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零二

第2章零二

伍勇是特種兵出生,人高馬大又孔武有力,訓練過的手臂比吳菇大腿都粗,衛瑾之透過布料能看見伍勇繃緊的大臂肌肉,不由的擔心起被他捏住的吳菇是不是很疼,她擡手壓在伍勇的手臂上,聲音冷了幾分,“松手。”

伍勇聽話放開了對吳菇的鉗制,血液迅速回流,吳菇這才感覺到手臂的存在,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骨頭要被伍勇捏碎了,她咬着牙忍住了嗓子眼裏的痛呼,也不開腔解釋,至于眼下這尴尬的情況還要從幾分鐘前說起。

當時咖啡打包好有那麽幾秒鐘她沒關注到衛瑾之,等再一回頭就看見衛峰拿了塊煞氣極重的玉要往衛瑾之脖子裏戴,這簡直是在要衛瑾之的命,她腿比腦快也不管咖啡了,跑過來一把拉住了衛峰,看着那塊平安玉在衛瑾之腦門前晃晃悠悠,真是幸好她短跑夠快。

衛峰胳膊一甩掙開了吳菇的手掌,嘴裏不停質問斥責,她只能硬着頭皮朝着衛瑾之說道,“你不能戴。”

衛峰顯得極其不耐煩,罵道,“你懂個屁。”

吳菇的手垂在身側,捏緊又松開,再次強調,“你不能戴。”

衛瑾之在估量吳菇話裏的輕重與可信程度,她神色平靜但不開口,衛峰藏住眼中着急哄她,“姐,咱別理這瘋子,我來給你好好戴上。”

衛瑾之擰眉,擡手制止了衛峰的動作,衛峰一愣,又勸,“姐,這就一神經病憋壞水要騙咱東西呢,伍勇你還愣着幹嘛,趕緊把人趕出去。”

伍勇不會動,衛瑾之倒是笑了笑,“你的心意我清楚,但我下午有個酒會這玉跟禮服不搭,待會還是要取下來,不方便,等我明天再戴。”她雖說得委婉,但顯然不容置喙,然後又對伍勇說道,“小姑娘該被你捏疼了,我代你向她說聲抱歉。”

衛瑾之說得沒錯,吳菇的小臂這會兒還在作痛,而且她因為天熱卷了袖子,此刻,嫩白的皮膚上赫然兩個紅彤彤的印子,特別清楚,衛瑾之自然也看見,她起身再次鄭重致歉,“對不起,你突然過來小五以為你要傷害我,所以才會傷到你。”

“沒關系,不怪他。”吳菇尴尬的搓了搓手臂好活血化瘀,她瞥見衛峰瞟向自己的目光帶着不善,就低着頭不敢去直視對方,她腦子聰明轉得也快,眼下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喊衛瑾之姐姐的男人不像個好人。

想到這茬她登時倒吸了口氣脖子下意識的一縮,師父雖然從小教導她身為天師的職責,但耳提面命更多的是讓她不要強出頭不能逞英雄,說什麽都要扯到城裏人心眼多叫她盡量少招惹,這下好了,她不僅強出了頭,招惹的還是個有錢城裏人。

衛瑾之瞧她忽然變得膽小怯懦的模樣心中訝異,又想她剛才阻止衛峰時的凜然,嘴角不覺上翹,便說道,“衛峰,你先把玉收起來。”

衛峰無計可施只能不情不願的将玉收了起來,合上蓋子時又不甘心的贅述,“姐,你一定記得戴啊。”

“好。”衛瑾之惦記着吳菇,于是開始打發他,“你有看中的東西記得告訴我,當做這塊玉的回禮,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上班了。”

“好,姐,我這就回去上班。”此刻的衛峰已經恢複了正常,但臨走時也不忘多瞪吳菇幾眼,那眼神裏明晃晃的兇狠格外露骨。

吳菇依舊站在原地沒挪腳,垂眸乖巧的姿态倒沒看見衛峰臨走的眼神,依舊沉浸在自己不該見衛瑾之過分可憐就同情心泛濫的懊惱中,最重要的事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收場。

衛瑾之見她只顧着低頭不語,打破沉寂,“這塊玉是有什麽問題嗎?”

吳菇擡頭,拿不定她的意思,反問,“你覺得呢?”

衛瑾之邀請她先坐下來,笑道,“你這莫名其妙的舉動總得給我個解釋吧。”

吳菇猶豫再三,視線瞄在衛瑾之的頭頂上方,凝實的黑氣在最外層顏色稍淡,不時還有幾縷細煙脫離飄散,這不容忽視的濃烈陰氣讓衛瑾之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她歪了歪頭做認真思考狀,猶豫過後還是在衛瑾之的對面坐了下來。

她不敢貿然開口,試探的問,“你對自己的情況了解多少?”

