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喝醉

第51章 喝醉

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彈幕瞬間被逗笑.

——哈哈哈哈哈你說你惹他幹嘛!

——總有人因為小貓一時的可愛忘了他是瘋批。

——跟拍導演本來有一個這樣結束的機會哈哈哈哈哈

——好爽!早就等着有人當面怼節目組了!雖然其他選手的陰陽怪氣也很爽,但還是當面說出來最快樂!

……

跟拍導演因他的過度直白一愣,但看青年面色如常,随即意識到他說的是節目組,而不是她,不由笑了笑,沒有順着繼續向下說,轉而道:“無論如何,二組頑強的信念還是讓觀衆們受到了很大的鼓舞,我們看到網上很多還處于迷茫階段的學生都說,被你們感染,獲得了面對困難的信心和決心。”

楚清筠意外地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一點。

跟拍導演:“是真的。”

“我确實沒想到……。”

青年轉向攝像頭,歪頭笑了笑:“這是意外之喜,很榮幸能給大家帶來正面的影響,這也是我作為演員,對自己的期待。”

觀衆:!!!

這樣溫和陽光的笑容鮮少出現在楚清筠臉上,何況還是對着他們。

粉絲紛紛截圖,還有人忍不住因為他的話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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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小貓笑起來可愛死了,怎麽會有人無論什麽表情都這麽漂亮啊!

——這可是WD聯合幾個公司發瘋一樣防爆的美貌!

——我真的好感動,之前看楚清筠,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個非常自我的人,很欣賞但總是覺得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那麽在乎觀衆,沒想到他面對鏡頭這麽謙虛。

——小貓就是那種嘴硬心軟類型呀!一開始就是被他的傲嬌吸引入坑的。

——導演可不可以問問我最期待的獨角戲啊,最想看的一段沒看到,二組到現在也沒有穿戲服排練,我真的好急好想看。

……

就像是知道觀衆關心什麽,跟拍導演随即道:“說到觀衆,我先問一個觀衆都關心的問題,我們一直在看你們的排練,到現在為止,二組還沒有一次完整的彩排,最重要的殷詭獨角戲部分,也一直沒見你排練,可以知道是原因嗎,難道是戰術?”

楚清筠想了想:“算是吧,畢竟是根據即興創造的劇本,我們想要給大家留一點驚喜。”

引得所有人抓心撓肝的結果,就這麽簡單?

這個問題引得之前在直播間潛水的人陸續出現。

——說是為了觀衆,其實就是為了讓大衆評委能驚喜,得分高一點吧,太功利了。

——這是比賽,不為了贏,難道要把冠軍拱手讓人嗎?

——我之前猜到這個理由了,畢竟一組到現在也沒有一次完整的彩排,兩組的戰術都差不多,只是二組更能藏而已。

——二組粉絲太能捧了吧,他說你們就信?說不定就是寫不出來了,殷詭發瘋占了古文一半,所謂的獨角戲也不是不需要其他人配合,他到現在都沒有排,難道要最後三天全部排完嗎?

——我聽說最後三天的畫面執導是保密靜音直播,只直播選手生活,不播放正式排練畫面,估計節目組也是怕現在的觀衆太多,比賽就沒有懸念了。

——雖然很喜歡二組的人,但還是覺得一組勝利的幾率大一點,一組的問題是演員不熟劇本,但還有四天時間練習,二組的劇本可還是零碎的。

……

彈幕在讨論的時候,楚清筠仿佛也獲得了隔空看彈幕的能力,直接回答了彈幕的質疑:“也是因為……北浔文宣帝很特殊,我很擔心達不到他的瘋狂。”

跟拍導演瞪大眼睛:“達不到?”

她全程跟拍二組,親眼看着楚清筠演出的喜怒無常和變态,進入狀态後,就連他的隊友都會擔心他的精神狀況,楚清筠說什麽?達不到殷詭的瘋狂?

