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兩天後,蘇清詞轉入普通病房。
安娜麗絲這次來又帶了新的花,也不問蘇清詞樂不樂意喜不喜歡,抓起那把還沒來得及枯萎的百合丢進垃圾桶,丢的咬牙切齒,丢的百合花親吻垃圾桶發出“砰”的一聲輕悶響,如果不是擔心反應過激吓着某人,她定要踩上幾腳。
蘇清詞右手輕輕摩挲左手背的滞留針:“安娜麗絲。”
安娜麗絲聽不見,把買來的繡球花塞進花瓶,塞的咬牙切齒,塞的掉了好幾朵花瓣。
蘇清詞閉了閉眼:“安娜麗絲。”
“安娜麗絲.瑪索。”
“姐。”
“千萬別這麽叫!我哪兒擔得起呀,我哪兒配啊!”安娜麗絲語速極快,叽裏呱啦倒豆子似的,還說的是法語。
蘇清詞:“……”
安娜麗絲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拿水果刀削蘋果,削的咬牙切齒,削的蘋果皮斷斷續續,蘋果肉坑坑窪窪:“有病不說,覺得自己特酷是不是?拍苦情電影呢?”
她媽就是這樣,肝癌了也不說,送進搶救室被下了病危通知才知道,匆匆忙忙只來得及陪伴母親最後三天。安娜麗絲深惡痛絕,削掉好大一塊蘋果肉:“在蘇老師心裏,我就是個唯利是圖的書畫販子。”
蘇清詞淡淡道:“你太偏激了。”
“???”被一個真偏激的人說偏激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安娜麗絲氣極反笑,真恨不得拿水果刀把蘇清詞腦殼撬開。安娜麗絲挺後怕的,尤其是想到蘇清詞之前的種種反常,她卻沒當回事,每每想起都又愧又悔。
什麽休息一段時間,根本是患了絕症。張口閉口死啊死的不是過于消極,而是患了絕症。為什麽要在半年之內畫完《薰衣》,因為患了絕症。絕症絕症絕症絕症,安娜麗絲把水果放下,聲音中滿是傷感,“抛開商業合作的關系,咱倆連朋友都不算嗎?”
安娜麗絲知道蘇清詞微信列表就仨人,一個親爺爺,一個裴景臣,然後就是她安娜麗絲了。安娜麗絲氣沖沖奪過蘇清詞枕頭邊上的手機:“你爺爺不算,你男朋友也排除在外,列表裏就我一個好友,咱倆的關系難道……這人誰啊?!靠,還不止一個??!”
安娜麗絲措手不及,盯着昵稱“無憂無慮”和“lucky”的好友目瞪口呆,一臉見鬼。
蘇清詞沒搭理她。
安娜麗絲再一看,發現多了新好友,總體人數變成四個,但沒有裴景臣,裴景臣被删了?安娜麗絲欲言又止,把手機放回原位:“清詞,鬼門關走一遭,也算死過一回重生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安娜麗絲頓了頓,看向窗臺上生機勃勃的繡球花,本想借着“希望健康團圓美滿”的花語給蘇清詞灌心裏雞湯,但一則安娜麗絲不擅長這玩意,二則太有說教的味道,蘇清詞讨厭被說教。
安娜麗絲适可而止,跟蘇清詞相處這些年她曉得分寸,只會在蘇清詞的舒适區瘋狂蹦跶,絕不越軌。把蘋果放桌上,說你先吃着,我再去洗草莓。出來的時候,病房裏多了一個人。
裴景臣。
安娜麗絲把洗好的草莓端給蘇清詞,叮囑他記得吃,然後知趣的拎着小羊皮包走了。
蘇清詞:“你怎麽又來了。”
“今天感覺好些了嗎?”裴景臣同時開口,二人的嗓音交疊在一起。
窗外豔陽高照,積雪壓彎了柳枝。
蘇清詞不回答,只是看着裴景臣,等待他給予答案。
裴景臣把手裏提的東西放下,走到床尾問:“要躺下嗎?”
