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疼

第43章 心疼

“周池，你把她怎麽了！”

事發突然，臺上臺下所有人都愣住了，聽見楚清筠的聲音才反應過來，沒空去想楚清筠說的什麽，連忙沖上去想要把他們拉開。

可楚清筠顯然陷在情緒中，沖上來的幾個選手和工作人員試圖扯開他們，只換來他手上力氣加重，衆人怕傷到他們其中哪個，不敢上前。

偏偏周池還要煽風點火。

他眼中閃過慌亂，又很快整理好，無辜地笑笑：“哥哥，你在說什麽啊？誰怎麽了？”

“少裝傻！我說我媽！”

青年雙眼通紅，扯着他領口的手都在顫抖，眼眶積蓄着淚水：“你敢說背景音不是你們放的？為什麽你會有她的錄音！”

難為他在這種激動的情況下還能将事情說清楚，聽楚清筠說完，衆人都懵了，彈幕一片一片地閃過問號。

背景音？錄音？楚清筠的媽媽？

在得知楚清筠的養母失蹤時，很多人都以為他在說笑，畢竟以現在的偵察手段，尋找失蹤的人并沒有那麽難，怎麽什麽戲劇性的事情都能讓他趕上？

可楚清筠的态度說明，真的有失蹤這回事，一個大活人消失，再加上楚清筠複雜的身世，讓大家很難不想歪，一些匿名論壇中，早就有猜測養母失蹤原因的帖子，他們懷疑過周家，也懷疑過是楚清筠嫌貧愛富，只是從來沒往一直以積極陽光形象示人的周池。

可是現在楚清筠說什麽？周池有他養母的錄音，還堂而皇之地将它當作背景音在節目中放出來？

他也太有恃無恐了！

周池此刻卻沒有衆人想得那樣有底氣。

楚清筠聽到背景音後的僵硬和發瘋都在他意料之中，可他卻沒想到，對方能在不吃藥的情況下這麽快緩過來，還借勢反擊，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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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餘光看到周圍人三觀震裂的目光，心中憤恨，哪個氣瘋的人能坐到這樣邏輯清晰？這人分明是看到演砸了，也要拖自己下水！

剛想說什麽撇開關系，楚清筠立即開口把他堵了回去。

“你們想要什麽？撤訴？續約？你想贏是麽，我可以退賽。”

臺上的青年嘴唇顫抖，眼眶中蓄着的淚水垂直從眼中滴落，砸在周池的脖子上。

可對方還是一臉的無辜恐懼：“你在說什麽啊？”

“我說我媽！你把她藏在哪了！”

楚清筠的聲音愈發激動，哪怕他身邊圍滿了人，現場的觀衆們還是忍不住因為因他求救般絕望憤怒的聲音動容。

“哥哥你在說什麽？”

周池也跟着哭：“媽媽還在家裏等你呀，上次我回去她還在……”

周遭的工作人員恨不得把周池的嘴堵上，見楚清筠被他再次激怒，舉起拳頭，紛紛大驚失色。

演員半場跑出去已經是巨大的播出事故了，如果真的在臺上打起來，那這個節目真的就要淪為笑話。

“楚清筠！”

關鍵時刻，陳小迪和邵然一個在後面抱住他的腰，一個抓住他的拳頭。

胡亦明則趁機拉起周池，護在了身後。

“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你怎麽不問問他做了什麽！綁架犯！”

這次，兩人都站了起來，觀衆終于看到了楚清筠臉頰上的淚痕，他現在已經不再落淚，雙目卻紅得可怕，滿含恨意，仿佛地獄中走出的羅剎，卻也有種驚悚的冷豔。

一部分人有些不道德地被這一幕吸引，将畫面截圖。

庭審的熱度還沒過去，來看節目的有很大一部分還是被之前的大瓜吸引過來的路人，聽見楚清筠的話，立即興奮起來，彈幕上已經沒有人關心比賽，各種猜想層出不窮。

尤其是對周池的大面積懷疑，已經多到無法忽視。

臺上，楚清筠還在锲而不舍地掙紮，陳小迪緊緊抱着他的腰只是怕他真的把人打了惹麻煩，只能站在原地攔住，不知道應不應該把他扯回去，邵然不知道在想什麽，除了一開始攔住楚清筠的拳頭，後面一直在旁邊摸魚，仿佛買了前排站票，盯着楚清筠的眼睛發愣。

