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争執

第128章 争執

穆星和葉清河。

一個男人,和一個男人。

一個反世界的“女人”,和一個原世界的“女人”。

穆星不知道應該如何定義葉清河的身份,甚至不在乎。

他只知道跟葉清河在一起,他終于可以擺脫這個世界的女人帶給他的陰霾,做回“男人”。

他知道,葉清河顯然也不是天生的同性戀。

他和自己一樣,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想要的東西。

像“女人”一樣堅韌、自信、強大,又是這個世界裏同樣基因劣等,不會歧視玩弄他的男人。

兩人在雪地中跑累了,又在橋上達成共識,最終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酒店,貢獻了這部電影最激烈的一段暴露戲。

在穆星将葉清河推在牆上,大手伸進他襯衫下擺,盡情親吻時,不少人都在疑惑:這明明是一部男女颠倒題材的電影,為什麽給這場戲這麽多的時長?

但是緊接着,他們就再沒有心思想這些了。

熒幕鼻子以下的特寫中,兩人唇齒交纏,男人的動作粗暴着迷,幾乎要将青年吞吃入腹,直逼得青年喉嚨發出難耐的哼唧聲。

又在一吻結束後,向脖頸啃咬,露出了楚清筠的臉。

前面的片段中,楚清筠在主角家裏播放的電視中,在露骨的廣告牌中,都遮遮掩掩地展現過他漂亮的身體。

驚鴻一瞥中,觀衆還以為這就是極限了,甚至有些遺憾,期待着什麽時候電影上線平臺,一定要找機會慢放截圖。

這次,林導卻沒有像之前的電影那樣遮遮掩掩,直接将觀衆想看的一切,一股腦塞給他們。

當只奢求一點點,卻一下子得到無數倍的贈予時,巨大的驚喜會讓人短暫失語。

何況眼前的景象,實在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青年半仰着頭,唇瓣微張,看向攝像頭的眼神空洞迷茫,眼角泛着大片春色,一直蔓延到臉頰,随着男人親吻的節奏輕哼。

被男人按在兩側的手腕纖細,乖巧又無力,像是等待被獻祭的純潔羔羊,又像誘人犯罪的淫1dang魅魔,沉浸在這種被取攜控制的角色,美到極致,媚到極致,卻又只是旖旎暧昧,不顯瑟情。

林導發揮了她拍攝美人的特長,所有的燈光、鏡頭、剪輯,全都是為鏡頭中的青年服務,明明穆星是強勢的一方,可毫無疑問,葉清河才是這段戲的主角,他是鏡頭的寵兒,是黑暗世界的唯一亮色,身上強勢的男人似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陪襯,縱然那人身材高大,肌肉流暢,轉身間一閃而過的模糊側顏也能看出來是個帥哥,可還是會有一種配不上青年的亵渎感。

這是宣傳片上定格的畫面,當時的短短一秒,就掀起了無數人的贊嘆沉迷,可想而知,現在的影院,會是什麽模樣。

席同這位“當事人”,本該是最淡定的,可相比周圍呼吸漸重的觀衆,他的反應更大一點。

他沒有想到,楚清筠被自己吸吮撫摸時——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那樣誘人、美麗的表情,那樣可愛性感的反應,是因他而起。

而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嘴唇觸碰到的柔軟,手心的細膩……

腿上突然一沉,電影開場時他蓋在楚清筠腿上的毯子被扔到膝蓋上。

楚清筠盯着屏幕,不肯分給他一個眼神:“別丢人。”

只是如果仔細看,還是能在閃爍昏暗的熒幕光中發現他因為變了色,顯得有些透明的耳根。

席同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腦子裏像突然炸開了什麽,吞吞吐吐地“我我我我”了半天。