蘇清詞深吸口氣,不搭理,裴景臣也不催,就站在床尾等他随時随刻的發號施令。蘇清詞死挺了五分鐘,發現裴景臣還站在那裏,大有一種等不到指令就焊死在那的倔強。
蘇清詞心說自己偏執,其實裴景臣也挺軸的,還很幼稚。他倒是不信裴景臣能一直站在那,就算哨兵站崗也得換班對吧?有能耐就站着,站成活化石算你牛逼。但不行,因為這是醫院不是博物館,而且裴總擋他電視了。
“嗯。”蘇清詞不情不願的發出一聲氣音。
裴景臣就像個陪護型機器人,聽到命令就動了,把床搖下去。
無聊至極的電視劇剛好演完,裴景臣問他還看嗎,蘇清詞用閉上雙眼回答他,下一秒,電視就被關了,病房安靜的鴉雀無聲。
蘇清詞不說話,裴景臣也不打擾,一個安靜的躺在床上,一個安靜的坐在陪床椅子上。兩兩無言,病房徹底陷入落針可聞的寂靜。
蘇清詞突然有點心酸,他們之間,最終竟然走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還記得他蘇醒那日,睜眼時只覺得茫然,是喝酒喝到斷片之後、次日酒醒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懵。随着意識回籠,他逐漸憶起發生了什麽,除夕夜,鮮血,鬧鐘,一家三口拍車門,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影視劇裏都說人臨死前會迅速回顧自己的一生,跟走馬燈似的,然後定格在最重要的人身上。
蘇清詞眨眨眼,心說果然靈感來源于現實。他沒有回顧一生,但卻看見了應該看見的人,就這麽活靈活現的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好像跟記憶中的他不一樣,變得瘦了,憔悴了,有重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
雖說他這人沒有偶像包袱,如果不去公司的話,早起頂着雞窩頭照樣出門。一夜沒睡好有了黑眼圈也不敷面膜,碰瓷大熊貓遠房親戚,上街溜達愛誰誰。這麽随性,自由自在的,挺好。
蘇清詞說了句什麽,氣息很弱,連他自己都沒聽清。
他看見裴景臣好像愣了愣,然後薄唇一開一合,好像回了句什麽。
是什麽啊?
臨別之際最後的話是什麽呢?蘇清詞想聽清楚,然後房門被打開,一大堆醫生護士沖進來。蘇清詞目瞪口呆的看着兩個護士一左一右把“自己的幻覺”推出了病房,然後有醫生拿類似手電筒的東西扒他眼珠照。
???
然後就是科主任親自到訪,拍着他肩膀說小夥砸醒了,你命真硬巴拉巴拉。
直到被醫生大赦轉入普通病房,蘇清詞才後知後覺自己在ICU走了一遭,因為全程都是昏迷狀态,後來雖然醒了,但沒幾分鐘又睡着了,所以ICU并不如他想象的那麽可怕。或許是用了大量喹硫平藥物鎮靜,反而沒有太多痛覺,也是後來睡飽了徹底清醒才知道,自己在搶救室八個鐘頭死裏逃生,經過治療,專家會診,溫萌萌親自操刀進行了肺動脈擴張術。
現在是術後第七天。
裴景臣每天都來。
不在ICU了,探視時間不受限,裴景臣想來就來,不想走就不走。
蘇清詞在他來的第一天就明确說了,以後不用來了。但是裴景臣當做耳旁風,第二天來時,蘇清詞有種被對着幹的惱怒,但他精力體力都不支,說話聲音也軟綿綿的,想訓斥都沒氣勢,算了。
連死都不怕,還怕被裴景臣笑話嗎?反正在ICU最狼狽的樣子都讓他看到了,還怕什麽呢!
蘇清詞身體很虛,精神萎靡,根本不允許他長篇大論的回憶,幾分鐘不到就睡着了。再醒來時,天色已晚,窗外皓月當空,病房裏很暗,但角落處卻有一盞燈光亮着,光線雖亮但很柔和,不刺眼,光芒下是裴景臣辦公的側臉。
又是這個角度,雖然地點不在家裏卧室的床頭,但氛圍感如出一轍。白色的光線落在裴景臣臉上,細膩的皮膚如薄瓷,眸如點墨,黑白分明,濃密的長睫在眼簾處投下淺淺一排陰影,流暢的下颌線完美的無可挑剔,是畫家最一氣呵成的妙筆。
蘇清詞斂回視線:“你還沒走?”
他的嗓音中氣不足,是久病不愈的虛軟,不注意聽很難聽到。
裴景臣從耳朵裏掏出什麽東西,起身問:“醒了,想上廁所嗎?”
蘇清詞看見那是藍牙耳機。
“不想。”蘇清詞說,“你走吧。”
裴景臣自動屏蔽了後面三個字,接上前面兩個字說:“口渴嗎?”
蘇清詞:“裴景臣。”
裴景臣:“我在。”
我在?你在什麽?蘇清詞睜大眸子看向他,唇邊扯出不屑的輕笑,幹嘛裝出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模樣?
