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傷口
傷口
福嘉帶着幾個人趕到東廂房,見蘭烽側身坐在廳堂內,一身幹淨的石色長衫,墨色烏皮靴。他坐着吃着一碗面,捧着碗,模樣十分端正。
福嘉的繡鞋踩在門檻外,她将蘭烽從上到下仔細看過,确定對方沒有缺胳膊少腿,一顆心才落下來。
蘭烽聽見外面動靜,也放下碗,把筷子放好:“殿下早。”
福嘉快步跨過門檻,走過去:“你吃你的,別見外。”
蘭烽看着碗裏不多的面條,又吃了幾口,福嘉就趴在他對面的桌子上,乖巧的等他吃完。
天氣暖和了,又是在家裏,福嘉沒有披袍子,只在杏色抹胸外披了一件厚織錦褙子,露出了雪頸和纖細的鎖骨。
蘭烽沒做聲,吃完面,又喝了一大碗散茶,算是吃完早飯。
福嘉見他鋸嘴的葫蘆似的,這才開口問他:“打獵辛苦嗎?”
入目都是晃眼的白。蘭烽不想把視線停留在眼前的小娘子那裏,他看着婢女們收拾碗筷:“不辛苦,比在宮裏當差有趣多了。”
福嘉看他滿臉都寫着“心虛”二字,卻死活不開口,幹脆挪着凳子坐到他面前:“怎麽不看我。”
蘭烽喉結動了動,慢慢扭過頭,一雙清亮的眸子與她對視。
他的睫毛很長,睫羽下壓着的瞳孔是泛着灰色的黑,黑白分明,眼神安靜篤定。清晨的光穿着窗棂,一道條狀的陰影落在他唇邊。福嘉在這雙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她的手指攤開,掌心放在木桌子上,感受着些許涼爽。
這間屋子平日沒人住,很空曠,府中婢女們勤快,将裏面灑掃的幹淨,還偶爾熏香。兩扇雕花門半敞着,清晨的風從屋內穿堂而過,撫在福嘉垂在肩頭的一縷碎發上。
蘭烽先開口,轉移了話題:“這是升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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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嘉點頭:“是啊,我在升州待到五六歲,才來的西京。”
蘭烽這才想起來,福嘉的阿耶,在當皇帝之前,是吳王世子。
答完這句,福嘉忽然想到什麽,視線跟随端着碗筷出去的婢女。碗裏面果然清湯寡水,只飄着一篇綠油油的蔥花。
福嘉皺眉道:“不是請了個并州的廚娘?”
婢女行禮,小聲道:“沒想到驸馬忽然回來,廚娘前日告假,白姑姑就準了。”
福嘉只好道:“哦,好吧。”
蘭烽對吃的并不講究:“廚娘難得休假,讓她先歇着吧。”
雖然升州菜他的确有些吃不慣,像陽春面,大煮幹絲這一類尚可。湯包、鴨血湯和花花綠綠的糕團,也不是不好吃,就是不管飽,仿佛吃了個空氣。
福嘉嘆了口氣:“先委屈你吃幾天清湯寡水,等廚娘回來給你加餐。”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陽光,決心不在戲弄他了。她拍掉手心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來:“既然你立了功,有了幾天假,就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先去逗你弟弟玩兒啦。”
蘭烽道了聲“好“,以為她那邊糊弄過去了,坐在原地目送她往後院兒走。他回來時騎馬牽動了傷口,疼倒是小事,患處裂開,恐怕耽誤幾日後的伴射。
福嘉走了沒一會兒,一個小黃門小跑過來,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捧着個深酒紅色的藤籃,籃子上蓋着絨布。
小黃門行禮道:“驸馬先墊墊肚子。”他指着藤籃:“這可都是府上的寶貝,殿下說驸馬今後或許用的着。”
蘭烽掀開藤籃上絨布,看見裏面放滿了小小的漂亮瓷罐子,一看便是宮裏貴重的禦藥。
蘭烽随手拿起兩個,分別是止疼藥和止血藥,再拿,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
