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封神★囚鳳(22)

第22章 封神★囚鳳(22)

許是可以撒嬌和信任的人出現, 盡管還沒看清來人的臉,桑伊卻已經依賴地抱緊了男人的頸項, 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師父。”

玉清輕撫少年的長發,他并未多看其他人一眼,全心全意安撫着懷裏的少年,“莫哭。”

巨大的委屈侵襲而來,讓他鼻子發酸,他抓緊了玉清的衣服,哽咽聲讓他的話都說不完整,“師、師父, 你怎麽……來得怎麽這麽慢?”

“是我的錯。桑桑, 我在呢。”玉清柔聲道, “我帶你離開。”

懷裏空蕩蕩的帝辛按住胸膛的傷口自地上站起來,即便是受了傷他身上依舊有着極為迫人的氣勢。

“光明正大闖入孤的宮中,想要帶走孤的人,都不問問孤的意見嗎?”帝辛眼裏含着凜冽的殺意,似笑非笑, 如同挑釁一般,他緩慢地叫着,“師父?”

玉清正仔細替桑伊拭淚,聽見這句話後他把桑伊的腦袋按回自己懷裏,不帶情緒的眼看向了帝辛。

他緩慢開口,“你叫我什麽?”

聽見帝辛的聲音, 桑伊把腦袋從玉清懷裏擡起來, 他抓着玉清的袖子,胡亂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臉, 把玉清的衣服揉得皺巴巴的。

玉清看了一眼沾桑伊眼淚的袖子,眼底透露出一兩分無奈。

“卿卿是孤的,卿卿的師父自然也是孤的師父。”帝辛,“孤叫師父才合适。”

桑伊鼓了鼓臉,他說不出太難聽的話來,憋了憋氣也只吐出五個字來,“你真不要臉。”

玉清重新把桑伊的臉按進自己懷裏,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不過是讓桑桑在你這裏暫住一些日子罷了,擅自把我弟子當做是你的人,殷壽,你倒是敢想。”

帝辛注意到少年的臉上毫不掩飾的依賴,似乎師父一來便什麽都不怕了,與面對他和通天時都不一樣。

他眸光微沉,含笑道,“卿卿與孤,自是成為了人間夫妻,師父說的話,孤聽不懂。”

“聽不懂也無妨,”玉清的手指插入桑伊的發中,“我并不需要與你說那麽多,我只是來接桑桑離開罷了。”

“都說了,卿卿與我是夫妻,師父怎麽能随便帶他走?”

四面八方的的弓弩對準了玉清,桑伊掃了一眼,明白是狐貍在玉清來時就準備好了。

“師父。”

桑伊惴惴不安地,輕輕地拉了一下玉清的衣服,他知道想要對付這些人對玉清來說輕而易舉,可這些都是普通人,玉清肯定不會做什麽。

玉清把凝在桑伊肩上的雪拂去,他看向帝辛,“你莫不是以為,這樣便能殺了我?”

帝辛擡了擡手,那些弓弩手便齊刷刷後退一步,他有所預感自己應該沒法留下桑伊了,這讓他無端覺得胸口痛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原來被匕首刺過的胸膛已經流出血來,染紅了白布,帝辛的眼底映着紅,又緩緩擡頭看向桑伊,他的臉上浮現出極其蒼白難看的顏色來,“卿卿,當真從未有片刻與我心意相通過?”

“沒有。”桑伊頭也沒回,他一點點抓緊了玉清的衣服,“你的心意,我也接收不到。”

他有些冷,往玉清的懷裏縮了縮小聲問,“師父,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走?”

“現在就走。”玉清道,“若是累了,便睡一會兒。”

玉清這句話出來,桑伊便覺一股困意襲來,他努力想要睜開眼只能看到玉清清冷的下颚和散落下來的白發,然後,他靠在了玉清的懷裏徹底閉上眼。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恢複了鳳凰的模樣,被玉清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

帝辛緊緊地盯着玉清的動作,“你要帶他去何處?”

