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殘忍
第94章 殘忍
放假兩個月,被纏了兩個月,自從高中誓師視頻在網上傳出去,周家發現他的存在,就一直在派人接觸,先是保安,助理,又找了不知哪裏的警察要把母親當作人販帶走問話,楚清筠早就清楚這并未謀面的親生父母有多難纏,對方估計是從他這裏走不通,開始通過對着媽媽貶低他,讓媽媽主動放手。
“他們不會直接把我綁走吧。”
還未成年的小少年對這個世界還算懵懂,腦子裏都是影視劇的劇情,滿臉的提防。
“想的倒挺多,你是他們親生兒子,把你綁走幹什麽,我估計還是想打動你,又放不下面子。”
媽媽解開圍裙,指示他去端菜盛飯,出門處理周家的“禮物”。
“他們的面子值錢,我們的就不值錢。”
少年心中不平,在廚房嘀嘀咕咕:“你少心軟,從他們明知道收養程序是合法的,還報警抓你那一刻開始,就失去認識我的機會了。”
自己十七歲時這麽活潑麽。
看着這一切的楚清筠微微詫異,明白艾醫生的意思了,失憶并不是倒擋,已經形成的性格和習慣改不了,他從醒來到現在,除了節目上故意的僞裝,哪裏還有這副少年人的單純模樣。
保溫箱裏裝着巨大的活龍蝦,被綁起來的鉗子左右揮舞,楚女士打電話叫了個跑腿,又龍飛鳳舞地寫了個紙條:【你兒子海鮮過敏!】
“啪”地拍在箱子上。
剛得知兒子是周家孩子時,她是不介意孩子回去認親的,以楚清筠的人品,并不會有了親媽就不理養母。
可兩個月過去,從被拒絕後,周家就像是在賭氣,一直都是派人過來,從來沒有親自出現,讓她漸漸感覺不對勁,面對走失多年的親子,至少也要親自上門吧,只想讓孩子去“觐見”他們,也太傲慢了。
時間久了,她也不勸楚清筠認親,母子兩個眼不見心不煩,當他們不存在。
那天之後,楚清筠搬進學校,開始軍訓,再也沒見過周家派人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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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不能玩手機,少年忍了二十多天,一拿到手機就撥通母親的電話報平安,可是電話打了十多個,從她同事那得知母親請假旅游的消息後,連衣服都沒換,穿着汗浸的作訓服就跑出了校門。
之後的事情像走馬燈一樣渾渾噩噩地過去,剛剛大一,什麽都不懂的少年報了警,在漫長的等待中打遍了每一個熟人的電話,甚至問到了媽媽的老家。
老家的親戚早就和她斷了關系,聽說楚清筠是她的兒子,罵得一個比一個難聽,少年為了打探消息都人忍了下來,依舊一無所獲。
直到警察通知他沒有找到,搜救停止時,少年終于繃不住,慌張地在警局大哭,驕傲的小公雞幾乎要跪下來求他們再堅持一下。
可警局日理萬機,何況每年在骠國北部失蹤的華國人不計其數,他們早就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但問題是——她根本不會無緣無故去那種地方理由,她比任何人都惜命。”
被警察推出門時,少年還在堅持:“您能不能再查查,一定是有人騙她過去的。”
就是這時,周立金的助理拿着公文包出現在他身後,宣告着周家父母的勝利。
他們不用出面,到底是把這個孩子要了回去。
周家用派出救援隊為交換,讓他回到了周家。
豪門真少爺回歸,一時間變為全國都津津樂道的新聞,楚清筠麻木地拍照,接受采訪,每天靠救援隊傳回的照片支撐。
他住進周家別墅那天,周池沒掩飾住嫉恨的眼神,哭哭啼啼離家出走,他也并不關心,周家對他來說,僅僅是尋找母親的工具。
那段時間應該是周家最和諧的時候,怕周池刺激到他,周立金把周池安排到外面的房子住。
多好笑,養了十幾年的養子,說趕走就能趕走。
楚清筠煩他們煩得要嘔出來,又因為搜救隊還在工作,不得不留在周家,認真地表演一個逐漸被親生父母的“溫柔對待”打動的少年,即使所謂的“溫柔”不過是對他展示周家的富有和勢力,從未與他聊過一次過去的生活,也沒有關心過失去母親的他有多難過。
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搜救隊到底還是放棄了。
楚清筠的戲演不下去了。
他到底還是太年輕,無法堅持對三觀不和的人時時保持笑臉,見過周家兩人在家裏聲音諷刺地罵“刁民”,花幾個錢就解決抗議的顧客,在鏡頭前卻營造慈善人設的嘴臉,他的心底被播下了懷疑的種子。
母親的失蹤,說不定和他們有關。
周立金和周太太大概也感受到了這份隔閡,恰巧周池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簽了公司,不用練習就出了道,在外面一炮而紅,于是就被接了回來。
周池耀武揚威的得意挑釁和周太太類似“給你個小教訓,還不趕緊道歉”的暗示中,他像塊冷硬的石頭,不尴不尬地在別墅住了下去。
這段記憶并不美好,就連回溯都加了倍速,楚清筠冷眼看着周池一次次故意摔在他面前誣陷他,看周家父母逐漸放棄讓他低頭的念頭,對他的評價從“倔孩子”變成“白眼狼”。