衛瑾之楞了下垂眸思索,顯然女孩不是尋常人,她從十四歲開始就不停的去找各種大師,有能幫點忙的也有江湖騙子,被批活不過二十的命居然也熬到了三十,或許是自己強烈求生欲的驅使,但凡能從她身上看出點問題的她都寧信其有,總幻想有一天這陰氣纏身的怪事會迎刃而解。

而吳菇給她的感覺很奇妙,她分明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很強的壓迫感,這讓她很不舒服,可女孩那分外乖巧的五官又給了她十足的好感,她的視線凝在衛峰送來的錦盒上,她相信女孩的行為雖然古怪但不是無的放矢。

吳菇坐得越久,衛瑾之的眉間便擰的越緊,心頭強壓的難耐似乎也快要壓制不住了,她一貫平靜的情緒正朝着狂躁偏移,驀地,鼻息間聞到一股清香,擡眼,女孩正一臉殷切的遞了顆小藥丸在自己唇邊,而伍勇的手掌又一次捏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她趕忙出聲,“小五,松手。”她還記得剛才女孩白皙皮膚上的紅痕,以伍勇的勁力怕是明天不紫也青。

伍勇手一松,吳菇疼得咬牙吸氣,瞪着伍勇,“你就不能輕一點?手要給你捏斷了。”但遞藥丸的手卻沒動,倒不是自己冒失,只是見衛瑾之面色愈發蒼白一時手快沒來及解釋。

她道,“你身上陰氣極重而我修的是正陽氣,我離你太近才讓你不舒服,這是我師父的獨門丹藥,能緩解的。”

不知為何,一向不愛親近人的衛瑾之再一次信了她,甚至就着吳菇的手張嘴含入藥丸,吳菇說得沒錯,這藥丸的确能緩解她的不适,甚至帶來一陣奇特的松弛感,像久束的金鋼罩忽然被送了幾根螺絲,她好久都沒有這種放松的感覺了。

見她眉間舒展,吳菇頗為得意,“是不是覺得很舒服,很有效?”

她神态可愛,衛瑾之笑容和煦,答她,“是。”

衛瑾之态度和善吳菇便認定她是個好人,更覺得自己同她一見如故,一時放松了警惕直白的話脫口而出,“你這周身陰氣既不是厲鬼纏身也不像娘胎裏帶出來的,就沒有找個天師給你驅散根治嗎?”

衛瑾之有些驚訝,“你能看出來?”她目光認真,重新打量起對面的女孩,年紀不大,眼睛卻很大,張大眼看自己時模樣會顯得無辜,她能看見女孩纖長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睛的動作輕顫,也能看見女孩雙頰上的小絨毛因為浸透在陽光中更加明顯。

她問,“你有陰陽眼是嗎?”

吳菇說,“還用開陰陽眼嗎?你印堂黑的都能比鍋底了。”

“所以你才從進門就盯着我看?”

“是啊。”吳菇答完又帶着點不好意思解釋道,“我一進門就被你身上的陰氣弄得一身雞皮疙瘩,還以為是大白天撞見了厲鬼呢。”

她正說着聽到店員叫她,“吳菇,咖啡要涼了。”她應道,“好。”又沖着衛瑾之咧嘴一笑,“我去拿下東西。”

衛瑾之含笑點頭,“去吧。”

吳菇一溜煙跑去了取餐臺,店員小哥問她,“剛才怎麽回事?我還以為對方要打你,你跟他們認識?”

“剛認識。”

“剛認識你就坐對面跟人閑扯,小心被人騙。”

“切。”她不以為意,又兇巴巴道,“誰能騙到我?”

衛瑾之沒想到女孩再回來手上拎了七八杯咖啡,眼中詫異,“你這是?”

吳菇拿到咖啡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她不好意思的對衛瑾之說道,“本來打算看看能不能幫到你的,但我現在要趕緊去給客戶送咖啡,實在不好意思。”

衛瑾之見她那兩手都拎不下的咖啡,也聽到了她口中“客戶”二字,本不該多問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勤工儉學嗎?”

吳菇重重的點了下頭,“我叫吳菇,蘑菇的菇,北城大學大二的學生,如果你信我,這個周六下午一點你去西門那兒等我,還有,”她下巴朝着裝玉的錦盒揚了揚,“千萬別戴。”說完,也不等衛瑾之回答,又說,“咖啡涼了客戶要投訴的,我先走了,拜拜。”

衛瑾之擡手同她揮手道別,短短幾分鐘而已她對吳菇的好感一再變強,這是人生裏少見的初識便生喜歡的人,或許是女孩的外表太合她的眼緣,又或許是女孩身上的朝氣是她從未擁有的,總之女孩讓她這樣暮氣深重的人很想靠近。

“去查一下她。”

伍勇點點頭,問她,“大小姐要相信她嗎?”

“試一試總沒壞處。”衛瑾之看了眼外頭的天,想到的居然是吳菇曬紅的臉頰。

她想的沒錯,吳菇在咖啡店耽擱了些時間,不得不在送餐的路上補回來,在大馬路上飙起了她的二手電動車,好在一路綠燈沒超餐點,送完餐後的臉頰确實紅得十分可口。

這趟趕得太急送完之後吳菇累到渾身散架,就近在寫字樓下的餐館吃了頓午餐,付的款也比平常貴出五塊錢,沒忍住就為了五塊錢嘆氣,想她一個大二學生,原本正是享受校園美好時光的年紀,偏偏為了生活不辭勞苦,突然之間她覺得剛才遇見的衛瑾之都沒自己可憐。

晚上,伍勇将吳菇的身份資料送到了衛瑾之面前,衛瑾之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花樣年紀的女孩居然是個孤兒,剛出生就被扔在路邊,幸好被養父撿到,與養父相依為命十六年後,養父又過世,之後便獨自生活至今。

吳菇的資料伍勇自然先一步看完,他難免要揣測吳菇的意圖,“或許她只是認出了大小姐的身份才故弄玄虛,想從大小姐這裏騙點好處。”

他說得不算含蓄,衛瑾之不喜,卻也找不出理由反駁,于是說道,“如果她只是想騙我點錢好減輕生活負擔也沒什麽關系。”她輕笑,不以為意道,“衛家想我快點死好謀奪家産的人不在少數,若是她要騙我我反而不介意。”

書桌上擺着衛峰送的錦盒,她目光略深,又道,“周六把這塊玉也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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