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事故

第42章 事故

将角色人設摸透後，接下來的內容就簡單了。

這個板塊的主題關于愛情，事業成功的妻子和工作沒有妻子光鮮的丈夫，兩人一路走了十年，雙方一定是相愛的，丈夫希望能盡快發展事業，達到與妻子相似的高度，與她相配，而妻子明明不介意他賺錢多少，卻不忍心他在曾經的追求者面前放下面子和尊嚴。

兩人是相愛的，卻不肯跟對方說出真實的想法，一個只說你賺的少也沒關系，另一個偏執難勸，偏偏要在這種同學會的場合賣他那保險。

楚清筠帶起另外兩位主演和整場的節奏，幾乎每一次行動都在主持人提示之前，大多數時候都能與提示相符，有時也會失誤，稍稍偏離，但都能順滑不突兀地銜接下來。

觀衆們因此減少了爆笑的次數，久違地在這場鬧哄哄的娛樂場中找到了觀影的感覺。

十一雖有愛妻子的人設，但對其他人卻不怎麽厚道，他的語言模糊暧昧，成功激起十三對之前那段青蔥歲月的感慨，成功談下幾個大單。

妻子十二一面在同學們面前替他挽尊，一面在心中難過。

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幹淨少年，怎麽變成現在這副市儈的模樣？同學們會怎麽看他？怎麽看自己？

見保險終于賣出去了，觀衆們都跟着十二松了一口氣，他們幾乎代入到了十一的位置，曾經的校園男神，如今沒有大部分人混得好，實在是太丢臉了！

還好只有十三知道他的職業，也沒有歧視，不至于讓他社死。

只是沒想到對方在與十三談完後，竟然還想用同樣的方法去套路其他的人！

十二忍不住爆發，十一低聲去勸，兩人越吵聲音越大，漸漸把十一的職業抖落了出來。

飾演十二的演員一直以為十二應該是嫌棄十一，之前的表現屬于是誤打誤撞，直到吵架時聽到主持人提示，才猛然明白過來，在争執中說明了她“真實的”心情，楚清筠也提前提示一步，說出他如此不顧面子與人情地賣保險，是為了拿到升職機會，能夠分擔妻子的壓力，跟上她的腳步。

一些觀衆跟着十二一起被感動哭泣，其他人的表情則一言難盡。

大概明白節目組想表達的東西，但無論夫妻兩人婚變的原因和想法，還是接下來可預見的大團圓結尾，挺令人無語的，除去刻板印象不說，賣保險招你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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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哭笑不得，前面的選手因為太翻車，大家都沒有關注所謂的劇情被只想着反轉制造笑點的節目組寫成什麽爺爺奶奶樣，而楚清筠的表演更好，帶他們漸漸沉浸，卻得到了這樣的劇情。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感覺還是小貓一開始給自己猜的那個瘋批自卑男帶感一點，最後十二甩掉渣男跟十三小姐姐在一起多爽！

——這裏又要誇誇楚清筠強烈的信念感了，這種尬死人的劇情，我竟然還能看出點甜味來。

——哦天哪真的好深情！兩個人竟然原來就是相愛的！為什麽要罵劇情！我超愛的！

——小貓真的聰明到我會擔心他英年早禿，他猜劇情的正确率真的好高，到後面幾次沒猜對，也是被節目組的劇本拖了後腿。

——哈哈哈這場戲還沒有前兩天的庭審和澄清直播精彩。

——但是我感覺，這種情況其實挺能考驗演員的，前面的人真就傻等着提示，往裏填了一堆廢話，這要是一部劇，我早就調臺了。

——我感覺這次的第一又會是楚清筠的了，他真的沒有缺點！

——盲猜後面一個憶童年上價值，然後雙方和解大團圓。

……

“可是我這些年，從來沒有覺得累過。”

如觀衆所料，十二在與十一互相理解之後，在節目組提示後，提起了他們的高中。

“那時我們剛剛在一起，我給你過生日，你說你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一直快樂……”

随着她講述着現場編出的過去，背景響起了一個女聲的哼唱，那調子是一首幾乎全國通用的搖籃曲，與板塊的“愛情”主題有些不搭，但好在輕松柔和，在這種煽情的時候并不顯得突兀。

待十二編了一堆高中回憶，搭配上BGM，終于營造起了一些物是人非的悲傷氣氛。

這大概是她在這場表演種發揮得最好的一次。

只是，楚清筠卻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立即跟上，他怔怔地盯着她的臉，眼神空洞，濃重的墨色同框黑得仿佛要将人吸進去，透着絕望的死氣，只有不斷起伏的胸口讓他看起來。

十二：？

觀衆：？

發生了什麽？十一的人設怎麽看起來又變了？

他們都以為這個板塊的劇情要結束了，但看到楚清筠這個表情，又沒法太确定，楚清筠之前的表現讓他們對他無條件相信，看他這樣，立即在心中找出了個合理的原因：節目組是不是又要劇情反轉，難道十一身上還有什麽秘密？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僵持，大家習慣了楚清筠控制節奏，也沒有說無意義的客套話，一時間，整個場上安安靜靜，只剩楚清筠比平常稍稍有些重的喘息。