最後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可辯解的,于是紅着臉低頭,偷偷把毯子蓋到腿上。

這個小插曲沒有被別人看到,大家都專注地看着熒幕。

此時兩人已經更進一步,穆星口中的原世界成了催1qing劑,他習以為常,甚至頗有埋怨的世界,在青年耳中接近天堂,每聽到一個解氣的信息,都報以男人更熱烈的回應。

男人不用戴項圈,甚至可以動手打人;男人可以光着上身出門,女人卻要一層層裹緊;男人被期待努力奮鬥,女人被期待相夫教子……

那樣像天方夜譚,又那樣……解氣。

青年大笑着“她們也有今天”,聲音透着沉醉與愉悅,又很快被親吻淹沒,問出的話也漸漸破碎,難以拼湊。

終于看到16+的部分了,珊珊還沒有從這種震撼人心的美中緩過來,但心髒跳動太快,已經有些受不了,她不舍地将視線從熒幕離開,看了眼從不久前就眉頭深鎖,即使這種鏡頭也沒有讓他變得輕松的男朋友,沒有打擾,又用餘光去看隔壁的大叔。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可是實打實的船戲,梁影帝跟他愛人的cp粉又多又毒,怕是要吃了小貓,而隔壁大叔又是楚清筠和席同的cp粉,雖然這群人大多數都是樂子人和楚清筠的唯粉嬷嬷,但遇到拆cp,估計也會難過。

不對,正主席同還坐在楚清筠身邊呢,他豈不是更要崩!

可惜她坐的位置在中間,難以看到演員導演那排的情況。

隔壁大叔也不像她想得那樣難以接受,反而是緊緊盯着屏幕,滿眼疑惑。

“你看,看穆星的背影。”

他握住席筱的手:“是不是咱們兒子?”

席女士還能維持住鎮定,只在眼中泛起波瀾:“是……”

霍風:……

難怪席同坐到演員那排,這孩子還真是什麽都不肯告訴他們。

不止這對夫婦,現場還有梁影帝的粉絲,在仔細辨認之後,也發現那個背影跟梁影帝有些差別。

“梁影帝後頸幹幹淨淨,”

她們在後排小聲交流:“但是這個人後背有一顆小痣。”

電影還在繼續,只是音樂從一開始的暧昧纏綿随着屏幕中兩人動作的變換和節奏加快,也跟着急促起來,有新的畫面被穿插着剪輯進來,無數人的手機、電腦界面上,一段視頻被播放出來,視頻中,也是同樣赤1裸上身的葉清河,只是與他纏綿的換成了另一個女人。

“現實”與“視頻”被剪輯着交替出現,同一張臉,差不多的表情,不同的對象和地點。

這邊,穆星沉着嗓音問他“舒服嗎?”

那邊,女人的聲音響起:“被淩霄親的舒服嗎?”

這邊,穆星:“我強,還是這個世界的女人強?”

那邊,富二代:“你自己說,選我們倆哪一個?”

這邊,青年用支離破碎的聲音向往道:“我也想去……你的世界。”

那邊,青年帶着哭腔求饒:“選你,選你!”

觀衆的心,不約而同一沉。

葉清河的視頻暴露了。

原來淩霄并沒有跟他在一起,那晚竟然是富二代因她為葉清河出頭而吃醋,借機敲打淩霄,折辱青年。

雖然葉清河是受害方,但沒有人比觀衆更了解,這種視頻傷害的到底是誰。

現實中,一旦有這種視頻流出,受害者往往都是被指責取笑的一方,網友狂歡般一邊咒罵,一邊求爺爺告奶奶地求資源。

反世界當然也是如此。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酒店的被子上。

畫面亮得晃人,當事人還懶懶地趴在穆星懷裏,悵然若失地盯着天花板。

穆星當然也不是什麽愛上網的人,他只出鏡半個肩膀和一條胳膊,聲音從缭繞的煙霧中傳來:“在想什麽?”

“在想你的世界。”

青年漂亮的眉毛微微蹙着,紅腫的眼睛讓他有種梨花帶雨的孱弱美感,只是其中滿是困惑,跟昨天妖精一樣的誘人相比,更像一只單純懵懂的幼獸。

男人被這畫面吸引,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怎麽了?”

“你知道男人……這個世界的男人,發起過很多次反抗,你那個世界的女人,沒有反抗過嗎?”

“她們用什麽?”

頭頂是穆星輕笑的聲音:“你知道女人……跟不用帶項圈的男人比,身體差距有多大嗎?”

“這個世界,最嚴重的是男女矛盾,但在我的世界,還有很多更要緊的矛盾。”

“父子、階級、國家……男人的天性就是掠奪,我們侵占土地,發動戰争,奪取資源……”

男人嗤笑,他還記得青年有多愛聽原世界的故事,哪怕自己的認知與現實世界有出入,還是将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葉清河擡頭:“這個世界也有這些矛盾,但是官方會盡力調節,國際上也會幫扶弱者……你們沒有合作會嗎?”