無法想象他眼中的瘋狂到底有多瘋。

不過唱衰二組的人沒想這麽多,他們沒看過二組彩排,只是過來聽采訪的,聽到楚清筠的話,都興奮起來,好像猜測已經得到了佐證,對支持者說起風涼話。

沒過多久,就有營銷號搬運這一段,大肆宣傳楚清筠“對飾演殷詭沒有信心,難以再續演技神話”,把粉絲們氣得夠嗆。

後采室的當事人對此一無所知,又回答了關于這次比賽的問題,講了一下對其他隊員的評價,跟拍導演提出最後一個問題:“《演技巅峰》的錄制就快要結束了,可不可以跟大家講講離開節目組以後的規劃。”

這個問題是所有選手都要回答的,邵然回答的是官方的“繼續拍戲,為大家帶來更多更好的作品。”,很多有話題有實力的素人,比如陳小迪、何月,早就在放假那天得到了很多公司的橄榄枝,含糊地說着以後還會留在熒幕,也有成績不太好的素人打算将這次比賽當作一個美好的回憶,未必會真的做演員。

他們的回答,都在觀衆的預料之中,只有楚清筠,讓他們很是好奇。

如果贏了,作為冠軍,自然是參演《往來成古今》,成為單元主角,還有翻身機會。

可要是輸了呢?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留在WD,可WD的瘋勁兒大家已經深切地感受到了,周家對楚清筠不管不問的态度也是全網皆知,節目結束後,沒有直播攝像頭的保護,該會有多危險!

觀衆并不了解楚清筠現在的高人氣代表什麽,他們只知道在衆目睽睽下都有人敢随便欺負他,結合楚清筠說過的“沒有退路”,稍微想象一下他未來的處境,想起他對演戲的熱愛,就覺得絕望。

身後就是萬丈深淵,怪不得楚清筠這麽想贏。

鏡頭中,楚清筠在聽到這個問題後,第一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花時間想了想:“離開之後……繼續生活吧。”

他說得含糊,給了觀衆更多的想象空間。

“未來的事都不确定,我更希望過好現在,贏得比賽。”

一如既往的自負又悲觀。

猜測着楚清筠這樣矛盾的性格是如何養成的,觀衆忍不住更加心疼。

采訪結束後,楚清筠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眼就看到等在門口的席同。

他靠在門邊,眉頭緊鎖,盯着空中不存在的一點沉思,像是在回憶什麽不好的事情,又像是發呆。

楚清筠願意相信系統只是一團代碼,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就像個靠指令行動的機器,開心就笑,難過就哭,擔心時的表情就是擔心,對楚清筠的欣賞和傾慕也從來不加演示,情緒轉換時,表情也跟着轉換,不像正常人類會隐藏情緒和複雜心事。

這也是觀衆總是說他精神不太正常,也很少懷疑他和楚清筠的真正關系的原因。

就像觀衆很少在楚清筠臉上見到真心的笑,楚清筠也沒怎麽看過席同露出這樣複雜又富有人性的表情。

等他走近,對方才回過神來,臉上又切換回了面對他時标準的開朗又殷切的笑容:“老板,你完事了,我們去吃晚飯吧,其他人早就過去了。”

楚清筠點頭,跟他并排走了幾步,像是随意提起搬問道:“你剛才在想什麽?”

席同沒反應過來:“嗯?什麽?”

“剛才我采訪的時候,”

楚清筠扭頭輕笑,看起來有那麽幾分關心:“我看你不太開心。”

觀衆見楚清筠竟然關心起席同,忍不住大呼好甜。

當事人則心頭一緊,僵硬地咽了下口水。

席同不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楚清筠的統,也能排進前三,他太了解當自家宿主态度突然變好,戴上客氣的假面意味着什麽。

他又被懷疑了。

真聰明,真可愛,又好讓人心疼,要不是經歷得太多,一個只有十八年記憶的男孩怎麽有這麽高的心防。

如果他真的能像給觀衆展現的人設那樣單純直白就好了,可轉念一想,更聰明就代表着更大的生存機會,單純善良就能得到一切只是童話故事,連周池這種“錦鯉體質”都不信。

楚清筠餘光看見男人宕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只機械地重複走路的姿勢,不由蹙眉,擡手将胸前的麥克關了。