很快主持人提示的聲音響起，推翻了觀衆的猜測，他們真的安排了大團圓結局：【十一非常感動，抱住十二。】

節目組的提示不反轉，就說明劇情要結束了，支持楚清筠的觀衆都在心中暗爽，這場表演與之前的高下立見，任誰看了都不會質疑楚清筠第一的身份。

他們對他斷層的實力有信心，後面的選手再優秀，也超不過他去。

只是，一秒鐘過去了，十秒鐘過去了……

楚清筠只是僵硬地呆立在原地，十二已經挪開了位置，大家發現他還是盯着剛剛的方向，雙眼失焦。

他聽見主持人說了什麽，也能感覺到眼前的光影閃動變換，但那些都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水膜，不甚明晰，身體自從BGM中那個女聲響起，就徹底僵直，像是不屬于自己那般，動彈不能。

這個聲音極有特點，乍一聽清澈年輕，但仔細聽尾音，又能感覺到獨屬于成熟女性微微的沙啞，這個聲音，這個曲調，曾伴随他的童年，走過了無數個沒有安全感的夜晚，哪怕長大了，也時常能在玩笑時聽到。

是媽媽的聲音。

她記不住歌詞，所以楚清筠剛被領養時，聽到的版本是斷斷續續的，每句中總有幾個詞被模糊的哼唱代替，他一開始以為是媽媽困了，唱成了大舌頭，就刨根問底，想知道那些含糊的詞原本是什麽？

媽媽被問住，支支吾吾胡亂說了一遍，不過從此，楚清筠就只能聽到全程哼唱的版本——就是耳邊這樣。

在他的十七年記憶中，這個搖籃曲只在小時候出現過，上初中後，只有偶爾開玩笑才能聽到，媽媽絕對沒有将這段錄下來過。

可這段哼唱的音質是那麽清晰完美，不像偷錄，倒像是坐在錄音棚裏，對着麥克唱出。

這就是……WD的小動作。

他之前猜的沒錯，周池想要報複他，大概會想辦法讓他自己出錯，

如今他已經将大多數問題洗白，唯一的軟肋，似乎只剩這個，來自穿書者留給他的疾病。

只是他沒猜到，周池竟然連他有抑郁都知道。

這個病嚴重到，只是被留在身體中，他這樣原本沒有心理問題的人也會被深深影響，發作時像屍僵般，身體沉得要命，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為什麽周池會有她哼唱的錄音？她被他威脅了？她……還活着嗎？

“楚清筠，筠哥！貓哥！”

陳小迪站得離楚清筠不遠，小聲提醒他，主持人也重複了一遍剛剛的提示。

臺下響起觀衆們低聲的讨論，由零星漸漸轉為細密。

似乎是不想被疾病操控，楚清筠在腦海中一遍遍地強制自己回神，可心中亂哄哄的猜測、疑問，就像是潛意識中瘋長的藤蔓，在腦海中翻滾纏繞，像一道堅固的枷鎖，一個籠子，把他和世界隔絕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耳返中是導演導播急切的催促，觀衆讨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楚清筠咬着牙，試圖按照劇情，往十二那邊走去。

卻抵不住身體的僵直，雙膝蓋直挺挺地跪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他突然的摔倒把對面飾演十二的女演員吓得小聲尖叫。

“哥！……十，十一你怎麽了！”

陳小迪匆匆跑過去，緊張地扶起他：“你，你是聽到十二說的話，太激動了嗎？”

膝蓋的疼痛和陳小迪拉扯他向上的力道稍稍将理智拉回，身體終于能動，可腦子依舊被那些藤蔓撕扯。

這是個比賽，而他需要贏，不能繼續這樣僵持，不能止步于此……

楚清筠擡頭，對上場景外等待席上周池的目光。

後者看起來好像挺關心，可楚清筠卻好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這個髒東西，第一次試探他是否失憶時，就在用母親刺激他，如今更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知道母親下落的人。

或者說，控制的母親的人，說不定就是他。

……不能原諒。

楚清筠短暫的沉默和摔倒讓臺下的人滿臉的不理解，舞臺上的隊友們都僵硬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反應——直到楚清筠的雙眼終于有了焦距。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好在時間不算太長，現在站起來還能稍稍把劇情圓回來。

楚清筠扶着膝蓋，艱難站起來後，推開了陳小迪，呼吸如同第一次公演時的小偉那樣，一點點加重，張開嘴才能維持空氣的攝入。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越來越快，直接與等着他擁抱的十二錯開。

未等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經快步走出了節目組搭建的場景，走到了周池的面前。

後者第一次被他主動找上，故作疑惑：“哥……”

“咣！”

在場內一片片的驚呼中，楚清筠那看起來一折就斷的胳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扯起他的領口，拎起來，使勁按在地上，壓抑又痛苦的聲音自麥克傳進所有臺下和場外的觀衆的耳中。

“周池，你把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