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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許遠租的房子是房東用一堵薄牆從自己家隔出來的,加廁所攏共三米見方,床板只有一米四,兩個男人躺着有點擠,再弄一張床更不現實。于是許遠打算去房東家借了兩根條凳,再找了半拉門板,把床加寬二十來公分。

郁風跟他一起去隔壁借凳子,房東一家三口都在,夫妻倆在樓下菜場有個攤位賣菜,小女兒在市高上高一,九月上高二。

一走進屋子,郁風一眼看到靠窗的書桌上擺着一臺電腦,他愣了一下,這個家看起來不富裕,家裏居然有這種昂貴的東西。又一想,他已經很久沒有走進過誰的家了,說不定電腦已經不像以前稀罕了。

許遠在和房東夫妻交涉,電腦桌前坐着的女孩回過頭來看他們,然後轉回頭,沒幾秒又轉回來,反複幾次,最後怯怯地張口:“師兄。”

人是看着自己的,而且他對這個女生有印象,在數競培訓班見過,郁風沖她輕輕點頭。

女孩羞澀地笑了下,忽然站起來打斷她媽媽的絮叨,“媽媽,不就是兩條凳子嘛,床下有兩條多的,借給師兄吧。”

女人瞪了她一眼,“就你窮大方!啥子都往外抖!”

女孩不搭理她媽,徑自趴到床下,把凳子拖出來,女人倒也默許了,最後還幫着她拖。

郁風和許遠趕緊上前,一人擡起一條,站着向他們道謝。

這麽一看,倒是兩條好高大的小夥子,并排站着,像要把房子填滿了。

女人忽然有點擔心,嘀咕道:“不是說一個人住嗎,怎麽又來一個。別在我房子裏亂來啊……”

女孩再次打斷她媽媽,“師兄,你以後都住隔壁嗎?”

郁風:“暑假借住。”

女孩:“噢!那……我能來找你輔導學習嗎?我是高一尖子班的,上學期年級第五。”又轉頭告訴她媽:“媽媽,師兄是我們學校的超級學霸!學習特別厲害!”

女孩就開頭偷看郁風的時候局促了一會兒,現在說話落落大方,帶着含蓄的得意,又似很有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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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郁風對輔導學習毫無興趣,剛占了人家好處又不便直接拒絕,只好含糊說:嗯,有空再說。

“小師妹挺可愛的。”回到自己房間,許遠邊搭床邊說。

“是嗎,一般。”郁風答。

許遠:“我覺得女生剪那種短發特別好看。”

“哦。”

許遠問:“你跟小師妹以前認識?她叫什麽?”

“姚瑤。”郁風也是剛想起來,并且想起來之前許遠在校門口喊他,提醒他的女生就是姚瑤。

“哪個瑤?”

“斜玉旁的瑤。”

“斜玉旁?”許遠抓了抓腦袋,努力尋找帶“玉”的“yao”字。

郁風見狀,只好換個說法:“王字旁,文盲。”

“噢噢,哈哈哈哈。我就說嘛,哪有那種字。”

“‘王’字作偏旁就是斜玉旁,帶這個偏旁的字,一般都是美玉的意思。”郁風随口給他科普。

許遠用鼻孔“哼”了一聲,“裝。王字旁就王字旁,非說是斜玉旁。”

“本來就叫‘斜玉旁’!是我裝還是你無知?小學的知識我需要裝??”

不知道是凳子不平還是地不平,許遠找了塊紙殼子疊成小方塊,趴在地上試圖塞到凳子腳下把它墊平,聽了郁風的話,回頭瞪他:“還用說嗎,當然是你裝大逼。”

郁風氣死了,把手裏的盆蓋在他擡着的屁股上,“咚”一腳踹上去。許遠往前摔,腦袋磕到了凳子腿。

于是又打了一架。

郁風發現,許遠的生活其實異常忙碌。

在出租屋的第一天,也是放暑假的第一天,他心情不錯,本來想慣例睡個午覺,人都躺下了,許遠卻說要出門。

他約了人改裝自行車,然後要去給陳春芬買止疼藥,然後要去批發市場進一批一次性快餐盒。明天一早需要回一趟漁凼縣幫許多于搬家。再回到寧舊市又要馬不停蹄做生意。

“你睡吧,把風扇開着睡,不然肯定睡不着,熱死了最近。”

郁風于是不想睡了,從床上爬起來,跟許遠一起頂着正午的大太陽出了門。

到了地方,郁風有點吃驚,他沒想到許遠找人改裝自行車竟然是找的馬天才,準确地說,是馬天才的校友,一個前年職高畢業、現在開着自行車、摩托車修理兼配鑰匙、開鎖的小店的男人。

不止是馬天才,顏邵艾竟然也在,還有上次在廁所碰見的八班那個卷毛,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四人在小店門口打鬥地主。

馬天才笑得滿臉褶子,“哇擦!我沒看錯吧!芋頭你怎麽也來了!”

郁風跟他和顏邵艾打了個招呼,卷毛一直似笑非笑看着他。

馬天才又說:“哇擦!兩年不見,許遠你怎麽越長越……”

許遠警告他:“想清楚再說。”

馬天才:“呃。”

陌生男生看着許遠說:“哥們兒好帥啊,也是市高的?”