“有。”

男人揚眉:“但是形同虛設。”

“話語權,永遠只在最強大的人手裏,戰争屬于男人和更強的男人,至于女人……不過是戰利品,是資源,生孩子的工具。”

“現在平等了,很少有人會把真實想法說出來。”

他挑了挑眉:“但幾千年的想法沒有那麽容易改變,你們這個世界,不是也在說女男平等?”

“你覺得平等嗎?”

葉清河眉頭皺得更緊:“那……那男人的暴力基因……”

“是榮耀。”

穆星握住他的拳頭,語氣愈加愉悅,也就沒有注意到青年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笑意:“就像你們這個世界推崇克制一樣,我們推崇的是力量,一個男人,就算他在外面什麽都不是,在家裏,也能憑拳頭成為皇帝……所以我那時看到你,才會覺得可悲,你明明有統治她們的能力,為什麽不反抗?就因為之前有人失敗了?”

“不是因為那些人失敗……”

葉清河掙脫他的手,穿上襯衫,坐直與他拉開距離:“是因為他們當時短暫地成功後,發起了慘無人道的報複,傷害了無數的孩子,我們是不想讓悲劇發生,所以才……”

“孩子在你的世界很重要,是因為女人掌握着生育權,她們為了身體,不會生太多的孩子。”

穆星只覺得葉清河的理由有些可笑:“當男人掌控權力,可以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甚至可以跟很多人有孩子。”

“早些年,還有人會把女嬰遺棄,就為了節省資源,再生一個男孩。”

青年聽了他的話,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頭,又往後退了一步。

“不解氣嗎?”

穆星見他這樣,終于看出了問題:“你心軟了?不喜歡反過來的世界?”

“我只是……”

青年臉上還有困惑,可頻頻後退的腳步,讓他的表現更像是悵然若失。

“我一直覺得,女人很可惡……她們擔任着一切重要職位,所以社會的資源都在為她們服務,向她們傾斜,她們分明也會情緒化,也會打人,卻不像男人一樣,被要求溫柔克制,像狗一樣戴上項圈……”

葉清河低下頭:“她們說着我們是劣等基因,沒有同理心,卻總是做着更無恥的事情,又為那些行為,套上合理化的強辯,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穆星不解:“沒錯啊,的确是這樣,你在想什麽?”

“我以為,如果沒有她們的壓迫,男人就不會為了報複變成屠殺者,我們有比她們更強的身體和力量,所以也不會限制她們的自由。”

穆星看着自己帶着鎮定手環的手腕:“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平等,更舒服,男人比女人溫柔善良,絕對不會像她們那樣欺負對方……”

“呵。”

聽懂了的穆星發出一聲冷笑:“你覺得男人掌權,會平等對待女人?”

青年擡頭看向穆星,眼中有淚光閃爍:“她們的身體不如我們強壯,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穆星有一種在原世界與淩霄争執的無力感:“強者憐惜弱者,是傻子才會相信的事。我願意憐惜你,前提是,我也能随時摧毀你。”

葉清河眼中滿是憤懑與失望,震驚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穆星也愈加看不慣葉清河一個男人露出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上前扳正他的肩膀。

“你以為這個世界的女人不懂嗎?她們要是真的相信,真的合作互助,為什麽還要限制男人的力量?”

“男人女人是天生的敵人,我們之間有着天塹之別,甚至不是同一物種,話語權的争奪,本就是一場戰争!”

“我那個世界的女人也說,如果她們為尊,世界會變得更好,你覺得這裏更好嗎?還不是像條狗一樣被栓着,這個世界的人口,還不足我們世界的四分之一!”

“不,女人和男人都是人類,”

葉清河使勁掙紮,卻掙脫避不開男人的手臂,只能憤恨地與他對視:“這個世界也不需要那麽多的人口,我們想要的抗争和自由不是這樣……你,你的确不是這個世界的男人,你簡直,簡直就是個女人!”

“我是女人?”