楚清筠被陳小迪加上幾個工作人員牢牢控制住，被質問的周池也哭哭啼啼不回答，場上陷入詭異的僵持狀态。

一時間，場上只留楚清筠壓抑着憤怒和絕望的低吼。

臺上亂糟糟，導播卻不受影響，甚至還給了楚清筠不少的鏡頭。

WD，還是之前那間會議室，霍總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堪稱狼狽，但沒有一個彈幕指責的楚清筠，饒有興趣地問身邊的公關部部長：“你說他是真瘋還是假瘋真的失去理智的人，能把話說得這麽清楚嗎？”

“這不是重點，霍總。”

同樣在會議室裏，時刻準備為周池保駕護航的幾位公關人員還在加班：“楚清筠把懷疑直接喊出去，一定會有人相信，這樣一來，周池以後想要洗白就更難了，您看一會兒還要按照計劃來嗎……”

“那就黑紅。”

霍總不在意地擺擺手，拿過屏幕的遙控器，将進度條往前挪了一點點，回到屬下打擾他之前：“是你們說必須要報複他，看看現在的彈幕，報複到了嗎？”

不說在熒幕上，只看剛剛這場争執中兩人的演技，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楚清筠只落了幾滴眼淚，說了幾句話，就比眼淚不斷的周池要惹人心疼。

彈幕上，除了陰謀論就是為楚清筠打抱不平，哪裏能看出演出事故對他的半點影響！

那人有些猶豫，周池一個口碑不錯的頂流因為一個節目流失了太多粉絲，已經是他們部門的失職，如果這次再處理不好，怕是飯碗都會不保。

同事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開庭結束那天，他就已經沒有洗白的可能了，罪名是一條還是兩條，根本不重要，他現在只要維持住現有粉絲，維持熱度，其他的事早晚會被互聯網遺忘。”

嘴上這麽說，同事卻朝屏幕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上面是楚清筠的側臉，它随着壓抑着怒火的喘息上下起伏，汗水自額角滑下，血紅的雙眼像是只被逼到角落虛張聲勢的小獸，是看起來格外可憐，但如果你因此心軟靠近，那麽絕對會被他騙到，撕下一口肉來。

如果公司不展示一下自己一手遮天的能力，切斷他所有後路，這只讓霍總感興趣的小貓怎麽可能願意留在公司。

霍總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讨論，滿意地點了點頭：“以後關于真假少爺的事不用再問我，你們自己解決。”

一群人點頭稱是，但也沒見霍總離開，依舊盯着屏幕上的青年。

＊

“這個背景音跟我沒有關系！”

周池似是終于忍受不了，從之前的無辜轉為憤怒：“不信我們就去導演那裏對峙！”

裝死了大半天的節目組終于出來了，工作人員陸續下臺，主持人按着耳返聽了一會兒，無奈地擺出笑臉，等楚清筠的助理上去，扯開幾位工作人員的手，又撥開陳小迪，一只手繞過楚清筠的肩膀，把他牢牢抱住後，才松了一口氣，連忙解釋。

“觀衆朋友們，這其實是個誤會，背景音樂是節目組請來著名配音老師XX哼唱錄下的，可能是引起了我們選手不太好的回憶，大家不要太在意。”

楚清筠被男人扣住後，就漸漸冷靜下來，只是雙眼依舊血紅，眉眼壓低，陰測測地盯着周池，像極了——他昏迷之前的模樣。

一些粉絲不由開始擔心。

小貓摔了頭後才變得開朗愛說話，可別把人給變回之前那樣。

主持人一個人說的話太過單薄，沒有幾個人信，但好在已經喚回了楚清筠的理智，臺下導演不停揮手，讓席同把楚清筠帶下去。

“十一的戲份已經結束，看起來，呃，這個舞臺還是第一次出現如此深的入戲，我們給楚清筠選手一點時間冷靜一下，請其他選手就位，表演繼續……”

主持人為了救場，可以将剛剛楚清筠的行為勉強解釋為入戲，觀衆卻不買賬，他們心知以楚清筠的性格，不會就讓節目組就這樣含糊過去，立即離開總通道，去往楚清筠的單人通道。

“老板，對不起。”

席同雙手扶着楚清筠的兩肩，默默落淚，哭得比楚清筠還傷心：“都怪我，如果我早知道……”