“與你無關。”

帝辛面容微沉,他對上玉清淡漠的雙眼,帝辛陡然意識到,對面這個人沒把他放在眼裏。

不僅是因為他是一個凡人,更是因為桑伊心底半點沒有他的位置,所以這個白發人即便是面對他的挑釁也不在意。

絕對自信于桑伊只會屬于他,在通天出現之前,帝辛也這麽自信過。

帝辛微微斂眉,壓下被輕視之後的晦暗情緒,他看向玉清懷裏的桑伊,輕笑一聲,“師父就這麽篤定,卿卿對我沒有半點情意,我與他可是朝夕相處了五年之久。”

玉清的語氣毫無波瀾,“相處十年結果也是一樣的。”

“看來師父很信任卿卿。”帝辛道,“看你今日來的速度應當也很擔心卿卿。”

玉清的手指替鳳凰梳理了一下羽毛,“與你何幹?”

“你為何之前不來帶他離開?”帝辛微微揚眉,“如此看來,你對他的關心也不過如此。”

玉清的情緒向來淡泊,對待感情也從來都是壓抑和內斂的,他很少有把自己的情緒放在臉上的時候,唯有的數次牽扯都是與桑伊有關。

他不想讓自己過分洶湧的感情吓到桑伊,所以一直試圖理智分析怎麽樣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見過桑伊被過分炙熱的愛意吓到的模樣。

讓桑伊來朝歌應劫,于他來說,已經無比後悔,他自以為有通天在便能保護好桑伊,卻沒算到通天會被人類算計……無論是他又或者是通天,數十萬來,也沒有多少長進。

不該那麽說,畢竟這個時空的通天并無記憶,若是有,只怕他早已強行帶桑桑離開了。

所以沒長進的,一直都是他,是他沒能做出正确的選擇,讓桑桑受了苦。

玉清輕撫懷裏鳳凰火紅光滑的羽毛,他不是很喜歡鳥類,桑伊養在玉虛宮那只孔雀亦是高傲得讓人讨厭,旁邊跟着的鹦鹉也讓他不悅,因為是桑伊養的,所以他都忍着,而這只鳳凰是桑伊,是桑伊那麽無論桑伊變成何種模樣他都喜歡。

他不欲再和帝辛言語糾纏,手一動,把桑伊的匕首重新撿回,他握在手中時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疑慮從他心頭一劃而過,他踩雲而上,居高臨下看着帝辛,“我不殺你,不過你至死也不可能再見到桑桑了。”

大雪紛飛,帝辛再也支撐不住,他昏死過去時腦子裏閃過桑伊的臉,面對他時,桑伊似乎……從未笑過。

……

桑伊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他醒過來時腦子暈乎乎的,眼前陌生的房梁讓他一骨碌坐起來,有些倉皇無措。

他好像見到了師父……那個時候,不是錯覺吧?他真的見到了,見到了玉清,玉清帶他走了。

可這裏是哪裏?這裏不是昆侖。

站在窗上的小鹦鹉又讓桑伊緊繃的心倏地放了下來,他這才打量起這裏的環境來。

看起來像是駐紮的營地,和曾經朝歌伐冀州時格外相似。

他下了床,赤着腳走到門外,來去都是巡邏的士兵,他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有一道頗為熟悉的身影和一個年輕人,那兩人一邊交談一邊往這邊走來。

桑伊揚聲叫道,“子牙師兄。”

姜子牙停下與姬發的交談看過來,他臉上沒有留長髯,嚴肅的表情一覽無餘,在看到桑伊那一刻,神色微微松動。

桑伊朝姜尚走去,他有些歡喜,“真的是你!”

“不是我還有誰?”姜尚上下打量了一番,“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怎麽沒穿鞋?”姜尚的眉又皺起,“天寒地凍的,若是感染了風寒怎麽辦?”

“師兄忘了,我是鳳凰。”桑伊輕輕挑眉,“哪裏會輕易感染風寒?”

姜尚摸了摸桑伊的手,臉色有些沉,他不由分說把桑伊抱起來,“手那麽涼,還說不冷。”

“師兄!”桑伊瞪圓了眼,連忙四下看了一眼,“你做什麽?丢不丢人?”

“丢什麽人?”

“那邊……還有人看着呢。”桑伊湊到姜尚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剛才和你一起那個年輕人看着呢,我不要面子的嘛?”

年輕人?

