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條道上微弱的亮光，來自兩三個商戶的招牌和一兩個還在營業的門店。

現在這個時候，鮮少有人還在街上。

店門緊閉，裏面漆黑，這是尹蟬站在麻辣香鍋門口看到的情況。

詭異的是，她十分鐘前給楊嘉樹打電話定外賣，他接了單，但現在裏面看着不像有人。

她用腳抵了一下店門，無意識的動作，恰巧發現店門好像沒上鎖。

她想也沒想推開門進去。

年久失修的門發出沉重的聲音，挂在門上的木板不知道怎麽地“啪”的一聲掉了下去。

黑暗使人感到恐懼，黑暗裏發出巨響更加使人感到恐懼。

尹蟬心跳快了不少，高跟鞋踩上木板，把它踢到一邊，楊嘉樹剛好這時候開門從後廚出來了，手裏拿着一個鍋鏟。

他打開燈，看到是尹蟬不由得一愣，還沒開口質問，反倒被後者搶先一步。

尹蟬說：“黑燈瞎火的，不知道還以為你哪裏來的盜賊。”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楊嘉樹說着關了一盞大燈，只留了靠近後廚的一顆小燈泡亮着。

尹蟬站的位置瞬間暗了，她迎着光走過去，高跟鞋踩在瓷磚上——

噔……噔……噔……

她出現在光線裏，美麗妖嬈。

“你想我坐在這裏？”尹蟬指着正對着後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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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嘉樹緊了緊手指，握了才注意到手裏拿着鍋鏟，才驚覺自己忘了什麽。

他瞥了她一眼，跑回後廚。

尹蟬坐在她指的位置上。

楊嘉樹把做好的飯菜放在桌上，對尹蟬說：“你進來做什麽？”

“不鎖門，不就是讓人進的麽？”

“哪裏都有沒鎖門的地方。”

“我偏偏只看到你這裏沒鎖門。”

“……”

楊嘉樹從櫃臺的抽屜裏拿了幾個盒蓋子，“你已經點了外賣，又跑下來做什麽？”

“趁熱吃飯啊。”尹蟬漫不經心的語氣，拿着一次性的筷子說，“不用打包了，我在這裏吃。”

楊嘉樹皺眉，他在她面前打包完了她才說。

“你回去吃。”語氣有種嫌棄的意思。

“那行。”尹蟬放下筷子，“我不吃了，反正沒結賬。”

“你一天天的無不無聊？”

“有你這樣趕客的嗎？”

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

楊嘉樹把他剛才蓋好的蓋子一一打開，往尹蟬面前推去，自己坐在對面，望着黑乎乎的櫃臺的地方。

尹蟬把筷子掰開，吃了一口菜。

吃到一半，她喝了口水，問：“轉行做廚師了？”

楊嘉樹說：“廚師八點鐘下班。”

“那你還接單？”

他沒說話，顯然不想搭理她。

“賺的錢放自己兜裏了吧。”尹蟬說。

楊嘉樹還是不吭聲。

尹蟬又說：“你這算不算公器私用？”

楊嘉樹扭頭看她，黑溜溜的眼睛透着不滿，“材料是我買的。”

尹蟬想了想，說：“食材也買了，不只有我這一單？”

楊嘉樹給了她一個“你這不是廢話”的眼神。

尹蟬的目光落在楊嘉樹的臉上，她好像自作多情了，但她知道她沒有。

她想到那個藥膏現在還文風不動的躺在沙發的一角。

他無非是過意不去又怕她要金錢，或着是要他做一些他不樂意做的事作為賠償。

尹蟬覺得好笑，他表現的沉悶呆滞，但心裏挺有自己的一套主見，好比那天在車庫的戲言，他立刻就冷下臉，并不是那種讓人一味戲弄着玩的人。

這種人越是深入了解，越會發現不一樣的一面。

陳玫芷看到從印刷廠拿回來的《FANG》的樣稿，氣得手直顫，她把書狠狠地砸在辦公桌上，然後撥通了內線電話。

佳如看到從總編房裏來的電話，她直覺肯定出事了，還沒開口就聽見那邊大聲說：“把柯恩叫過來！”

柯恩是尹總編那邊的人，佳如對陳總編和柯恩之間有聯系感到十分詫異。

等她帶着柯恩一起進到總編辦公室，見到了地上《FANG》的雜志後，所有一切仿佛豁然開朗了。

佳如退出辦公室打開微博，《FANG》的官博上關于下期的圖片果然删除了，再放在上面這臉就被打得更狠了。

尹蟬這期的版面和陳玫芷公布在下期發表的照片，不僅風格類似，甚至拍攝的場景都一樣，但僅僅從構圖到拍攝角度，兩張圖完全不能比較，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期的圖片是大師級人物的手筆。