但這對周池來說并不夠,他有過被“抛棄”的經歷,楚清筠的不計較被他當作親生兒子的有恃無恐,于是更加恨他,暗中觀察他,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他偷進周立金的書房。
周池那時正當紅,手段和資源也多了不少,再加上被家裏仆人看着長大,可以随意進入別墅的任何地方,大概在母親失蹤的第二年,他拿着媽媽的一段錄音,找上了楚清筠。
他盛怒之下,差點把周池掐死,周池的經紀人趙義沖過來救了周池,終于不再遮掩,一同對他露出了真實的惡意。
“你打我沒用,又不是我把她關起來的,趙義找的人也只是能跟她說說話,确定一下她的安慰。”
周池摸着青紫的脖子,臉上卻是快然的笑意。
楚清筠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和趙義簽五年的合同。”
周池笑得得意:“這五年,随便你用什麽辦法,你不能比我漂亮,不能比我優秀,不能比我更得爸爸媽媽喜歡,就算畢業了,你想接什麽資源,也得聽我們的。”
“五年一過,我就想辦法把你媽接出來,怎麽樣?”
“少用這種眼神看我,爸媽最煩你提起那個女人,把她接回來才符合我的利益,你不是想媽媽麽,只要你表現得讓我開心,我每個月讓你看一次她最近的照片,怎麽樣。”
楚清筠點了頭。
于是早就疏于聯系的少年清空了所有朋友的賬號,留起劉海和長發,遮住漂亮的臉蛋,話越來越少,在周家的存在感越來越低,最後由于周池不想看見他,終于能回到學校住宿舍。
周池每個月會檢查他的手機,看他有沒有暗中叫朋友暴露本性,也經常帶着朋友去他打工的酒吧,在衆星捧月中笑得特別大聲,笑着告訴他這原本應該是屬于他的生活。
時間久了,周家父母恍然覺得,這個兒子大概一直都是這副陰暗的模樣,周池在得知他去學校的心理咨詢室後,覺得他再也沒有威脅,放松了看管——他的事業蒸蒸日上,沒有太多的時間搭理他。
原來是這樣……
楚清筠的心情莫名好了幾分。
他不是因為能力不行或是頭腦不夠聰明被周池打壓,而是被威脅了。
沒有任何人脈經濟資源,只能受制于人,靠着對一個幸運的蠢貨讨好,以換取那一點點母親的消息,對自己的手段和智慧的自信,被寵愛十幾年養成的嬌氣傲氣,全都被狠狠打碎,強烈的落差和極度的壓抑讓他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
楚清筠唯一能掌控的,大概就是哪怕快要餓死,也依舊挑食,不肯吃任何“随便對付”的食物,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他還聽着母親的話,只是暫時地蟄伏,依舊最愛自己。
周池的松懈是個信號,他能做的事變得更多,學校有人收了周池的錢看着他,他像間諜一樣偷辦了另一部手機,以老師的名義租下對門的房間,在蛛絲馬跡中尋找周家和境外勢力的關聯;
确定目标後在網絡上用帖子吸引了艾醫生的注意,利用他的同情心成為對方的朋友而非患者,一邊努力治病,一邊打探着那些禁忌的心理學知識,讓周池等人對他更加不設防,同時尋找反擊的辦法。
以及找到母親老家的家人,明着争執扯皮,暗中将家裏的貴重物品和房子抵押,終于聯系到骠國的雇傭兵,答應幫他找到母親。
那位親屬回老家後結結實實地過了一陣富裕日子,周池見他被極品親戚纏上,又因為對方胡亂抵押欠下打一輩子工都還不完的債,高興還來不及,更不會幹預。
與楚清筠幻想得四年中一直被打壓不同,在他大四那年,甚至已經可以與母親聯系上了。
周家大概是想留一張底牌,只是囚禁着母親,幾年過去,看管也不如之前嚴格,有時母親甚至能用雇傭兵的手機偷偷跟他說上幾句話。
時間緊迫,母子兩人都來不及難過,用最快的速度報平安,商量對策,冷靜得要命,只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從話筒傳過來後,楚清筠躲在宿舍的被子裏,任憑眼淚打濕枕頭,把手腕咬得出血,一點哭泣的聲音不敢洩露出來。
回溯記憶的楚清筠也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只是身體沉得要命,擡不起手擦掉眼淚。
參加節目海選,是母親的主意。
楚清筠沒訴苦,但她不能接受自己驕傲張揚的孩子被那樣打壓,所以提前了逃跑的計劃,要求他參加節目,等比賽開始,她大概就能回到華國,楚清筠也不用再遮着臉裝陰沉。
彼時,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意外。
楚清筠在參加節目開播前夕,失去了與她的聯系,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他進入節目時,還是那副頹喪的樣子——直到周池找到他,告訴他母親的死訊。
他足夠警惕,哪怕是另一部手機,也将重要的信息全都删除,這暫時保護了母親,也讓失憶的他完全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仍舊相信席同的鬼話。