他加密通話的次數跟其他選手比算少的,觀衆想着可能接下來的通話涉及席同這個非公衆人物的隐私,并沒有什麽過大的反應。

“宿主,我只是有點難過。”

席同神情低落:“您說繼續生活……是不想繼續逐夢娛樂圈了嗎?如果您最後沒有走上原著結局,我就沒有業績了。”

這個理由并不能說服楚清筠。

席同總是把他的意圖猜得一點不差,他不信對方看不出他剛剛那句含糊的回答是故意的。

席同像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将眉頭蹙成擔憂的形狀。

“這不一樣,根據主系統的計算,您任務失敗,放棄生命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五十……您說好好生活,是有過放棄生活的想法嗎?”

楚清筠一愣。

這是他從醒來後就一直逃避,卻怎麽也逃不開的問題。

穿書者留下的病。

他按時吃藥,盡量讓演戲填滿生活,不去回憶那些會引起痛苦的事,除了即興表演那次被母親的搖籃曲刺激到,還沒有犯過病。

可第一次發病那晚,如脫缰野馬般不受控制瘋長的厭世念頭還是将他吓到了,他當時幻想出了一個具體的“穿書者”,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能輸給穿書者,不能輸給周池,才漸漸回神……

如果那時意志稍微不那麽堅定,如果他真的因為母親失蹤的難過順從了那些念頭,他說不定真的會有危險。

“你的意思是……”

他皺眉:“按照你們的計算,我會輸給穿書者留下的病?”

席同連忙搖頭:“不是的,主系統只有原著數據,沒有您的數據,我剛剛重算了幾遍,宿主您百分之一百會成功,只是想到您有過那種念頭,我就覺得心疼。”

所以席同剛才那樣是在計算?人的思考,确實也能用機器的計算解釋。

“用不着心疼。”

他無趣地收回投向席同的視線:“誰都會有逃避的想法,但只有懦夫和廢物才會真的那樣做。”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讓我認輸的人。”

“嗯!”

席同呲牙笑開,專注地看着他的側臉,像是有濃烈的感情自胸口向外迸發:“我知道!您一定會贏。”

*

晚上吃飯時,其他的選手不知從哪聽到“楚清筠對飾演殷詭沒有信心”的消息,看着楚清筠,幾次欲言又止。

何月作為節目裏“第一個敲開他心門”的人,被隊友們推出來提問:“貓哥,那個……咱們缺的那部分劇本……”

楚清筠擡眼,她聲音一頓,立即将其他人賣了:“我是相信你的,都是他們不知道在哪聽說你心裏沒底,想讓我問問你我們空着的那段劇本什麽時候補齊。”

楚清筠:“不是胡說,我沒底。”

青年嘴角挂着諷笑,完全不像沒底的樣子。

每次楚清筠開玩笑,都會讓另一位當事人有種被鄙視智商的羞恥感。

周圍幾人忍不住偷笑。

何月憋氣:“你夠了……又不是我傳的,我是他們推出來的替罪羊!”

等大家鬧夠了,楚清筠認真起來,道:“我之前寫了幾版出來,但……都不太滿意,還需要再考慮一下怎麽表現。”

隊友們這幾天被楚清筠看着排練,劇本改了一遍又一遍,自是知道他的認真和對自己嚴格的态度,聽他這樣說,知道劇本肯定已經沒什麽問題,心裏都有了底。

“那……明天可以出來嗎?”

柏維對楚清筠的信任程度不像其他人那麽穩固,見衆人就要這麽算了,忍不住繼續催:“其實我們不是擔心你,你背劇本和入戲都快,但我們不行,我主要是擔心到時候有需要我們配合的戲份,如果等江導來了劇本才完成,我怕耽誤時間。”

柏維湯景一等人雖然沒有邵然和蘇雅随機應對的經驗,但這些天創作劇本,已經有了理解角色,自行設計和反應的能力,而且一般影視劇中,劇本也不會細致到寫明每一個配角在非鏡頭中心應該是什麽反應,通常是導演要求或者演員根據角色自己設計。

觀衆覺得他是在自謙,但隊友們都明白,他還是不信任楚清筠能完成。

陳小迪和宋旭陽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何月本以為柏維和那位排名最後的選手撺掇她提問是開玩笑,意識到自己被當槍使了之後,也不滿起來。

大家明明早就商量好了先把這段藏着掖着,等最後三天再補齊,他們突然着什麽急?