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楚清筠蹙眉，暫時關了麥：“跟你沒關系，我是故意的。”

十一的劇情已經結束，只剩最後那個擁抱，而身體僵直帶來的影響已經無法改變，還不如借着機會将周池做的事公布于衆，表現得越理智盡失，替他恨周池的人就越多。

席同卻哭得更加傷心：“嗚嗚嗚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楚清筠，不理智的沖撞可以是設計好的，情緒卻一定是真的，自家宿主經歷多少失望，才能這麽熟練地用自己的痛苦換取利益。

“總有一天，我會讓您真的打到周池！”

楚清筠沉默半晌：“随你。”

回到後臺，滿臉氣憤的導演已經在那裏等着，看到楚清筠下來，呵斥道：“楚清筠你想幹什麽！這可是舞臺！戲大于天你不知道嗎！你在我眼裏一直是選手裏最專業的，怎麽能造成這麽大的節目事故！”

“導演……”

楚清筠擡眼，導演的抱怨立即咽了回去。

但在心虛理虧的時候，只有先發制人才能撇清關系，導演板着臉：“怎麽了？”

“那個聲音，就是我媽的，我聽過XX老師的十多個聲線，她跟我媽很像，但不是完全一樣。”

他動了動胳膊，推開席同，把導演逼得後退幾步。

“我媽媽從來沒錄下過這段搖籃曲，這可能是她失蹤後唯一的線索，我只需要您告訴我，是不是周池讓您放的，您是不是在配合他撒謊？”

“楚清筠！說話要負責！節目組從來沒有偏向過任何一個選手，有什麽必要幫着周池騙你！”

導演在被他逼進牆角前轉身躲開，看起來更加不滿：“你剛才的質疑如果沒有證據，那就是诽謗，你剛打過官司，不會不知道吧！”

楚清筠聞言沒有再回答，表情卻并不相信，導演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小楚啊，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聲音真的很像，你一時聽錯也是情有可原，但這是直播綜藝，也是一場比賽，你直接抛下舞臺的行為太不負責了。”

楚清筠靜靜地看着他，那雙看誰都像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血色，蘊着無盡的難過和失望，又帶着深深的不解，那是善良的學生在初入社會時常常會擁有的單純目光，仿佛在叩問他的良心。

導演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只想趕緊找個機會逃開：“你冷靜一下，節目組不會追究你的失誤，但你也要做好拿不到高分的準備……原本按照你的表現，分數應該是最高的！”

這話恨鐵不成剛的語氣像是全心全意地為他好，觀衆們眼看着臉上還挂着淚痕的青年表情一頓，眼中的光亮漸漸暗淡，雙瞳好似深不見底的寒潭，看不出情緒。

——媽的導演在說什麽屁話！感情你們用人家養母的聲音做背景音，還是人家的錯呗？

——不是說請的配音老師麽？

——誰信啊，一個愛情板塊放搖籃曲？說不是故意的我倒立洗頭好嗎。

——雖然猜到WD可能會報複小貓，但是他們玩的也太髒了，拿人家養母害人，還是人嗎！

——所以楚清筠發瘋為什麽要波及池池？太欺負人了吧！

——塘姐能閉嘴嗎，一看到你們我現在就煩周池煩的要命！

——我天我真的心疼死小貓了，不管這個搖籃曲是不是故意的，他都覺得那是媽媽的聲音啊！結果就被節目組這麽對待！

——合着他精神病發瘋，還要怪節目組？

——我現在就是好擔心小貓會回到剛參加節目那個狀态，節目什麽時候能結束啊，趕緊離周池遠點吧！

……

觀衆的共情和心疼是非常珍貴的東西，産生這種情緒後，他們會為苦主做出很多不那麽必要的行為，或者說，多管閑事。

楚清筠小時候靠着激起別人的同情心，給自己争取了同齡人中最好的條件，争取到了領養自己的媽媽，也靠着這些，洗白被穿書者搞臭的名聲。

激起別人的同情對他來說，已經駕輕就熟。

鏡頭中，青年抿了抿嘴唇，垂在身側的雙手收緊，他滾燙濃烈的恨意和痛苦并未消失麻木，卻被現實逼迫，被沉重又無形的大手強壓下頭顱，身為受害者，對面前明目張膽欺負他的人道：“……對不起，是我的責任。”

觀衆：！！！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