“裴總,你很閑嗎?”蘇清詞有些煩躁,“我看手機知道你跟納瑞游戲簽約了,恭喜。公司應該更忙吧,你幹點正事不好嗎?”
裴景臣合上電腦,走到病床前說:“我白天去公司,晚上來你這兒,不耽誤。”
蘇清詞覺得他聽不懂人話。
裴景臣說:“來陪你,是不務正業?”
陪我?蘇清詞一愣過後,險些笑出聲,但還是扯到了刀口,不算太疼,但也是疼的。
好一個陪他,他沒聽錯吧,這話居然是從裴景臣嘴裏說出來的?他蘇清詞何德何能?大難不死之後得到這種待遇,他是不是該感動的痛哭流涕才應景?
蘇清詞撐着上半身坐起來,裴景臣在察覺他的試圖後,立即伸手攙扶,卻被蘇清詞用力甩開:“裴景臣,你看我賤嗎?”
裴景臣怔住。
“是賤。”蘇清詞自嘲一笑,說,“确診的第二天,我就想告訴你的。一是實在沒人說,這個噩耗我自己承受不起,想找個至情至愛的人分擔分擔。二是我命不久矣,最多活三年,我不甘心,就算是被你同情了,可憐了,因為憐憫所以施舍給我的感情,我也想自欺欺人的接着。我拿這個病跟你賣慘,你不信,那就算了。”
裴景臣急道:“清詞。”
蘇清詞擡手制止他:“我已經犯過一次賤了,生平頭一次狠狠踏碎自己的底線,粉碎自己的尊嚴,夠了。你就當沒這回事,也收起你所有的憐憫,我不需要你可憐。”
就算他明天死,也不用裴景臣今天忍辱負重的虛情假意。
蘇清詞漆黑的眸子很冷,如同樓頂屋檐下凝結着的冰棱。他的面色很白,是沒有絲毫血色的不健康的白,比窗臺上飄落的細雪還要驚心動魄。
*
上午八點,溫萌萌親自率專家團隊來查房,蘇清詞身份擺在這裏,沒人敢怠慢。尤其是溫萌萌,她小時候家裏條件窮,哥哥弟弟一大堆,全靠蘇家資助才上的學,考入醫科,一路碩博,再到如今衆口皆碑的權威專家。溫萌萌感恩蘇家,作為家庭醫生任憑差遣了四十多年。
溫萌萌快七十歲了,因保養的好看起來也就五十出頭,穿着白大褂佩戴老花眼鏡,笑起來溫柔慈祥,跟随處可見的鄰家奶奶沒差別。
她跟團隊進行學術上的讨論,說的專業詞彙都是蘇清詞聽不懂的,完事後親切的交代主治醫生和護士,最後親口叮囑蘇清詞一些注意事項。
等專家團隊走了,溫萌萌留下,看着蘇清詞,似乎想說點什麽。
今天天氣很好,驕陽溫暖不刺眼,天空湛藍而寧靜,積雪消融。窗戶留了一道縫隙,微風落在蘇清詞的側臉,掀起他額前碎發柔和的蕩漾。這一幕既美如畫卷,又浸着某種驚心動魄的破碎。
“蘇清詞,你媽媽……”溫萌萌話說一半,身後傳來腳步聲,溫萌萌住了口,将臉上的情緒斂起,笑着往邊上讓了讓,“蘇董。”
蘇柏冬走進病房,溫萌萌就跟着王秘書先後腳出去了。
蘇柏冬走到病床前,張嘴問:“傷口還疼嗎?”
蘇清詞看都沒看他一眼:“我疼,您有辦法代替嗎?”
蘇柏冬一塞,蘇清詞半笑不笑:“所以何必問廢話。”
在陰陽怪氣怼人這方面,蘇清詞相當稱心應手,好聽點說是爽到自己,難聽點講就是杠精。不管別人說什麽,他總能故意扭曲對方的意思,俗稱不知好歹,是非不分。
蘇柏冬面色一沉,跟豔陽高照的天氣形成鮮明對比。
蘇清詞懶懶的道:“還有事嗎,沒事別擋我陽光。”
蘇柏冬怒不可遏:“我真不該管你,就該讓你死了痛快!”