一直低頭吃飯,從頭到尾沒參與讨論的邵然突然擡頭:“柏維,你是不是聽到了關于一組的消息?”

柏維愣住,見隊友們的表情逐漸不對勁,連忙解釋:“我意外聽到的,采訪的時候有人說一組的進度比我們快,劇本也更有趣,我,我就有點急了。”

他轉向楚清筠:“我真沒有別的意思,就算江導來了再補劇本我也沒意見,就,就是對自己不太有信心。”

他解釋後,再看隊友們一臉看傻子的眼神,漸漸意識到哪裏不對。

關于最重要的一部分不公開給直播觀衆的決定,是大家一起偷偷約好的,評委是觀衆,如果過早地将所有內容全拿出來,勢必會減少一些期待感,他原本是認同的,可采訪等待時,他身後的工作人員将一組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好像能夠碾壓他們,他就忍不住了。

排名最後的那位也連忙撇清關系:“我是拿菜的時候人很多,意外聽到的,說楚哥采訪的時候表明還沒想好怎麽演,咱們組要輸。”

觀衆:??

這些意外也太巧了吧?

只說了一句話的邵然繼續低頭吃飯,其他人面面相觑,內心都忍不住有些焦慮。

選楚清筠時,他們都做好了贏不了的準備,但後面節目組又是道歉,出面保證節目的公正,又是選觀衆做評委,再加上楚清筠真的很有信心,帶着他們将劇本排得越來越優秀,讓他們覺得還是有很大的贏面。

可柏維他們遇到的巧合一秒鐘将他們從幻想拉回了現實,如果不是邵然故意提問,柏維肯定不會主動說他算是打探消息的“意外聽到”,他們這段時間共患難建立起的信任和友誼,說不定真的會因楚清筠補全劇本的速度産生嫌隙。

看來……還是要做好無論怎麽努力,都贏不了的可能。

不少觀衆也漸漸明白過來,但迫于沒有證據,全是猜想,無論是選手還是觀衆,都只能把委屈咽回去。

彈幕忍不住吐槽,雖然二組本組給他們帶來的影響是正面的,但二組的遭遇已經快把他們氣出高血壓了。

楚清筠慢吞吞地吃完手裏的雞蛋羹,突然開口,打斷了幾人的沉默:“席同,拿我的生活分跟導演換點酒,要好喝一點,還容易醉的。”

隊友:?

這是被傷到了心,要自暴自棄了?

陳小迪擔心道:“哥,你……不要太有壓力了,我們不贏也沒關系的。”

一擡頭,楚清筠的嫌棄已經寫在臉上。

席同替他開口:“北浔殷詭,好酒後殺人。”

劇本中缺的那部分,說直白點,就是殷詭發酒瘋。

“我在想……無論他是借酒裝瘋達到自己的目的,還是本就暴虐荒淫因為這次酒宴徹底發瘋,想要瘋得合理,總得先體會一下醉是什麽感覺。”

陳小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所以哥你是要靠喝酒尋找靈感?就像很多藝術家那樣在半夢半醒的狀态才能創作?”

“這倒不是。”

楚清筠語氣冷淡,看起來不願意多說。

其他人卻是反應過來,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宋旭陽知道楚清筠記憶有損,想到這人心智才只有十幾歲,首先繃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可能是從來沒喝過酒。”

喝酒不是什麽好事,但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但凡參加過大學的聚會,沒喝過酒的少之又少,楚清筠總是因為過強的實力和似乎永遠不會服輸的心态,在這群同齡人中顯得心智成熟,甚至成為大家依賴的對象。

可一想到他演了好幾天讓隊友們都覺得害怕的變态醉鬼,實際卻像個乖小孩一樣,從來沒喝過酒,從不知道喝醉的感覺,實在是忍不住想笑。

好像回到他剛從醫院回節目組那天,看到他因為何月一句“不讨厭”,那得意單純的笑。

其他人也跟着笑出聲,還在生氣擔心的觀衆被他們的沒心沒肺氣笑,也被稍稍安撫,跟着嘲笑楚清筠。

楚清筠皺眉:“我喝過。”

宋旭陽:“什麽時候?喝的什麽?”