穆星松開他,昨晚的溫存仿佛是假象,他俯視着因為腿軟跌坐在地的葉清河,一如初見時的蔑視,也如淩霄被發現出軌時,對待他的冷漠。

他單手掐住青年纖細的脖頸,威脅着收緊:“根本沒有男人女人,只有我和你,我比你更強,我擁有話語權,就比你有價值……就能掌控你的命運!”

葉清河使勁捏着他的手腕,眼中同樣,是看着這個世界女人時的厭惡和仇恨:“你就是個沒有人性的野獸!”

“不止我,所有的強者都是野獸。”

穆星猛地松開手,站起來鄙夷道:“我知道為什麽這個世界的男人反抗那麽多次,都以失敗告終了。

“你們成長在女人塑造的世界,臣服與她們塑造的價值觀,有着這麽多無用的道德感——要怎麽對抗手握資源,自私自利的女人?”

“我勸你也別再想什麽男權了。”

他把兩人争鬥中葉清河掉落的手機踢給他:“給你的小女朋友打電話,繼續給她做狗吧。”

手機翻轉,露出屏幕上不停閃過的信息和來電顯示。

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此時都在氣頭上,見狀都愣住了,盯着不停閃過消息的手機發了會兒呆。

穆星先反應過來:“怎麽了?”

葉清河還來得及瞪他一眼,依舊坐在地上,傾身将手機撿了起來。

不到半刻,富二代的調笑與他的哭聲從手機裏傳出,青年本就帶着勒痕的巴掌小臉,霎時又蒼白了幾度。

穆星見他僵住,先是被視頻裏出場的三個人吓了一跳,半晌,又壓抑着怒氣諷刺一笑:“哎,聖父,你的女主人還會拿你跟人共享啊?”

青年此刻再沒剛才與他據理力争的硬氣,脖子一卡一卡地擡起來,渾身顫抖:“我……我怎麽辦?”

穆星看他可憐,氣也消了,無奈長嘆一聲,替他點開消息。

摻雜在不堪入目的試探與辱罵中,淩霄的消息顯得格外清新脫俗,紳士禮貌,但又格外冰冷。

——來公司。

——來簽解約書。

“她爹的!”

穆星咒罵一聲,扯起還在發抖的葉清河,幾乎是拖着他出了門。

現場觀衆:……

他們已經麻了。

當他們還沉浸在船戲的刺激時,劇情已經如脫缰般的野馬撒腿狂奔。

所以,到底是誰說《裙擺之下》跟《深淵》同一個劇本的?

他們看着穆星拉着靈魂出竅的葉清河沖進公司,得知了視頻暴露,富二代被家人關起來的消息。

葉清河沒了後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淩霄身上。

可無論穆星如何威脅,葉清河怎麽哀求,出于利益考慮,淩霄還是選擇放棄葉清河。

“你看沒看到網上是怎麽說的?”

她俯視着腳邊跪着的葉清河,握住他扒着自己西裝長裙的雙手,一點一點扯離:“如果你是女人,興許還有男粉絲會為你挽尊,但很遺憾,你的男女粉絲,現在都恨你。”

“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公寓明天會被公司回收,回去收拾東西吧。”

“他是被你們連累的!”

自私如穆星,也無法接受淩霄此時的反應:“你們說扔就扔?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很可惜。”

淩霄單手插在西裝長裙的口袋裏——這個世界,女人的西裝長裙有巨大的口袋,方便涼快,男人為了美觀,短褲上總是沒有口袋。

她的聲音冷漠,說的話恰巧與穆星重合,只是換了個場所,聽起來就像是對他剛剛自稱強者,驕傲辯論的諷刺:“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強者統治弱者,而弱者全盤接受。”

穆星只覺得臉上發燙,咬着牙問道:“弱者……就沒有活下來的資格嗎?你們這個世界不是以憐弱為榮嗎!”

“我願意憐弱的前提,是我能輕易摧毀你。”

淩霄嘴角挂着冷笑,揚起下巴,傲慢地擺了擺手:“算了,你們男人只知道情情愛愛,計較一下總統團有幾個男人,懂什麽階級矛盾。”

穆星:“你他媽……”

剛要打出的拳頭被淩霄握住,對方突然溫柔一笑,在辦公室冰冷的白光中格外瘆人:“你還想進警察局嗎?哥哥?”

世界在這一刻都安靜了,穆星愣住。

下一秒,冷汗直流。

“哥哥。”

是原世界淩霄對他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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