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章

第 63 章

接下來這一天, 月下都在焦急等宋晉。

宋晉下值,聽到月下在等,他洗了手連官服都沒換就過來東邊內院。院中正低聲跟人說話的璎珞乍然見到宋晉,頓時收聲上前, 引宋晉入內。

一直到把宋晉送入廳中, 退出的璎珞才誇張地呼出一口氣。宋大人身上本就有說不出的壓迫感, 穿着官服的宋大人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月下慌忙上前, 一頓,才想起來該讓宋晉坐下說話。

待到宋晉坐下,茶已經上來。

聽到宋晉問她何事。

月下突然意識到事情難說得很, 除了京郊, 遇匪,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要是一切發生在兩年後呢,要是跟陳季玉一樣,根本不會發生呢?

她張了張嘴,看着宋晉緩緩問道:“大人可曾聽說, 京郊地區, 好似有悍匪出沒?”說着補充了句,“會要人命的那種!”

宋晉放下了茶碗, 看向月下,“臣并不曾聽說, 郡主是聽何人所說?”

月下支吾道:“我也就是隐隐約約聽到.....隐隐約約.....”說到這裏她身子不由向前,着急道:“大人,如果真是這樣,京郊危險, 沒有人保護大人不要去了吧?”

宋晉看着月下,眼中閃過笑意, 輕聲道:“郡主這是擔心臣?”

月下拼命點頭。擔心,可擔心了!

宋晉眼中笑意更濃,不由低頭,握拳掩住唇輕咳了一聲。道:“郡主放心,臣心中有數。”

月下趁機提醒道:“還有大人的朋友,也要注意安全,不要輕往京郊!”

宋晉眼中笑意一凝,擡眸問道:“郡主也擔心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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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趕緊點頭。擔心,當然擔心!那可是對宋大人來說非常關鍵的朋友。甚至,對于宋大人來說,徐義山這樣的朋友和助力,可比她這個即使重生該什麽都不會還是什麽都不會的郡主強多了.....

宋晉凝視月下,慢慢問:“郡主擔心臣的哪個朋友?”

“自然是大人最要好的朋友徐大人!”

“還有呢?”宋晉問。

“還有.....”月下思忖,雖前世死的是徐律,今生可別徐律避過去了,陳奕倒了黴死了.....從陳奕臉上沒了那道疤,月下對于前生今世就生出了不确定。“還有陳季玉陳大人!”

宋晉目光逡巡在月下的臉上。

月下恨不得直接握住宋晉的手,讓他一定要上心!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無比認真焦灼地看着宋晉:“大人,聽到京郊有危險,真的特別擔心,特別特別擔心!不管是您,還是您的兩位朋友,都是我大周不可缺的人才,萬一——!”

說到這裏月下狠狠一咬唇,凝着宋晉。

宋晉看着她緩緩道:“郡主放心,臣心裏有數。”

月下見宋晉知道了京郊的危險,又聽到宋晉承諾,放心了些。宋大人有數就好,宋大人對事情的把握從未出過錯。

“郡主今日就是為了跟臣說這件事?”

月下點頭,再次強調:“我聽說京郊出現會殺人的賊人,真的很擔心。”

宋晉這才笑了笑,“臣放在心上了。”

月下笑了,這才端起茶碗喝了兩口。想到什麽,又對宋晉道:“大人不妨請他們來府一聚,提點他們注意安全呀!”

宋晉看着她,點了點頭。

月下這才注意到宋晉穿的是緋色圓領官袍,緋色,格外襯人。

“郡主看什麽?”

月下聲音不由都低了:“宋大人穿紅,好看。”

宋晉瞥了月下一眼,輕聲道:“可惜.....那日,郡主都不肯看一眼.....”

月下不解。

宋晉一笑,起身道:“臣先去換衣,不是還要請臣的好友一聚。”

月下趕緊:“要的!安危大事,不可怠慢!”

宋晉點頭,又看了月下一眼,這才告辭離開。

夕陽下緋袍颀長的男子背影越發顯得高大挺拔,一直到宋晉背影消失,月下才突然意識到宋晉所說的“那日”該是指他們大婚那日。

月下“呀”了一聲,不由擡手捂了臉。

她幾乎都忘記了,她同宋大人是大婚過的.....

不是首輔與皇後。

而是紅袍駿馬的宋大人,帶着浩蕩迎親隊伍,伴着她的紅轎穿過半個京城。

*

月色才上的時候,徐律和陳季玉已到了郡主府,與宋晉同聚花廳。

“今日沒有酒,只有茶。”

陳季玉聞言,啊了一聲,想到什麽神神秘秘壓低聲音:“可是郡主嫌宋兄醉酒?”一雙眼睛閃爍着興致勃勃的八卦光芒。

就連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徐義山,聞言也看向宋晉。

宋晉輕笑。過了一會兒,才道:“并不曾。”

明明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可就是讓人聽出其中缱绻。

陳季玉學着見過的女孩子握拳捂臉,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好甜啊!”

宋晉笑看他一眼:“你好煩。”

“天呢!這是我認識的宋子禮宋侍郎嗎!”陳季玉越發誇張,“哥,你要不要看看鏡子,提到郡主你嘴角就沒有真正壓平過!”

宋晉無奈一笑,不肯再說什麽。

陳季玉繼續:“兄長這樣就承認了!”