“蘇董這話可算說到我心坎裏了。”蘇清詞笑出聲,把娛樂雜志翻一頁,“所以您何必做這些費力不讨好的事?不過現在覺悟也不晚,下次別再犯了就是。”
“蘇清詞!”蘇柏冬氣血狂湧,臉漲得通紅,“你別以為,我舍不得你死。”
蘇清詞不以為然的笑道:“無所謂,反正我活不長,誰管您在不在乎。”
蘇柏冬一拳又一拳全打在棉花上,偏偏又拿棉花沒辦法。打嘴仗,他是不怵的,畢竟是老子的老子,他跟外企談判桌上舌戰群儒的時候,蘇清詞他媽還擱他姥懷裏哭唧唧呢!可是那又怎樣?蘇清詞有病,受不得刺激,他上回還沒發火,就是言辭激烈了那麽一點點,就害的蘇清詞進了醫院差點一命嗚呼。
能怎麽辦?他是病人他有理,他是孫子他得意。
王秘書聽到聲音跑進來,說當爺爺的,別跟孫子一般見識,還是孩子嘛。
蘇柏冬心說我還是老人呢,該是被尊老愛幼承歡膝下的年紀,現在卻擱這兒活受氣!
蘇清詞忽然看向門外,那裏走進來一個人。
蘇柏冬也看過去,見是裴景臣,暫且忍下脾氣,叫上王秘書走了。
裴景臣将保溫杯放桌上,邊擰開蓋子邊說:“我炖的丹參紅棗豬骨湯。”
倒出小半碗,這樣涼得快,裴景臣再用湯勺攪拌攪拌,溫度可以入口了,遞給蘇清詞:“知道你最喜歡吃甜品,但醫生說不行,你才做完手術,至少三個月之內要清淡飲食。”
蘇清詞沒吱聲,遲了幾秒接住湯碗。
裴景臣變戲法似的一掏,拿出一只奶黃包:“自己做的低糖低油,你試試能不能當平替。”
蘇清詞也接過來,咬上一口,甜而不膩,餡料柔軟絲滑,奶香十足。
蘇清詞說:“以後不用了。”
“好。”裴景臣說,“下次我試試椰汁馬蹄千層糕。”
蘇清詞知道裴景臣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他說的不用,不是不喜歡奶黃包,而是以後不用再給他做任何吃的,包括豬骨湯烏雞湯牛尾湯這個湯那個湯。
醫院的夥食很好,營養均衡,日均餐費五千起,不用裴景臣額外加餐。
蘇清詞忍了忍,還是說了:“醫院的三餐很好,有專業的營養師按照每個病人所需的精心調配,有純飲食也有中醫藥膳,你不用再弄這些了。”
他說的話有些難聽。
裴景臣也知道自己自不量力多此一舉做那無用之功,私立醫院應有盡有,營養師都是一對一負責的,還有專門的護士,專業的護工,就算他不來,蘇清詞也可以過得很好。
但是……
裴景臣說:“好吃一點,能恢複的更快。”
蘇清詞想反駁,但忽然沒有力氣。
三天前的晚上,裴景臣說:“清詞,我沒有可憐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體背着病房裏唯一的光源,整張臉被遮擋在陰影之中,蘇清詞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到認真。
不是可憐,那是什麽?
同情?還是愧疚?
早說過了,裴景臣是個心軟的好人,因為他說了絕症但自己不信忽略了現在心存愧疚這種奇葩心理,裴景臣做得出來。
蘇清詞感到啼笑皆非。
吃完了午飯,裴景臣問蘇清詞困不困,還是午睡一下比較好。蘇清詞反問他還不走?逐客令下的有些不近人情,但裴景臣神色不變,說今天休息日。
真稀罕,蘇清詞也能從裴景臣嘴裏聽到休息日三個字。就算逢年過節,整個淩躍都在歡歡喜喜的享受法定假日,咱們這位卷王裴總也要殚精竭慮的辦公,不卷死別人,先卷死自己。
蘇清詞心想幸虧自己是個宅男,不愛出門,可以心平氣和的跟裴景臣在家待着,雖然裴景臣總是抱着電腦在忙,很少很少搭理他。
蘇清詞看電視,裴景臣抱着電腦在忙。蘇清詞做飯,裴景臣抱着電腦在忙。蘇清詞窩在懶人沙發裏一覺睡醒,裴景臣還是抱着電腦在忙,姿勢和角度都不帶變的。幸虧足夠信賴裴景臣的人品,否則蘇清詞定要懷疑他假借辦公之名,行“跟人網戀”的不軌之事!