佳如嘴角微微一勾，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心裏默默念一句，小才大用。

陳玫芷撒了一通氣，不甘心就這樣被尹蟬耍了一道，她慢慢撫平情緒，拿着桌上的調查報告冷哼一聲。

尹蟬在辦公室查看近幾年的潮流趨勢，上面的人忽然就臨時臨急地叫她去開會。

她不慌不忙地把郭成做的簡報翻閱完了，還順便在上面做了批注，接着端起咖啡走到落地窗前，邊喝邊觀望着外面的大好風景。

這間房她坐進來時窗戶還不只兩米，她當時就叫人把窗戶改了，改成落地窗。

她喜歡房裏有足夠的陽光，同時她的座位卻不會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也喜歡當她望向窗外，這樣一覽縱觀的視線。

等時候差不多了，她拿上桌臺的文件向外走去。

如她所料，這次的會議召集了所有股東，包括劉方倘和張媛在內，再加上陳玫芷共七個人。

當尹蟬推門進去的時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不乏一些不懷好意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尹總編，你貴人事忙啊！”陳玫芷開口道，“咱們這會都開完了你才不急不忙的過來。”

尹蟬視線環繞一圈在座的人，并不怎麽虔誠地說：“真不好意思，有結果了嗎？”

“有了。”陳玫芷眉飛色舞的模樣，“在座的各位股東一致認為雜志今年的收益同往年相差甚大，加上額外支出增加不少，特別是在人員的編排和利用上浪費了公司太多資源，所以決定把編輯部兩塊版面合并。”

“挺好，我同意。”尹蟬點頭。

這麽順利的答應，反而讓在坐多數人心有異樣。

張媛今天穿着一套黑色的無袖西裝裙，表情淡漠的坐在那裏聽着其他人談論，身上忽然有一種謀定而後動的女領導風範。

而劉方倘始終是那樣謙和又置身事外的神态。

陳玫芷說：“到時候編輯部自然是只能有一位總編了。”

尹蟬樂得其所，“當然。”

陳玫芷把手上的資料遞到尹蟬面前，微笑着說：“這是官博做的一個投票，尹總編大概也知道。中國有句俗語叫民之所向，《FANG》能越做越好，也是尹總遍希望看見的，也不會拘泥于一個總編的頭銜。”

尹蟬回：“可以。不過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想和大家先分享一下。”

尹蟬打開手裏的文件，反舉着向各位展示了一下，然後放到會議桌的中間，“這是五家企業分別向《FANG》買下的七到十三期不等的廣告，總額超過五百萬。”

此話一出，尹蟬餘光瞟到張媛一反常态，用怨恨的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劉方倘。

而那四位股東正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已經起身拿過中間的文件在查看。

股東就是這樣，他不會管是誰當家作主，做得怎麽樣，他看重的永遠是利潤和利潤有多少。

“尹總編，這幾份合同都是這兩天落定的？這麽短時間簽了五份合約真是不容易。”說話的是李繼承，他和張家是世交。如果投尹蟬出局的票，張媛是第一個，他就是第二個。

“有幾個是從威廉的發布會之後聯系上我的。”尹蟬看了眼陳玫芷，“也是最近才把條件落實。”

光是這五份合同已經可以和上半年的總體相比了，何況沒談還有下半年的幾月。

幾個股東的腦子一個比一個會想，不一會李繼承就說：“這樣吧，單看上半年的業績也不太全面，現在兩個版面都有可持續發展的趨勢，要不再觀望觀望，等年底再談？”他看向張媛和劉方倘那邊。

張媛面色緊繃，目光晦暗地瞥過尹蟬，說：“李董說的不錯，那就這樣定了。”

尹蟬不懼張媛的目光，向劉方倘點了點頭。

劉方倘起身，“今天勞煩各位了，是晚輩對公司管理不周，今後會多多兼顧抓緊數目。吃飯的時間也到了，晚輩做東一起去吃個飯吧。”

股東們附和着他的話，一一起身和他們夫妻倆有說有笑地跟着走了。

一場鴻門宴收了局，尹蟬意外的大獲全勝，路過頹然的陳玫芷時，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下次找人做事，眼光放亮一點。”

尹蟬笑着走出會議室，拿出手機給劉方倘發了條短信。

劉方倘手機提示音響起時，張媛正在他身邊。她眉目驟凝，看着他毫不避諱地動作，收緊了拿着包包的手。

劉方倘回完短信，見張媛停在身邊，他若無其事地收着手機說：“走吧。”

張媛忽然說：“下個月陪我去歐洲逛一逛吧。”

劉方倘有些驚訝，“怎麽突然想起旅游了？”

張媛淡淡地回：“沒有什麽讓我開心的，只有購物了。”

對于她幽怨的語氣，劉方倘仿佛渾然不覺，說：“最近幾個項目跟得緊，怕是沒有時間。”

“好。”張媛一臉冷靜，她說，“你幫我和你媽說聲生日快樂，到時候我可能也趕不回來。”

聞言，劉方倘看向她溫和的目光，慢慢收斂得沒有一絲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小哥去尹蟬公司 剪不斷理還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