挨個兒把大家檢查了一番,把沒那麽嚴重的挪出去了。”
“我怎麽記着音兒也來了?”林瑔皺着眉。
這地方不安全,寧苒音一個女孩子在這兒更不安全。
蘇珏道:“對不住,我太着急了,也顧不上其他,命人去報信的時候想着多一個人多一份助力,往姑姑家也送了一封信去,不承想來的是音兒。”
林瑔低嘆一聲,又問:“你那日喝的是什麽藥?是不是也傷着了?”
“沒有……我沒什麽事,一點滋補的藥。”
林瑔卻不信,直勾勾地盯着他。
蘇珏別開視線,又把那碗糖水端起來了,道:“喝點兒吧,我一會兒去給你弄吃的。”
林瑔這幾日是全靠着喝水續命了。
他昏迷了半個多月,每天除了湯湯水水什麽都喂不進去,好不容易醒了,總不能還叫餓着。
林瑔卻不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太久過勁兒了,反而覺得還好。
想一想臉該丢也丢完了,沒什麽可在意的了,又一下趴回蘇珏懷裏了。
他覺得蘇珏現在就是一個他前幾年見得有人用來逗貓的草,而他就是那只貓,吸引力大極了。
“我累得慌……你讓我再靠會兒。”
蘇珏道:“是因為你體內的蠱蟲沒了藥抑制,等回頭我叫謝萦取出來就行了。”
這枚子母蠱本就很容易讓子蠱擁有者對母蠱擁有者産生依賴,更不要說林瑔大病未愈。
林瑔懶懶應了聲,随即問:“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蘇珏道:“謝萦和音兒已經在想辦法了……最嚴重的是你,鐘先生現在已無大礙,等他醒了,就讓他為你醫治。”
林瑔狀況特殊,謝萦不敢貿然下手,但既然說鐘稞在醫藥這方面天資聰穎,毒也是他研究出來的,治好了他那一切不都有解決辦法了?
蘇珏相信,鐘稞是絕對舍不得林瑔的。
蘇珏頓了頓,才繼續解釋道:“沐止說,鐘先生的做法是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煉了大量蠱人喂給那些蛇,再以骨哨操控。蛇本身帶的毒還沒有那麽嚴重,但燕月人為了變強曾服用過改良版的醉煙,與蛇身上的毒和這毒霧一結合幾乎是必死無疑,沒有你他們也活不成的,你不必愧疚。”
聞言,林瑔這才掀了掀眼皮,道:“沒什麽好愧疚的,我若是放任他們輕松過來壓塌了這裏害更多人的性命才該愧疚……”話是這樣說,可林瑔還是有些憋氣,低嘆了聲,換了個話題,“那你又是怎麽回事?我當真不信那是什麽滋補的藥。”
“我……”蘇珏輕嘆一聲,道,“我幫謝萦試個藥,謝萦說這毒霧本就是為了亂人心神,而我過去為了穩住心神吃了大量的雪蓮清心丹,體內積攢起了藥性,這種程度的毒對我沒作用,時間久了會自己化解。”
林瑔道:“那是不是代表雪蓮清心丹可以解這蠱毒?”
蘇珏搖頭:“看運氣,運氣不好藥性就不夠,何況雪蓮清心丹本就是名貴不易得的丹藥,這麽多人,不可能都用得了。”
林瑔點點頭,興致缺缺,又不說話了。
見狀,蘇珏拍着他的後背,道:“若是為了鐘先生的事,你不必擔心……他從未來過北境,和林太傅一樣還在京城等你呢,回去我們就去看他。”
聞言,林瑔頓時整個人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蘇珏。
鐘稞此番釀成大錯,不用誰說林瑔也能想到外面如今吵成什麽樣了。
出了這麽大的岔子總要推人出去頂罪的,何況鐘稞并未遮掩,那麽多人都看到他了,這事賴不掉。
蘇珏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堅定道:“沐家養子沐禾犯下大錯,已經被清塵公子當場射殺,大家都看到了的。”
林瑔眼睫輕顫,顯然是不放心:“可萬一……”
“沒有萬一。”蘇珏斬釘截鐵道,“誰都說不出去……謝萦說鐘先生差不多也快醒了 ”
林瑔沉默良久,道:“算了,你去安排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見鐘稞了。
蘇珏應了聲好,也沒多說什麽,兩人就這麽抱了好一會兒,久到林瑔又要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卻突然聽遠處不知是誰争執起來。
蘇珏望了望,眉心微蹙,道:“我去看看。”
林瑔應了,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悄悄跟在蘇珏身後。
衆人倒是對着蘇珏一聲一聲地叫着“殿下”,看見林瑔也想叫,卻全被林瑔一個眼神制止了。
一路走過去,眼睛都酸了。
只見謝萦和寧苒音和另外兩個也蒙着臉的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是為什麽。
林瑔仔細打量了二人一番,覺着眼熟,似乎是在朝堂上見過,又想不起來叫什麽,只記得是什麽王大人和劉大人。
“吵什麽!”蘇珏冷了臉,別說沒有對着林瑔時候的好脾氣,就和平時那副笑語盈盈的模樣也大相徑庭,看得林瑔愣了愣。
謝萦冷笑一聲,道:“你們不是要謙王殿下回去嗎?跟我說有什麽用,跟謙王殿下說啊!”
他真是厭煩極了這兩個人。
原本他收到蘇珏的飛鴿傳書就要立馬啓程,可偏偏一群人一聽他是來北境找蘇珏的立馬給他扣下了,非要找人跟着一起來。
蘇謙霖又罵又說好話的才算制止了,卻也完全推拒不得,只能帶上他們選出來的這兩個人。
偏偏又是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馬都不會騎,光拖了後腿。
如今還要蘇珏回去主持大局,說不動蘇珏,就屢屢跑來他這作孽。
無非就是覺得自己拿他們沒辦法,換林瑔蘇珏早就把人打出去了!
被謝萦這麽一說,兩人都不樂意了,又顧及蘇珏在此,不好多說什麽,只得擠出笑臉來繼續求蘇珏回去。
蘇珏卻連理都懶得理一下,轉身欲走,卻聽那王大人道:“殿下!如今京中群龍無首,您不能一心只撲在這邊啊!是不是……是不是那個林瑔他挾恩圖報,他走不得,也叩着您不許走!”
聞言,蘇珏頓時停下了。
他懶懶抱臂往牆上一靠,笑得極為燦爛,道:“哦?你既說他挾恩圖報,那不如仔細同我講講,他對我是有什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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