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聊天

聊天

比起那句含糊不清的“你先走”，這真正的聲音好聽很多。

樂谙點頭。

今天的他和昨天中午的表現反差真大呢，看起來一個乖乖的好學生，打架這麽厲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樂谙默默想着，沒有問。

還沒等樂谙講話，喻星言直勾勾盯着樂谙的臉，有些驚愕道：“你是葉樂谙吧？”

樂谙聽到那個姓，頓了頓，輕輕搖頭：“我就叫樂谙。”

喻星言愣了愣，歉意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動了。”

“沒事的。”

“你的學生證，昨天掉了。”樂谙直奔主題，她把口袋裏握了許久的學生證遞過去。

喻星言沒問她為什麽沒了姓以及怎麽被找回的，接過那張學生證，眸裏的情緒更溫柔了點：“如果不習慣新學校的生活，可以來找我。謝謝你還給我的學生證。”

應該是我謝謝你。

樂谙剛要開口，“那個，謝謝你昨天——”

“喻星言。”

一道冷淡低沉的男聲驀然插進來，打斷樂谙想說的話。

兩人循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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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男生正站在挨着3班的4班門口，肩寬腿長，劍眉星目，長得頗為俊美，是一張很讨小女生喜歡的臉。

眸光鋒利，氣場很強。

與此同時，樂谙好像聽到周圍閃過一段模糊的聲音:“4%”

什麽聲音？她愣了下，下意識張望，卻沒見什麽。

幻聽了？

那個男生個子同樣很高，此刻居高臨下，視線漠然掠過樂谙，然後落在喻星言身上，表情隐隐透着不耐：“去吃飯，快點。”

“真沒辦法。”喻星言無奈，抱歉地對樂谙笑笑，“我得先去和朋友吃飯了。”

“我們先加個聯系方式吧，有什麽事手機上說。”

樂谙想了想，也不急這一時，答應了他。

倆人交換完聯系方式，喻星言就跟着那個男生走了。

樂谙也離開了3班教室。

她邊走大腦邊游神，回想起剛才的那個男生，從氣質和脾性看，隐隐和葉樂沁口裏的那個校霸對上。

算了，跟她有什麽關系。

樂谙在那小小的寧城，由于出挑的相貌，優秀的成績，在學校其實還很受歡迎，至少情書收得不少。

但她本人性格溫吞，喜好安靜，唯一願望是希望外婆健健康□□活安安穩穩，所以她不想沾惹到任何有可能掀起波瀾的存在。

樂谙是一個非常有內涵的名字，據說是取名字的人希望她平安喜樂，不谙世事。

然而這般頗有底蘊的名字并不是樂谙的外婆取的，而是她十幾年來素未謀面的親生父母。

她原本是葉家的親生女兒，但在四歲時不幸走丢，被她現在的外婆撿到。

樂谙被撿到時，随身攜帶的福袋寫着她的名字，但葉姓不知怎的被抹掉了，所以只留下後兩個字。

外婆當時還不會念這後一個字，問了鎮上的有點文化的人才得知它的發音，後來就這麽叫着傳下來了。

樂谙，樂谙。

別人聽到她姓樂，還覺得這個姓氏很罕見。

樂谙也是，至少在這麽十二年內，她都對她的姓，包括她的身份，都深信不疑。

直到上個月，年邁的外婆因突發的腦溢血住進醫院，焦頭爛額之時，她那素未謀面的家人也找上了門。

他們表示願意交完外婆的醫藥費，保障外婆的後半生，前提是樂谙要回到葉家。所以樂谙收拾了她的行李，離開了生活十二年的寧城。

一切好似冥冥之中，也從而順理成章。

晚上，樂谙洗完澡，坐在窗邊擦頭發。她回葉家後，葉父葉母就讓她住進了一間提前布置好的、跟葉家姐弟無異的大房間。她東西不多，房間就顯得有些空曠。

她仔仔細細地抹掉發絲的水珠，然後低頭翻看手機。

這部新手機是她剛搬回葉家的時候，葉父的見面禮。

樂谙沒有什麽深交的朋友，冷清的聊天界面，一眼就能看見新加的喻星言的微信。

他頭像是只灰色的貍花貓，乖乖巧巧地蹲坐着。

樂樂安安：喻同學，謝謝你昨天救了我

樂樂安安：我不知道怎麽才好報答你

發完這兩條，樂谙放下手機。

她不喜歡欠別人的，償還別人的好，是她根深蒂固的習慣。

想了想，她補了句。

樂樂安安：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喻星言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好半天才回。

star：不客氣

對面引用了一下她發的第二條。

star：想回報我，就多找我聊天

樂谙看見這條消息有點懵，她不太理解喻星言的想法，遲疑一會，回複：

“那好吧。”