轉頭看食盒,裏面是香噴噴油滋滋的烤馍。
蘭烽心中一陣暖意。把籃子提回房內,又翻了幾個用得着的藥瓶随身帶着,一刻也不願意多等,想立刻去後院找她。
後院裏,福嘉在巡視她養育的狼崽子蘭澤。白禾找了個好脾氣的窮書生,來教蘭澤和小寧一些簡單的學問。
窮書生姓丁,每兩日來一次。今日他不在,福嘉就決定自己動手考考蘭澤。
昨天才教了三字經,福嘉便考了他幾句。
蘭澤桀骜不馴:“你又不是夫子,我幹嘛告訴你。”
福嘉曉得他是在談條件,她這次卻不想順着他:“你也可以不告訴我,我就當你不會呗。”
蘭澤氣哼哼,張口就把昨日教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背下來。
福嘉很驚喜:“可以啊。”
蘭澤得意洋洋,把還沒教的背下來,又舉一反三的背出尚書裏相關的內容,最後甚至幾句話解釋清楚了。
福嘉小時候同皇子們一道,在太傅那裏聽學讀書,見過不少重臣子弟來伴讀。這其中,以曹暄鶴為翹楚。
但憑福嘉的感覺,蘭澤比他伶俐更甚。她心中暗道,蘭景延的孩子,果真是聰明。她嫁給蘭烽這買賣,做的屬實不虧,賣一還贈一呢。
蘭澤看眼前這蠢公主詫異的表情,心裏不知道多受用,他趕緊繼續提要求:“厲害吧,對了,鋒哥不在,我能不能……”
“我怎麽不在?”蘭烽這才施施然從角落走出來。
福嘉站起來,關切地看着他的腿:“你怎麽來了?”
蘭烽走了幾步,步履生風,行動無異:“來看看二郎。”
蘭澤才不領他的情,又不怎麽敢在大哥面前造次,吐着舌頭溜走了。
福嘉遠遠望着他,指着蘭澤溜走的方向,裙擺微動:“二郎走了。”
蘭鋒看着她,眼神卻有些閃躲:“那就……來謝謝你的藥。”
福嘉笑了:“我還以為你要繼續嘴硬。”
蘭烽走過來,在福嘉身邊,蘭澤原本的小凳兒上坐下,擡頭看着她:“不會。”
福嘉蹲下來:“哪裏傷了?”
蘭烽道:“皮肉傷,好的差不多了。”
她性子倔,手按在他膝蓋上:“給我看看。”
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傳來滾燙的熱度。手的主人似乎焦急之下忘卻男女大防,先是捏了他的膝蓋,确認腿沒斷,又要掀他衣擺。
蘭烽按住這只作亂的手:“殿下!”
福嘉一時情急,怕太子傷了他,心裏愧疚急切。被他一提醒,方悻悻地松開手,站起來:“我就看看,是不是皮肉傷。”
小寧沒眼色,站在一邊,伸長脖子,也想看看。
這時候蘭澤突然不曉得從哪裏,又折返回來,拉着小寧和随侍的穗穗:“走走,陪我玩。”
小寧關切道:“大郎受傷了!”
蘭澤滿不在乎的拉着他們後退:“大哥皮厚肉糙的,挨兩刀也沒事。”
人都走光了,福嘉坐在一旁,捏着一把镂空的團扇虛扇着:“躲什麽,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蘭烽有些難堪,但還是乖乖在院子裏,把受傷那只腿的靴子脫了,又卷起褲腳,松開紗布,把傷處露出來。
空氣中立刻彌漫出一股腥味。
傷口比福嘉想象的還要可怕,血沒完全止住,紗布上血跡斑斑,外翻的皮肉猙獰,烏黑的血塊凝固在上面。
福嘉驟然想到,她死前宮中倒伏的那些屍體。又想到太子前世死後,她站在棺木旁,看見他身上那些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
蘭烽見她臉色不對,把褲腿放下來遮住:“吓到你了。”
福嘉閉了閉眼睛,腦中思緒萬千,太子死的那一刻,她滿腦子都是恨。可是太子殺了那麽多東胡人,那些人的苦痛呢?不說遠的,蘭烽受的傷就與他脫不開關系。
蘭烽見她臉色白的像紙,也顧不得其他,握住她的肩膀:“殿下,你暈血嗎?”
福嘉在搖晃中回過神來。
“你回來吧,”福嘉鎮定下來,看着他:“或者你要是願意留在殿前司,就去別的地方,別和太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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