姜尚一時懊悔,大意了,竟然忘記了姬發還在身邊跟着。

一直安靜的姬發視線落在桑伊赤裸的腳上,視線有些閃躲,衣擺滑落之後,他甚至看見少年的腳踝上有一顆粉色的痣綴在那裏,讓他不敢多看。

姜尚餘光瞥了一眼姬發,果不其然見青年耳朵通紅,姜尚:“……”

習慣了,他小師弟一向有此魅力,美色蠱人罷了。

“是我之過,桑桑,這是主公。”姜尚嘴裏與桑伊說完又同姬發道,“主公,這便是昨夜聖人送來的那只鳳凰,是臣小師弟。”

姬發微微颔首,“原來是丞相小師弟。”

姜尚與姬發說過帶桑伊回營之後,便抱着桑伊先行一步。

桑伊輕蹙了下眉,“師父送我來的,那師父呢?他是不是回昆侖了?”

“不是。”姜尚說,“師父說有要事要辦,暫時讓我代為照看着你,他很快就會回來。”

桑伊輕輕地松了口氣,那就好。

“你在朝歌五年,那殷壽虐待你了?”姜尚問。

“啊?”桑伊茫然。

“怎麽瘦了?”姜尚說,“抱着輕了不少。”

桑伊:“我……”

姜尚把桑伊放床上坐好,又取來鞋子蹲下握住了桑伊冰涼的腳。

滾燙的手令桑伊哆嗦了一下,他忍不住縮了縮腳,“師兄,我可以自己穿。”

“嗯?”姜尚淡淡一笑,擡眸看了一眼桑伊道,“小師弟明明是鳳凰,腳怎麽這麽涼?”

桑伊嘟囔,“我也不知道啊……”

姜尚說話的時候不緊不慢地替桑伊穿上鞋襪,他的指腹若有似無地蹭過那顆痣,燙得桑伊雞皮疙瘩驟起,他連忙找些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師兄,方才那人便是你的明主嗎?”

姜尚垂眸替桑伊把另一只腳也穿上鞋襪,聞言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那師兄,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了,你是留在這裏還是回昆侖山啊?”桑伊又問。

姜尚手下微頓,淡淡道,“不會回昆侖了。”

桑伊哦了聲,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姜尚擡頭看着桑伊,“你舍不得我?”

桑伊揉了揉耳朵,“我……我就是覺得……師兄你不喜歡昆侖嗎?為什麽不回去了?”

“因為回不去了。”姜尚輕嘆一聲,他站起來,“桑桑……算了,你想休息一會兒還是要出去看看?”

桑伊搖了搖頭,“師兄你似乎還有事,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一起去?”

“不不不。”桑伊連忙擺手,“我不去。”

說不定會遇到好多人,他不想見到那麽多人。

姜尚眸光閃爍了一下道,“那你先休息一會,我那邊的事情處理完再來。”

桑伊嗯了聲。

等姜尚離開,桑伊才攤出手來,他從掌心凝成火焰來,見到跳動的火色他眉眼一彎,心頭一松,回來了,他的禁制沒了。

好遺憾,沒能揍帝辛一頓,不過給了帝辛一刀也算是報仇了吧?

算了算了,不想那個人了,他現在已經自由了。

桑伊唇角翹了翹,掌心的火焰從指尖跳到小鹦鹉面前,吓得小白呱呱直叫着朝桑伊撲過來糊了桑伊一臉。

桑伊看不清前面,那簇火苗也沒法控制,他伸手去抓小鹦鹉,含糊不清,“小白,小白,我的火!我現在……我現在控制不了它,我法力還沒完全恢複過來!”

火苗滾落到床角,慢慢地爬上床,燒糊的味道吓得小白尖叫起來,“小師叔!小師叔!”

“燒、燒起來了啊!小白!”

這邊桑伊驚慌失措,不遠處經過的青年腳步一頓,他耳朵動了動,然後看過來。

“怎麽了?”旁邊的少年問。

“沒什麽。”楊戬道。

他有些分神地想,肯定是太想知道小師叔的消息了,否則怎麽會聽見小師叔的聲音。

他悶頭往前走去,哪吒不明所以跟上去,“你別走那麽快啊,等——好像有什麽東西燒起來了。”

楊戬自然也聽見了,他轉頭看去,聽見來回的士兵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火鳳自那煙霧缭繞的營帳沖出,清脆嘹亮的鳴叫之後是氣急的聲音,“小白!!”