有此蘇清詞實在忍不住了,喊裴景臣看着自己,裴景臣照做了,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然後沒了。
那一瞬間的蘇清詞真是又氣又無力,氣裴景臣像塊木頭,拿自己當空氣,整天跟電腦抱在一起,不如去跟電腦過日子吧!又無力自己的脾氣發出來也是對牛彈琴,裴景臣又不喜歡他,憑什麽顧及他的感受,拿他當空氣已是莫大的忍耐,至于跟電腦過,那敢情好啊!白天是互相成就的靈魂伴侶,晚上有海量片子供選擇,各種□□應有盡有。
蘇清詞越想越氣,特麽的還不如一個電腦!
蘇清詞有點慶幸自己還沒無可救藥到跟一臺電腦争風吃醋,做出趁裴景臣不注意,賞電腦一丈紅把它砸個稀巴爛的事情。
真好,以前想起這些曾經,都會憤憤不平把自己氣個半死,一邊恨裴景臣不成鋼,一邊自怨自艾。現在在想這些,竟出奇的平靜,沒有埋怨,沒有不甘,沒有自我可憐,只剩下釋然。
原來所謂“放下”是這樣的,過程雖然曲折,但結果遠比自己想象的輕松。
“我想出去走走。”蘇清詞說。
*
裴景臣推着輪椅上的蘇清詞,走到花園裏的涼亭下,問他要不要進去,蘇清詞搖頭,說想曬曬太陽。
早春的日頭落在身上很溫暖,并不毒辣,曬久了很舒服。遠處是一片高爾夫球場,又不少身穿病號服的人在護士的陪伴下一展身手。
蘇清詞看他們打球,一時入了神,被裴景臣的手指刮到劉海兒才反應過來。
裴景臣碰到才發現蘇清詞沒有流汗,是他看錯了。
蘇清詞本就生的白,一場大病更顯得蒼白,在室內有房蓋遮擋還好,到了陽光底下,面容白的幾乎透明。
他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風一吹就飛了,雨一淋就散了,輕輕一觸羽翼就碎了。
裴景臣呼吸一滞,如鲠在喉,過了片刻,他穩住自己的情緒,問:“渴不渴?要喝點水嗎?”
蘇清詞點頭。
“你等我。”裴景臣立即去拿。
這裏不缺自動販賣機,他都掃碼付款了,才想起來這水太涼。于是返回病房,問護士要了熱水,再用保溫杯裝好,原路返還,卻突然發現輪椅上空了。
剎那之間,裴景臣感覺心髒驟然失重,猛烈往下墜!
他倉皇失措的四處找:“蘇——”一回頭,看見站在涼亭裏的蘇清詞。
心髒墜地,砰的一下,摔得很重。
裴景臣第一步邁出時有些同手同腳,他叫一聲“蘇清詞”,走進涼亭:“怎麽起來了,扯到傷口怎麽辦。”
蘇清詞看向他:“術後半個月了,都拆線了。”
裴景臣立刻說:“那也不能掉以輕心。”
蘇清詞沒說話,裴景臣把溫開水遞給他。蘇清詞雙手捧着保溫杯,邊吹涼邊喝。
去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今年的春光來的格外早。霜雪融化了,順着濕潤的土壤蜿蜒流淌,若仔細聆聽,竟還有鳥語在放聲歌唱。
蘇清詞稀奇的望去,在三樓的陽臺,原來是被人圈養在籠子裏的鳥。
“裴景臣,你不必再這樣伏低做小。”蘇清詞說,“你不欠我任何東西,從來都不欠。”
裴景臣:“蘇清詞。”
蘇清詞搶話道:“聽我說完。”
裴景臣薄唇微顫。
蘇清詞目光遼遠了些,道:“你是個好人,知恩圖報的善良的人,畢竟是海洋叔的兒子,怎麽可能壞呢!就因為我給你輸過血,救過命,所以你忍受我的偏執和任性,即便我不擇手段做出下藥這種事,你也忍了,不僅不跟我恩斷義絕,還答應我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性格糟糕,嫉妒這個,怨恨那個,說盡沐遙壞話,不許你跟吳慮來往,甚至拿你親弟弟做威脅。随便拎出來一樣都足夠網友罵幾百層樓的,你已經仁至義盡了,真的。”
蘇清詞垂下眼簾,默默失笑:“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不必放在心上,你也別再畫地為牢了,因為你早就救過我了。”
察覺到裴景臣要開口,蘇清詞擺了擺手制止他:“所以咱倆之間,不是你欠我一條命,而是我還你一條命。”
蘇清詞擡起眼眉,深深的看着他:“景臣,咱們扯平了。”
“你自由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