“高中畢業,一瓶蓋雞尾……”

青年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被套話,少見地露出孩子氣的羞惱,冷聲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他放下吃完勺子和碗,一股腦推到邵然面前:“給我扔了。”

然後站起來,留下一句“明天中午會把劇本給你們”,然後帶着席同,頭也不回地離開食堂。

“那種東西又難喝,又會讓人失去意識,失去意識就代表着未知和危險,我沒喝過不是很正常?”

回去的路上,楚清筠還在生氣,有理有據地跟席同和攝像頭講明原因。

後者跟在他身後,看起來比那些隊友還樂見其成,看着他的後腦勺,一臉傻笑,哄小孩一樣連連點頭:“對!有道理!”

楚清筠漸漸感覺到不對,猛地停下腳步,回頭。

席同憑借過去多次變臉的經驗,瞬間切換成認真嚴肅的表情:“飲酒有害健康,過量飲酒會增加肝髒負擔,損傷心肌,損害免疫細胞,誘發大腦萎縮,造成男性不育,不喝才是最聰明的。”

他興沖沖說完,卻發現楚清筠的表情并沒有變好,連忙找補:“當然,那是過量,少喝個一次兩次沒關系,而且你還是為了正事,就算喝了也是最聰明的”

青年終于滿意,揚了揚下巴:“走吧。”

粉絲也非常滿意,在彈幕上興奮嚎叫後,把這段楚清筠自認為的黑歷史一幀幀截圖保存。

*

半小時後,二組的練習室裏,席同拎着幾個像極了果汁的瓶子放到楚清筠面前的小桌子上。

小桌子每個練習室都有,本是留給表演老師準備的,小小一個,只能放下一個人的胳膊,席同又搬了個凳子,坐到他的對面。

為了不打擾其他選手和丢人,楚清筠特意選擇了練習室,然後讓直播間開了實名篩選,暫時取消了未成年人和非實名賬號的觀看權限。

楚清筠倒出一杯,輕輕聞了聞,只聞到若隐若無的一點點酒精味,将信将疑:“這個會有用?”

“這個度數很高的,我選這個是因為它喝起來最像果汁。”

席同把其他幾瓶藏到身後,只給他留了一瓶,提醒道:“一點點喝,喝到微醺就能有醉的感覺了,一次喝太多,容易直接不省人事。”

楚清筠點頭,确認自己面對着鏡子,又讓席同去把支好的攝像頭打開,方便他能随時觀察以及複盤自己的狀态。

“我看過很多人喝酒後醜态百出。”

他有些緊張,擡頭對席同道:“如果我酒品不好,或者口無遮攔,你要制止我。”

席同也跟着緊張起來,仿佛肩負了重要使命:“你相信我!”

彈幕已經快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啊!二十多的人了為什麽要像偷家長酒喝的高中生一樣鄭重其事的啊!

——小助理在被壓迫兩個月後,終于靠着喝酒的經驗得到了翻身的機會哈哈哈。

——楚清筠是怎麽做到同時像心機深沉的大人和不谙世事的小朋友的,我要被他的反應笑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拆炸/彈!

——哈哈哈哈笑死了,隊友都在門外偷聽,他們在打賭小貓是哪種醉。

——二組氛圍真的好,還好柏維他們沒有受到影像,要是真的吵起來我真的會難過死!

——天啊,我也被影響得緊張了,比我當初自己喝酒緊張一萬倍!

——提醒大家盡量少喝,最好不喝,記住小助理說的喝酒危害!

……

鏡頭中,楚清筠因為席同對果汁酒度數的“危言聳聽”,只小小抿了一口,入口是果汁的甜香,沒什麽酒精的味道,并不讨厭。

看他又抿了一口,擔心他挑食的席同也松了口氣,在旁邊絮絮叨叨:“老板,慢點喝,喝一點吃點蛋糕,不然胃疼……”

被終于不緊張的楚清筠不滿打斷:“把我當小孩?”