現在想來,他回歸節目後,對周池的一系列挑撥、捧殺實在是太熟練了,就好像早已細致地觀察過這個人,又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的結果。
他也不是十七歲就能大殺四方打臉假少爺的天才少年,而是在仇恨浸泡了數年,從地獄中爬出的複仇者。
一時間,楚清筠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失去記憶,以十七歲的心智猛然得知人生被毀殘忍,還是這四年一步一步被折磨着爬過來殘忍。
大概還是後者,畢竟對他來說,對外來者的恨意比什麽藥都管用。
當然,還有席同。
夢境的主人漸漸掌握了控制夢境的方法,眼前的畫面變成了從醫院醒來的那一刻。
【您好,我是來自主神空間的系統。】
【別激動,接下來我說的話很重要,您控制住情緒,先把藥吃了。】
【您其實是一本小說的主角,但一位穿書者占據了您的身體,您現在的不适就是因為他患有嚴重的抑郁症,因為是病理性的,所以才會留在身體裏,繼續影響您】
……
表情天衣無縫,邏輯……仔細想想,也還算缜密。
十七歲的驕傲少年,就算想破腦袋,也絕想不通為什麽過去的四年會過成那個鬼樣子,無論是理智還是潛意識,都願意相信這不是他的責任,而是被“外來者”搞砸了一切。
只是系統什麽要編出這麽複雜的內容騙他,“穿書者”是假的,那“系統”這個身份是不是真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一本書,這些他都不清楚。
現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席同騙了他,不是小小的騙局,而是塑造了一個颠覆世界觀的謊言,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甚至開始懷疑,在他對着穿書者咬牙切齒一争高下時,在他一次次故作聰明試探時,席同是不是如他剛入周家那般,一邊裝作老實傾慕,一邊冷眼瞧着,心中嘲笑他的愚蠢。
不知是對席同這個已經走進他舒适圈的“救命稻草”失望,還是為掙紮了四年卻徹底失敗的自己難過,他很想就這樣沉浸在情緒中死亡。
可早已接受現實,已經重新走上夢想的道路,不再無能為力的他,還是無法放任自己繼續堕落。
誰說這個世界沒有可以留戀的人,燈光,掌聲,金錢,權力……還有生命,他喜歡的一切都還等着他去争奪,周家還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對周池的報複也還沒有結束,還有把他當傻子騙的某人,這些人都要一個個付出代價。
他早就不是只能在宿舍躲着周池眼線偷偷哭泣的少年,楚清筠感覺力氣一點點回到身體,他數着秒,給自己一分鐘時間繼續難過,然後收緊了手心,強迫着自己使勁睜開眼睛——
眼前是素色的窗簾和寬敞的卧室,他反應了一會兒,漸漸意識到這裏是蘇禾給他租的星雲宿舍。
“醒了。”
蘇禾遞過來幾張紙,語氣溫柔得像母親:“是做噩夢了嗎,我看你哭了很久。”
*
席同車開到半路,就接到蘇禾的電話,對方先他一步,已經把楚清筠從酒吧接走了,沒送回家,而是送去了星雲藝人彙聚的公寓。
公寓租了有幾天,行李一直沒搬完,楚清筠也就沒住進去。
站在公寓門口才想起來沒有鑰匙,席同敲了門,見蘇禾的臉從後面露出,又做客一樣被招呼進去,席同突然有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懼感。
新公寓比楚清筠的家大了一圈,幹淨敞亮,裏面軟裝很有樣板房的感覺,一看就是大衆的批量生産,席同穿上一次性拖鞋,只匆匆跟蘇禾打了個招呼,就沖進卧室。
沒有注意到對方怪異中摻着不滿的視線。
卧室裏,青年手上挂着吊瓶,額頭貼着退熱貼,聽見聲音,面無表情地看過來,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紅,眼眶盈着水氣,本應是惹人憐惜的場景,卻因為主人眼中令人感覺窒息的沉重,顯得陌生攝人。
僅是這樣遠遠看着,都有種岌岌可危的擔心,擔心這個人憑空破碎,再也拼不起來。
席同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那些生風吃醋的心思蕩然無存,席同半跪到床邊,像是捧着價值連城的易碎品那樣,小心翼翼地捧起楚清筠的手。
“宿……老板,你,你哭過了。”
被這樣陌生的視線盯着,讓他心中一陣緊張,又忍不住壓低眉眼,生氣帶來的壓迫感并不輸給任何一個商場上搏殺的男人:“你喝酒了,是邵然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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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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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