小鹦鹉兩只爪子緊緊抓住鳳凰的翅膀,嗚嗚直叫。

旁邊的哪吒道,“居然是真的鳳凰。”

鳳凰的尾翼在空中劃過金色的光芒,展開的翅膀令身姿優雅高貴。

楊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握槍直奔鳳凰而去,在鳳凰昏頭轉向之時把鳳凰緊緊抱住。

“放、放開!”桑伊沒有看清來人是誰,被強行抱住讓他一個激靈,恍惚回到了在朝歌之時,他掙紮了一下,火羽燃起一簇火焰灼燒楊戬的手,“放開我!”

楊戬疼痛之下松手,他開口道,“小師叔,我怕你受傷。”

小鹦鹉也跟着叫:“小師叔,小師叔。”

桑伊被這句小師叔叫得一呆,他努力穩住自己看向叫他的人,青年灰頭土臉,一雙眼卻閃爍着歡喜的光芒。

“楊戬,是——等等別!”

翅膀不受控制地收回,桑伊睜大眼,同樣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往下摔去。

完了,要丢臉了。

桑伊下意識閉緊了眼睛,等待着落地的那一瞬間,然而想象中的落地成盒并沒有出現,他被人牢牢地抱在懷裏。

“你沒事吧?”耳邊響起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桑伊茫然睜開眼,見抱着他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年……應當是少年。

他喃喃:“沒事……”還以為要變成落地的鳳凰了,丢臉。

哪吒見桑伊這模樣揚了揚眉,他踩着風火輪下地,上下打量了桑伊一圈,“還是鳳凰的模樣更好看。”

桑伊:“……”

他這才後知後覺,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了人形,應當是從空中跌落的時候。

對了,小白!

桑伊在看到楊戬把鹦鹉抓住時松了一口氣,哪吒問,“你還要我抱多久?”

“嗯?”桑伊有些懵,他遲鈍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還被人抱着,頓覺尴尬,連忙從哪吒懷裏下來,“謝謝。”

哪吒受了這聲謝抱臂等着楊戬下來,他神色不變地想,這人身上還有香味,比蓮花的香好聞,難道是鳳凰身上特有的味道?要不然什麽時候逮一只鳳凰來看看好了。

桑伊的餘光落在哪吒身上,看着是個少年模樣,長得卻很高,身後紅绫風吹揚起,臉上的表情很是恣意。

總覺得,模模糊糊的有點印象,桑伊思忖着,不過這人是誰呢?他應該沒有見過才對。

“小師叔。”楊戬把小白松開,小白嗷的一聲飛走,楊戬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擁抱桑伊的沖動,做足了面子禮問,“你怎會在這裏?”

“師父送他來的。”姜尚這話是對楊戬說的,楊戬看過去又行禮道,“師叔。”

姜尚行至桑伊身邊之後颔首,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桑伊,無奈地嘆氣,“就應該讓你跟我一起過去,也不至于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桑伊有點委屈,“我也沒想到沒能控制住,對不起,我錯了……”

“沒怪你。”姜尚看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又心軟,“幸好人沒出事。”

“小師叔。”楊戬看了一眼那邊的營帳,“那個地方怕是不能住了,你去我那裏吧。”

姜尚淡淡道,“住的地方自有我來安排,也不必去你那裏。”

楊戬笑道,“師叔,我與小師叔許久為見,還有許多話想說說。”

姜尚颔首,“沒錯,我與你小師叔也許久沒見了。”

兩人對視間,似有噼裏啪啦的火光聲,楊戬毫不退讓,“師叔貴人事忙。”

姜尚似笑非笑:“你外出更累,需要好好休息,我更能好好照顧他。”

桑伊:“……”這古怪的氛圍……他是不是該說點什麽?

旁邊的哪吒抱臂看戲倒是極為興奮,他手肘輕碰了一下桑伊,“不說點什麽嗎?”

桑伊問:“說什麽?”他也想知道此刻說什麽比較好。

“這種時候,你不需要選一個嗎?”哪吒頗有點不懷好意,“還是說,你在等他們問你的選擇?”

桑伊眨了眨眼,“你說的好像……有道理。”

哪吒不知道從哪裏取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裏,他揚了揚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嗯了聲,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

“師兄,師侄,你們別吵了。”桑伊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抵住兩人,他左右看了看說,“的确沒有多餘的營帳了對嗎?”