喻星言沒有再發消息，樂谙也關上手機。

今夜她難得地做了個夢，夢到她和外婆生活的那間房屋，夢到她在外婆後面亦步亦趨，逐漸長大，夢到她在寧城大大小小的日常碎片。

然後鏡頭一轉，外婆靜靜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手足無措地擡着頭，看着兩人自稱是她的父母的人。

他們俯瞰着眼圈泛紅的樂谙，神情冷漠。

樂谙跟着他們回了新家，她怯懦不安地環顧着四周，只見明亮的客廳裏，一個漂亮的少女站正中央雙手環着胸，盛氣淩人，眼裏滿是嘲弄與輕蔑。

再然後，她驚醒。

窗外夜色無邊，她摸黑打開手機，淩晨四點。

樂谙深吸了口氣，頭埋在柔軟的被子裏。想起剛剛那個夢境，前面是她熟悉的回憶，後面卻好像颠倒了什麽。

葉父葉母找到她的時候，臉上都帶着溫和，葉母通紅的眼裏還滿是愧疚。

她見到葉樂沁時，葉樂沁也沒什麽不好的态度，十分自然地接納了她。

但是那個夢裏……

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或許就是這樣驗證的。

樂谙沒多想，合上眼，陷入困意。

醒得早，再睡有點艱難。

做了那個夢，樂谙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又躺了一個小時多，醒來才不過六點差十分。她翻來覆去了會，決定起床。

幸好，房間裏自帶洗漱間。她一個人早起，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樂谙背好書包下樓時，家裏的保姆陳姨在掃庭院，早飯還沒準備。

陳姨看見樂谙要出門了，驚訝地準備開口詢問時，樂谙搖搖頭，禮貌囑咐：“陳姨，麻煩跟阿姨和叔叔還有樂沁說一下，我醒得早，先上學去了。不用準備我的早飯了。”

她口裏的阿姨和叔叔自然是葉父葉母。

現在的樂谙，還不能夠自然地稱呼他們為爸爸媽媽。

陳姨點點頭，樂谙就出門了。

四月的伊市，天亮得正好，一抹彩色晨曦灑落街道，印上少女淺淺的腳印。

伊市一中六點半開門，樂谙打算先吃早飯。街道上支起零零落落的攤子，人影稀疏，卻意外地煙火氣很足。

她走進一家離一中不遠的早點鋪，人不多，意料之內，有幾個穿着一中校服的學生。樂谙要了份肉粥和兩個包子，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來。

她小心舀了勺，等到溫熱時，輕抿入唇。

味道可口，軟度适中。

樂谙邊喝邊發着呆，她帶着手機，但不喜歡玩。她還在寧城時，也不怎麽碰手機。

寧城很小，但陪着外婆，她從不覺得生活單調。

樂谙游神着，一個人從門外走進來，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個人不是誰，正是昨天那個喻星言的朋友。

他耷拉着漆黑的眉眼，似乎沒睡好，精神萎靡。好像還有點起床氣，所以依舊散發着一股沒睡醒而難以接近的氣場。

樂谙記得這人叫梁熾。

梁熾沒注意到她，應該也壓根不記得她，徑直走到臺前。他返回時端着碗熱騰騰的肉粥，坐到了個角落。剛坐下，就低頭玩手機去了。

很巧，樂谙坐的位置，可以觀察到梁熾。同樣的，對面人也能看到她。

校霸也會早起嗎？

可能是熬夜的吧。

樂谙心裏無聊得自問自答。

不過她也沒猜錯，梁熾皮膚白，微挑的眼眸下挂着的黑眼圈很顯眼。

樂谙胡思亂想着，目光和不知道什麽時候擡頭，視線還掃過來的梁熾撞上，不偏不倚。

樂谙心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