馬天才笑道:“市高個屁,他在省城做鴨哈哈哈哈哈,開玩笑,他之前在高檔會所打工的。”

陌生男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似乎來人的“帥”變得合理起來。

許遠無可否認,問男生叫什麽,男生說是馬天才的同學,叫董玉宸。許遠又問顏邵艾旁邊的卷毛叫什麽,卷毛笑嘻嘻地回答:“窦文樂,我跟邵艾一個班,他是我最好的哥們兒。”

許遠聞言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顏邵艾和這個人的畫風看起來不太一樣。他多看了窦文樂幾眼,把這人記住了,畢竟是姐夫的哥們兒,自然比其他人值得重視一點。

馬天才熱情招呼郁風坐下打牌,“讓許遠和我師哥去改車,我都跟我師哥說好了,給許遠弄得巴巴适适的。你把顏邵艾換下去,他打得稀爛,地主都不敢抓,真雞兒沒勁,你來你來!”

郁風剛想說不打,窦文樂一下子從座位上起來,說:“我不打了,我幫邵艾看牌,年級第一你坐我這兒。”

不過這個叫窦文樂的不合郁風眼緣,他不想跟他玩兒,便擺擺手,站着沒動。

許遠看他們僵持着,走過去搭上郁風的肩,從兜裏摸出一把票子,笑道:“既然你們想交學費,那行。郁風,去玩兒,這兒有一百二,一會兒給我拿二百四回來,我們去吃頓好的。”

馬天才:“操,嚣張!別吓我,張俊明明說他現在是個書呆子。”

許遠的确是說垃圾話吓他們的,只是眼下的場景忽然讓他想起他們在漁凼鎮傻叉但天真的童年。童年?

這個詞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有點吃多了不消化的感覺。

許遠拍拍郁風的肩膀,轉身去盯着老板改車。郁風因為他的話,坐到了牌桌上。

這場牌算是五個人打,因為顏邵艾和窦文樂幾乎黏在了一起,窦文樂疊在顏邵艾後面,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歪着腦袋看他手裏的牌,一邊喋喋不休地指導他。

窦文樂茂密的卷發堆在顏邵艾脖子裏,被顏邵艾的汗水濡濕一大片,他好像毫無所覺、一點不覺得熱似的。

許遠時不時看一眼牌桌那邊,主要是看顏邵艾,自從他的身份變了,許遠想起他就覺得別扭。有時候跟許多于打電話,許多于會羞澀地問一句:你姐夫最近怎麽樣?

其實許遠沒有親自去找過顏邵艾,每次都是托郁風給他帶水果,還有許多于攢錢買的蜂蜜、奶粉、三勒漿什麽的。

許遠不無嘲諷地想:真沒有必要,顏邵艾家境比他們好,要不然也不能早早給他買個媳婦。

如果用看姐夫的眼光看顏邵艾,許遠不怎麽看得上他,原來不覺得怎麽樣,現在嫌他長得跟個白斬雞似的,一身軟軟的白肉,不算瘦,但皮裏不像是肌肉、像是灌的水一樣沒有勁頭,個子又矮。

他現在好像很熱,汗水庫庫往下淌,他以前也這樣,不熱的時候他也愛淌汗,也不知道是哪兒虛的。

昨天許多腩于打來電話,問許遠哪天回來搬家,如果時間合适的話,就和放暑假的顏邵艾一起回去。

許遠多了個心眼,先問顏邵艾哪天回。許多于說放假當天晚上。許遠就推說,那天晚上有事,不能和顏邵艾一起。

反正就是不愛和他一塊兒玩兒了。幸好有郁風,他們呆在學校的時間多,有什麽事——抄個作業輔導個學習或者出個頭之類的,都能交給郁風。

太陽偏西,自行車終于改裝好了,後座取掉了,焊上一塊鐵板,左右能挂住鐵桶,上面還能堆放一些物料,或者架一只大遮陽傘。以後車子騎到哪兒,小生意就能做到哪兒。

郁風見許遠推着車站在自己身邊,便把手裏的牌扔到桌上,說:“不玩兒了。”把自己面前的票子抓起來攏了攏,遞給許遠。

其他幾人的噓聲中,許遠把錢展成扇形,略數了數,笑道:“我說什麽來着。”

又問:“誰輸得最多?”

馬天才:“還能是誰,丁丁貓兒。”

窦文樂立馬舉起手:“我我我!我輸得最多,我打得爛,我是豬腦子!”說着拍了拍顏邵艾的腦袋,安慰他:“別不開心,都是我指揮得爛,輸的都算我的。”他拿出一只精致的真皮錢包,摸出兩百塊硬塞到顏邵艾手裏。

衆人都暗暗咋舌,真有錢真大方,這哥們兒看來是個富二代。

馬天才嘟囔了一句:我他媽也輸了,怎麽沒人給我兩百。

窦文樂聽見了面帶得色地掃了他一眼。

【作者有話說】

恭祝大家端午安康,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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