宋晉擡手揪了揪陳季玉耳朵:“好了,不要再說這些。”

陳季玉果然老實了,嘿嘿一笑,端起茶盞,表示自己閉嘴。

明月高懸,銀輝滿地,茶香氤氲,花香彌漫。

一時間三人都不再說話,難得有這樣安靜清閑的夜晚。

徐義山收回目光,看向宋晉:“本以為子禮讓人來請,是尚書大人和趙閣老那裏有急事交待。”

宋晉也收回了落在夜幕中月亮上的目光,溫聲道:“并不,只是覺得這段日子辛苦,故而清茶一聚。”

陳季玉哼t了一聲:“兄長知道我們辛苦就好.....東南那邊開頭半年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還好啊兄長在京城疏通了慶王府這邊。”

徐義山跟着道:“聽說郡主出面了?”

陳季玉顯然也對此非常感興趣,巴巴望着宋晉。

宋晉輕輕點了點頭,并不欲多說,看向兩人:“接下來的蜀地,只怕更艱難,怕不怕?”

陳季玉斷然道:“跟着兄長,有什麽好怕的!”

對于陳季玉來說,宋晉便是那樣一個人,天塌下來,他都會頂着。自己只需要堅定自己的志向,跟定前行的宋晉,便可成就一番事業,不枉此生。

徐義山也點頭。

宋晉道:“好,此生得遇兩位是我宋晉之幸。”他漆黑的眸子一一看向兩人,慢慢道:“同心協力,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死不休。”

陳季玉激動,跟着道:“同心協力,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死不休!”

徐義山也一字一句道:“不死不休。”

陳季玉胸懷激蕩,不由道:“七年前,我們三人就在東南相遇,月下共飲一壺茶。七年後,還是這樣好的清風,明月,這樣好的茶!”說到這裏他目光晶亮,轉向兩人:“真希望再七年,再七年,再七年,咱們都能如此安然聚于一桌,守着清風明月,共飲一壺茶!”

宋晉回頭看他,輕聲道:“但願如此。”

徐義山也慢慢道:“但願如此。”

*

于此同時,祁國公府書房中,燭火輕晃。

“真的沒想到,他們居然敢從蜀地動手!”高瘦的謀士捋着山羊胡子,打破了書房裏的沉默。

祁國公看向長孫祁青宴,“你怎麽看?”

祁青宴趕緊道:“青宴認為這根本就是兩湖到兩江的成功讓宋晉膨脹了!”說到這裏他冷笑了一聲:“他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走運呢,居然敢把手伸到蜀地!”

祁國公聞言,看着祁青宴道:“真的是走運嗎?”

祁青宴立即道:“要不是恰好趕上倭寇作亂,還恰好——九叔.....”說到這裏他一頓,他知道祁煜的死是祖父心中的痛,唯恐有失,不敢不多言,避開繼續道:“只怕當時在兩湖,宋晉別說保不住官,回不了京,只怕連命都難保!”

祁國公看着長孫,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祁青宴見祖父搖頭,沒有認可自己的話,又有謀士在旁邊,不由漲紅了臉。

山羊胡子謀士忙道:“世子這樣說也有道理。宋晉固然有大才,但也确實足夠走運。不說兩湖,就是兩江,誰能想到慶王妃會插手!”

祁國公沒有說話。

祁青宴臉色好看了些,繼續道:“蜀地形勢更為複雜,沒有當地望族的支持,想要推行他那一套根本就不可能!別說清丈土地這麽大的事兒,就是朝廷命官到蜀地上任,不跟當地望族打好關系,官都做不下去!不說別的,沒有咱們幾大家族的人幫忙,不管哪個縣令知州田賦是一分都別想收上來!”

祁國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心裏還是有不安.....宋晉可是到過蜀地的.....”

祁青宴道:“聽說那還是他十七歲時候,也不過是學那一套游學的作風!”

“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他怎麽敢選蜀地呢?”

祁國公看向謀士。

山羊胡子謀士也皺了眉,這也是他始終想不明白的。

祁青宴心中不滿祖父如此高看宋晉,這時候道:“二叔祖傳來的消息,蜀地的土地清丈确實寸步難行,祖父寬心,且看他如何收場!”

見祖父似不滿他如此輕敵,祁青宴又道:“不過,祖父濾的是,只宋晉一個就難纏得緊,如今那個徐律和陳奕都回來了,鐵三角聚在了京城,着實棘手,咱們是當更加小心。”

山羊胡子謀士道:“大公子說的是。這兩人都不可小觑。尤其是徐律,當年可是與宋晉并稱荊州雙壁的!幾年前,老夫一個友人就曾在荊州會過宋徐兩位,他曾說這兩人都是能從青萍之末看到風起,從微瀾之間看到浪來的人,着實是後生可畏!偏偏這兩人還始終綁在一起,志同道合,情比金堅,委實棘手啊!”

祁國公看着兩人,慢慢重複道:“後生可畏.....雙璧.....鐵三角.....”

他擡手推開了窗,正值風起。

祁國公蒼老陰沉的聲音響起:

“無需過慮,老夫早已有安排。”

聞言祁青宴看向山羊胡子謀士。

祁青宴興奮,暗道一把筷子不好折,那就一根根折!

黑暗中,大風吹過,只聽咔嚓一聲,有樹枝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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