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願為一盞燈

願為一盞燈

被冷落了好幾天的楚發財跑過來, 在付孤舟腳邊蹭着付孤舟小腿嗷嗚汪叫了幾聲。

付孤舟惡狠狠：“再不醒來，朕就把你兒子拐走，讓你再也見不到兒子！”

一直又到天黑, 楚霜汵還是一下都沒動過, 也沒醒。

付孤舟又給他換了好幾次藥, 拿冷水濕毛巾敷了好幾次，還有一點低燒。

付孤舟堂堂皇帝快成了他的私人保姆。

果然天道好輪回, 伺候人這種事也要輪流來的嗎？

可是太醫說他一定能醒過來，醒過就沒有性命之憂，這已經兩天了。

付孤舟真懷疑那天是自己夢游鑽他懷裏、水滴也是自己從他身上找到戴脖子上的。

付孤舟又叫來太醫, 問怎麽還不醒。

太醫雖然對楚霜汵的身體情況無措，把把脈還是可以, 說道：“楚貴妃體內脈絡已經幾乎恢複到穩定，按理說, 應該快能醒了。”

快醒了，就是還醒不了。

付孤舟又想到一個問題。

“他要吃東西嗎？一直不醒會不會餓死？”

太醫一愕，似乎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說道：“陛下可以叫人适當喂少量流食。”

付孤舟又像個老父親，把人扶起來喂他吃東西。

付孤舟覺得讓楚霜汵叫他一聲爹不過分。

第三天天亮了, 天又黑了。過去三天, 楚霜汵還是沒醒。

付孤舟迷茫了, 整個人很懷疑人生。

不會真這樣死了吧？

付孤舟摸了摸人的鼻子，還有氣啊？

而且臉都不紅了，嘴唇也不發紫了，就是有點白。燒也退了。

不應該啊？

付孤舟手撐着床面趴在他面前, “真只能這樣的話, 你放心地去吧，朕一定買一處漂漂亮亮的宅子把你埋了, 每年給你多燒點錢，朕會記着你的恩情的。這無邊的江山就朕替你享了。”

第四天天亮了。三日之期已過，今天是太皇太後和太上太皇合葬的日子。早上付孤舟醒來時，床上楚霜汵還是沒動過。

付孤舟作為姜國的皇帝，跪在靈堂最前方對着一尊雙人的棺材哭得格外傷心，其他百官無論官職大小都跪在靈堂外。

付孤舟不知道跪了多久，一看到棺材就想到自己床上像死人的那人。

還是不能接受，不會真就要這樣死了吧？

滿靈堂都是鬼哭狼嚎的哭聲，像在比誰哭的聲音大一樣。付孤舟低下頭賣力哭着，嗓子都快哭啞了，突然，見到地上多出一雙腳。

靈堂內只有姜國皇室之人能進來，皇室之外的人都只能跪在外面，連侍女侍衛都不能進來，是誰這麽大膽！

哭太猛甚至沒能第一時間想到穿這身衣服的是誰，今天太皇太後和太上太皇的合棺葬禮，皇宮中所有人穿白色喪服，不過楚霜汵的白衣服跟喪服自然不一樣，要更好看、清冷、清貴一些。

楚霜汵朝他俯下身，望向付孤舟仰起的臉，伸手在他眼角摸了摸。淡然的神色與往常無異，看不出有任何不适，除了臉色白一點。輕聲溫柔地道：“陛下哭了？”

付孤舟覺得丢死人了。

怎麽他鬼哭狼嚎一回，還給楚霜汵看到了。早不醒晚不醒，偏挑這時候醒了。

付孤舟哽咽着聲音道：“你也跪下。”

憑什麽朕都要跪着，你能站着！

楚霜汵嗓音淡淡的，氣色十分不好，直起腰身子站得挺直，弱聲道：“陛下，我不跪他們。”

付孤舟道：“跪朕。”

付孤舟想起來，楚霜汵好像确實從來沒跪過誰，書裏的也是，書上楚霜汵比他見到的更加傲骨高冷幾百倍，更加沒跪過誰了。

也不是非要讓他跪，人終于醒了，付孤舟本來是高興的。

楚霜汵再說一句不跪，他就讓人先回去了。

就是他這個皇帝有點沒面子。看在楚霜汵拼死救他的份上，讓讓他。

沒想到在他說完下一秒，楚霜汵身形端端正正、兩腿一先一後屈下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付孤舟覺得離譜，第二次了啊！

楚霜汵第二次在他面前被他看到下跪！

這合理嗎，說好的有志氣呢？剛才不是還挺有志氣的嗎？

付孤舟瞪大眼睛，想叫他起來，很怕楚霜汵身體會受不了。道：“可以了，你好不容易醒過來，回去歇着吧。”

楚霜汵跪得很直，臉色和他的衣服一樣白，問：“陛下還要跪多久？”

付孤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跪多久。他跪半天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都要在這跪着，雖然他有個軟墊子，跪起來還是挺累的，喪着臉道：“應該還要跪挺久。”

楚霜汵是自己走來的，被付孤舟搶為妃，硬說起來也能算是姜家皇室裏的人，但是這個人身體這麽差，墊子都沒有帶，付孤舟可不敢讓他跪：“你回去吧，朕沒有非要你跪，跪久了你膝蓋會痛的。”

楚霜汵沒有起來，眼神虔誠又有點其他說不清的意味搖搖頭，“我陪着陛下。”