席同短暫的翻身做主人階段結束,老實閉嘴:“不敢。”

楚清筠讓他挪到左手邊,自己則對着鏡子,按照席同要求的,兩口酒,一口小蛋糕,像是在與鏡子中的自己對飲。

而席同坐在旁邊,只占了桌子的一小角,撐着臉,專注地盯着一臉認真觀察自己喝酒狀态的楚清筠。

一時間,練習室裏靜悄悄的,只有酒杯被輕輕放在桌上的碰撞聲。

楚清筠對自己的酒量不了解,也不會喝酒,自然不會像互相侃大山的酒友有來有往,也不會像小酌幾杯放松一下的成年人,喝一點等一會兒,享受醉意漸漸上頭。

他帶着感受醉意的目的性,觀察着自己的臉,喝得一口接一口,可一直沒感受到所謂“微醺的興奮和飄飄然”。

席同眼睜睜看着他灌了半瓶下去,伸手攔住:“行了老板,夠多了,你還沒喝出感覺嗎?”

楚清筠酒杯被奪走,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空蕩蕩的手,擡頭看向席同:“沒有,我的臉都沒紅。”

但這不能作為唯一的參考,楚清筠本來就不是臉紅體質,他演小偉時,臉紅是因為痛苦産生的窒息反應,演月如時,是按着第一次的經驗,通過人為憋氣把臉頰憋紅,除那兩次,還真沒有什麽臉紅的時候。

席同搖了搖頭,不肯把酒杯還他:“那你再感覺一下,頭暈嗎,你是第一次喝酒,按理說該有感覺了啊。”

楚清筠頓了頓:“可能是身體比較能适應。”

他心中不快。

自己是第一次喝酒,可誰知道穿書者有沒有拿他健康的身體做過什麽?

增加肝髒負擔,損傷心肌,損害免疫細胞,誘發大腦萎縮,造成男性不育……說不定還醜态百出,被哪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錄下來,會在他事業有成的時候出面威脅!

該死的穿書者,該死的陌生人,該死的酒精。

“老板,老板?”

耳邊是席同聒噪的聲音,兩根手指在面前拼命搖晃:“你剛才喝的太猛了,是不是已經醉了?這是幾?”

楚清筠因他的質疑和冒失微微蹙眉,看起來沒什麽醉意:“二。”

席同、本來是偷看,但已經明目張膽地打開門圍觀隊友和觀衆都松了一口氣。

楚清筠喝得太急,如果酒量不好,說不定會醉得難受,還是像席同說得,微醺感受一下比較好。

“半瓶果汁酒對酒量好的人來說應該不算什麽。”

何月在一旁小聲跟其他人道:“應該是沒醉。”

席同于楚清筠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對,半晌,突然一拍大腿:“糟了!如果是平常,我伸手問他幾,他要麽不理我,要麽應該說我有病!他剛才回答了!”

話音剛落,面前的青年桃花眼慢慢一眨,就有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而本人還是那個無比正常,帶着點疑惑的模樣:“什麽意思?”

席同:!!!

楚清筠後知後覺地摸了一把臉頰,低頭看看手上濕涼的淚水,思考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感受了一會兒,然後睜眼,自言自語道:“醉了啊……”

怎麽會有人醉了跟醒着一個樣,楚清筠一直保持機械的動作喝了大半天,說不定早在第幾口時就已經上頭了。

衆人苦笑不得,席同從懷裏掏出紙巾,給楚清筠擦去眼淚,可後者的眼睛像是開了閘,擦了一遍,還有新的落下,臉還沒紅,眼睛已經紅了。

只是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到,歪了歪頭:“我醉了嗎?”

系統指着門口那群偷看的:“你看看他們?”