付孤舟被這個眼神看得渾身一酥麻，覺得他像在勾引自己。

像一朵秀色可餐純潔無辜嬌弱的小白花。

怎麽這麽會啊，還是自己心太髒了？人家才剛醒啊！

付孤舟又放聲大哭了一聲，一向從來沒懷疑過自己演技的他這次卻怎麽也再哭不出來，只想抱住這個白花啃兩口。

付孤舟一邊大聲哭着，小聲道：“要不你再暈一次？”

楚霜汵在付孤舟身邊這麽久，馬上聽懂他的意思，好好跪着瞬間倒地暈過去。

陛下在太皇太後和太上太皇靈位前哭了半日痛徹心扉，楚貴妃重傷昏迷第四日才終于醒轉來到靈堂前與陛下一起跪着，不料身子還是沒有好再次昏過去。陛下萬分傷心抱着楚貴妃先離去。

其餘文武百官繼續跪在靈堂外鬼哭狼嚎。

付孤舟抱緊他走出去的這一刻，覺得格外安心。

無人處，楚霜汵睜開眼輕聲道：“陛下，可以放我下來了。”

付孤舟臉上很開心，明明沒有想要笑，桃花眸裏全是笑容，不過楚霜汵看不清晰。付孤舟：“沒事，讓朕抱一下你。”

楚霜汵輕聲：“放我下來也能抱。”

付孤舟一想也是。于是把楚霜汵放下來，展開雙臂來等着他的擁抱。

楚霜汵動作有些遲鈍，沒有馬上抱他，甚至沒有馬上精确看向他的臉。

付孤舟又重新朝他展了一次手臂，過好一會兒，楚霜汵才眼睛眨了幾下朝他走過來一步，極慢的，許久才找準他的方向，輕輕與他做了個擁抱的動作。

付孤舟發現了不對勁，也是這時候才發現。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果然，楚霜汵遲鈍了一會兒才開始反應，不知該看向何處。

付孤舟想起來，在靈堂上讓付孤舟想啃他的那個眼神，似乎就已經開始不對勁了，或許有虔誠，但肯定不全是。

付孤舟：“你是不是看不清東西了？”

楚霜汵沉默住，臉色沒有什麽變化，依舊非常平靜。

付孤舟又問了一次，“是不是？”

楚霜汵手往上捧住付孤舟的臉，從下往上輕輕順着每個地方輪廓摸了摸。道：“能看到一點。以前也這樣過，不會瞎的。”

付孤舟好崩潰。不想讓他叫爹了，只希望楚霜汵身體和眼睛都快點好。等好了再讓他好好啃一口。

付孤舟：“一定會好的對吧？”

楚霜汵也不是很确定，聽着付孤舟擔憂的聲音，“嗯”了一聲。

靈堂那邊的流程不需要他再去也能繼續，付孤舟牽着楚霜汵的手兩人慢慢地走回去，一回去，付孤舟又把太醫叫來，看看楚霜汵眼睛是什麽問題。

太醫說：“可能是傷得太重加上高燒影響到了眼睛，不過，眼部神經沒受到損壞，等傷都好了，眼睛應該也就能好了，大概率不會瞎。不過，接下來幾天，有完全不能視物的可能，需要精心照料調養。”

付孤舟聽到太醫也說不會瞎才放心下來，也不敢完全放松，因為，還是有小部分可能說，楚霜汵會瞎。

太醫又給楚霜汵多開了藥，是煮了用湯汁浸在毛巾熱敷眼睛的，不管有用沒用都先試試。

太醫又一次在叮囑完楚霜汵的事後，語重心長轉移重心到付孤舟身上，“陛下，微臣知道您很在意楚貴妃，但是，您自己的身體也十分重要，不必楚貴妃的身體事事都親力親為，許多事例如給楚貴妃喂藥擦身是可以交給宮人來做的，您也應該愛護好自己的身體！”

付孤舟很感動，太醫伯伯又想起來關心他的身體。只是，當着楚霜汵的面說是什麽意思？不知道回避一下當事人的嗎？弄得他很沒有面子。

付孤舟語氣不太好地道：“朕知道了，會注意的。”

誰知太醫還不走，關心地道：“陛下這幾日都按時吃藥了嗎？”

付孤舟：“……”

這當然是一次都沒有喝完過的。

付孤舟體會到了楚霜汵當時不想吃藥的痛楚。

連忙補救道：“外用的藥，朕每日都有用的！”

中年慈藹老太醫搖了搖頭，“請陛下下次一定務必按時吃完藥。”

付孤舟垂頭喪氣，“朕知道了。”

送走太醫後，楚霜汵将付孤舟抱起來放坐在床上。

眼睛被付孤舟剪了一長段白紗系了起來，讓他好好養眼睛，一看，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上仙了。

當然，也可能是心狠手辣被貶落凡塵的堕仙。

楚霜汵湊近他的心口，兩人身上都還有藥味，濃重的膏藥味道蓋過了沐浴留下的玫瑰花味，楚霜汵從領口輕輕将手伸進他衣服裏。問道：“太皇太後做的？”

付孤舟心想，真不妙。他剛應付完太醫，怎麽又要應付一個。

付孤舟心虛笑了下，“朕自己不小心戳到的。已經沒事了，都好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楚發財許久沒見到這個白衣服的人起來過，還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地跑過來，幼狗還沒有開始變聲，奶裏奶氣的聲幼音嗷嗚、汪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