青年轉頭看過去,又轉回來,完全沒有把人攆走的意思:“看完了。”

席同鄭重點頭:“你确實醉了。”

大家猜了很多他喝醉後可能有的反應,誰都沒有想到,結果會這麽戲劇性。

如果不是因為楚清筠還沒有在非表演時流過眼淚,他們甚至會以為他是在裝醉。

隊友們見他醉了,大搖大擺圍過來,新奇地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反應遲鈍的青年,都忍不住發笑。

何月:“原來貓哥喝醉了是淚失禁類型的。”

邵然:“清筠,你現在什麽感覺?”

宋旭陽則拿起酒瓶,去看那酒有多少度。

“這酒量,也就一杯倒。”

“很不清醒,不舒服。”楚清筠扶着額頭,突然脫口而出。

大家一愣,然後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邵然的問題。

青年抹去臉上礙事的眼淚,認真思考:“他為什麽……殷詭,我為什麽要喝酒?”

見楚清筠竟然還能想起一開始喝酒的目的,大家都忍不住笑。

“你到底醉到什麽程度,還能認清我們嗎?”

“廢話。”

楚清筠不滿地擡頭,指着練習室的角落:“你們吵死了,都去那裏坐着,系……席同,攝像機拿過來,跟着我拍。”

這一段說得邏輯清晰,語調也沒有問題,但就是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樣,行動間和說話都帶着稚氣,配上停不下的眼淚,讓人莫名心軟。

隊友們嘻嘻哈哈地到他指定的位置席地而坐,而席同也聽話拿起了攝像機,扛在肩膀上。

觀衆見鏡頭被席同的背影擋住,吵着要看席同視角,好在跟拍的攝像大哥很機靈,快步到楚清筠的另一邊,讓觀衆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

就像是複刻了長春宴中的場景,近處的觀衆,不遠不近的觀衆,還有第四堵牆外,遠處的觀衆。

楚清筠站起來,朝鏡子處走,衆所周知,喝醉的人是不能走直線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幾步,半路突然停住,兩邊都是黑洞洞的攝像頭,他一時沒分清,向右看去。

鏡頭怼臉,觀衆隔空與楚清筠對視,看出了他那雙已經不太清醒的眼睛正在努力醒神,也看見他眼下無聲無息浸出滾落的淚水:“席同,我有做出什麽不合适的舉動嗎?”

耳邊是對方沉重的回答,席同從他流淚開始,就一直沉着臉,隊友們嘻嘻哈哈過來圍觀時,都沒跟着一起笑。

“沒有。”

楚清筠:“那……有說什麽不合适的話嗎?”

席同:“沒有。”

青年松了一口氣,一路走到鏡子前,單手扶着鏡子,左右轉頭,觀察着自己的樣子:“确實醉了,瞳孔……渙散,但是還有意識,能分辨信息,只是反應很慢,還容易出錯。”

很多觀衆比較能夠共情,看到他落淚,不知為什麽也跟着難受,更多的人和遠處的隊友則笑得前仰後合。

每個人喝醉後的表現都不一樣,但楚清筠實在是太特別了,在熟悉他的人看來,他的某些動作是平時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現在已經醉得快斷片了,可仔細想想他的話,又特別有條理,好像将靈魂已經從喝醉的身體中抽出,就像鎮定自若的平淡表情與接連不斷的眼淚,二者各幹各的。

楚清筠沒聽到隊友的笑聲,他靜靜看着鏡子裏不斷落淚的青年,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腦後紮起的頭發,又抹掉臉上的眼淚:“不清醒……代表着危險,為什麽還要喝?逃避現實嗎?”

看直播的觀衆不乏一些酒鬼,聽到他這麽說,被紮了一下心,尴尬地在彈幕反駁:“就不能是喜歡喝嗎!”

“思之往昔,掩面低泣……撫膺嚎啕,哀呼心痛……他很痛苦。”

說完之後,又低頭反應:“母親和親弟弟背叛,肯定痛苦,真是廢話。”

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着怪異的可愛,隊友看着好笑,就連存在感不強的攝像大哥忍不住發出笑聲。

楚清筠似乎站得有些暈,扶着鏡子慢慢坐下,攝像轉動攝像頭,席同也扛着攝像頭,跟着蹲下。

這回他分清了哪個是席同,又叫了他一聲。

席同:“老板,我在。”

楚清筠:“我沒有說不該說的話吧?”

席同:“沒有。”

青年松了口氣,雙手抱膝,繼續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

這個動作對男性來說并不那麽容易,但他有些舞蹈基礎,足夠柔軟,又足夠瘦,這樣坐着時,雖不似小骨架女孩那樣小小一團,卻也不顯大。

“不止背叛,可能……還有壓抑,殷詭作為前朝皇子,被東冉囚禁,受了五年欺辱,野史說……冰天雪地,裸身……”

他似乎想起攝像頭的存在,及時住嘴,看向一旁的席同:“我為什麽要猜他是怎麽想的,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喝醉,應該想自己的感受,對吧。”

席同沒有回答,他似乎也沒有想要得到答案,只是将頭轉回來,篤定道:“我什麽感覺……哦,剛剛說過了。”

“酒精會把情緒放大,他喝醉了,也收不住情緒嗎,所以才……”

席同在一旁道:“老板,你不舒服的話,要去休息嗎?”

楚清筠不應,又擦了一次眼淚,吸了吸鼻子:“我不能再喝酒了,我媽她……,不對,不能亂說話。”

“席同,”

他說:“我能相信你嗎?”

席同哽咽:“老板,我不會騙你。”

他不說還好,這句話一出,一直繃得緊緊的,沒什麽表情的青年緊抿嘴唇,矜起鼻子,眼淚斷線般緊跟着落下,如果剛剛那一滴一滴是溪水,那現在就是決堤的洪水,分離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裏,他大概意識到自己哭了,為了不被人看到難看的表情,連忙舉起雙手捂住臉,小聲啜泣。

像是被施了魔法,從他靈魂回歸的那一刻,輕松的氣氛就凝滞了,取而代之的是瞬間充斥空間的悲傷。

隊友們的笑容僵在臉上,直播間的觀衆也被他這突然的轉變打得措手不及,發出一片片的問號。

正在隊友糾結着要不要上前安慰時,哭聲戛然而止,楚清筠再次擡頭,一個深呼吸後,重新看向鏡子中那個雙眼紅得像只小兔子的青年,翹了翹嘴角。

鏡子裏的人也跟着笑起來。

楚清筠嗤笑:“還挺好看的。”

這個畫面有些滑稽,可惜現場已經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那……席同。”

他扭頭,看向席同時,難以維持剛剛的笑容,表情在痛苦和微笑中閃動切換,最後維持在一個中間值,因為強忍着眼淚,顯得這個表情岌岌可危,不知什麽時候會被痛苦沖開,雙手捂住心髒的位置,手指微微顫抖。

就像原文中殷詭那般“撫膺”,只是沒有嚎啕,反而儀态端正,挑不出一絲錯來。

“我……沒有做不合适的事吧?”

席同放下攝像頭,露出并不比楚清筠好多少,通紅的雙眼,将手掌蓋在楚清筠臉上,心中一百個後悔,恨死了明知自家宿主一直繃着那根名為痛苦的弦,還讓他碰酒的自己。

這人總是那樣張揚強大,就連他都會忍不住忘了按照記憶算,對方還是個十七歲的大孩子。

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經歷的狂風驟雨,都會疑惑這株峭壁上生長的小樹,是怎麽做到仍舊綠意盎然,倔強又驕傲地生長的。

他的十七歲,面對的是消失的四年,母親失蹤,身體的疾病和來自全世界的惡意。

該死的小說,該死的周家,該死的周池。

要是他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就好了,十七歲的男孩,大概會生活在父母的關愛中,因考上理想的大學被親戚朋友祝賀,有母親早早為他收拾行李,擔心囑咐,有父親帶他喝酒吹牛,即使喝醉,也該是大吵大鬧沒心沒肺地撒酒瘋,雖然丢臉,卻不用像現在這樣強忍着痛苦,逼自己理智。

宿主明天醒來,要是知道他沒繃住,怕是要氣壞了。

席同的手很大,足夠遮住楚清筠的五官,掩蓋所有的表情。

濕意侵染手心,他眼眶通紅,忍着懊悔,低聲回答:“沒有,都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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