姜尚道,“可以搭建。”

“那太麻煩別人了。”桑伊道,“如果要和人合宿的話,那麽我和他住吧。”

他……

順着桑伊指的方向,楊戬的臉上露出微笑,“哪吒……”

被指到的哪吒被口水嗆了一下,瘋狂咳嗽起來,他拍着胸脯擺手,“不是,我……咳咳,跟我有什麽關系?”

桑伊有些慚愧,的确和哪吒沒關系。

“為何?”姜尚溫和問。

“就是直覺他比較好。”桑伊很誠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看兩個人争執不休的模樣,桑伊認為一個都別選最好,每當這種時候他又會忍不住想,如果師父在就好了,他肯定不會這麽為難……

姜尚看向臉上寫滿了拒絕的哪吒,思索了片刻道,“那你先與他将就一下。”

“什麽叫将就啊?”哪吒不高興,“我還沒說我這受了委屈呢。”

楊戬在一旁道,“哪吒,你需好生照顧我小師叔,他若是睡得不好我要問你——”

桑伊眼皮直跳,撲過去捂住楊戬的嘴巴,“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楊戬眨了眨眼睛,垂眸看着面前皓白的手腕,眼底漸漸覆上一層笑意,他握着桑伊的手移開,“小師叔,總之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和我說。”

姜尚搖了搖頭,似是無語,“桑桑,有我在。”

桑伊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他只希望這兩個人別說了。

跟在哪吒身邊往營帳走的時候,桑伊還有點不好意思,他壓低了聲音道,“不好意思,要打擾你了。”

“知道打擾我還要把我牽扯其中?”哪吒頗為不爽。

桑伊:“我……”

“行了行了。”哪吒擺手,“到時候別吵着我就行了。”

人家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桑伊沖哪吒露出笑容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吵着你的,我會很安靜的。”

哪吒:“……”

他盯着桑伊的臉看了片刻,眉頭皺更深,“別沖我笑。”

桑伊:“……”

他小聲:“好哦。”

一個營帳裏只有一張床,桑伊作為客人十分有自覺,當然不會和主人搶床睡,他一開始就想過了,鳳凰本體在哪裏睡覺都行,不過得控制別變成人形,否則無論睡哪都會掉下來。

哪吒瞥了一眼桑伊,指了指床,“你睡這裏。”

“可是……”

“別可是也別磨叽。”哪吒把乾坤圈和混天绫一放,他在桑伊面前低下頭來,“你那楊戬小師侄說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否則他找我麻煩。”

桑伊:“……”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抱起來跟沒骨頭似的。”哪吒又捏了一把桑伊的手臂,眼底透露出嫌棄之色來,“到時候別人說我欺負弱小。”

桑伊:“……”下次再也不招惹毒舌了。

“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哪吒擡起下巴問。

“不,沒有的事。”

“去吧。”哪吒又指了指床,“你睡,我不和弱小争這些。”

弱小的桑伊默默收拾自己爬上床,“謝謝你。”

“哼!”哪吒道,“還算有點良心。”

被評價還算有點良心的桑伊躺上床,他偷偷看了一眼哪吒,只見哪吒一條混天绫懸挂,哪吒就躺在上面,雙手枕在腦後,看起來很是舒服。

他閉上眼想,也不知道師父究竟去了哪裏,還有伯邑考真的死了嗎?師叔又到哪裏去了。

這樣迷迷糊糊中,桑伊倒也睡了過去。

夜半之時,哪吒被極輕地抽泣聲吵醒,等他察覺到聲音至何處來時眉頭一擰跳下地來,他徑直走到床邊,不悅道,“我說你——”

桑伊并未睜開眼,他抱着被子,渾身顫抖着,眼角眉梢都挂着委屈之色,明明睡着了,眼睫卻被淚水打濕,看起來尤其可憐。

哪吒并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他伸出手想把桑伊搖醒,然而下手那一刻卻變成了輕拍,就像母親哄幼童睡覺一般。

哪吒面無表情,在今天之前,他從未想過,陳塘關的小霸王居然會有朝一日在哄一個少年睡覺。

他應該把這人丢出去才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輕拍起了作用,桑伊糾結起的眉毛慢慢地放松下來。

哪吒盯着桑伊的臉看了許久,神色莫名,這人是遇到過什麽?竟然在睡夢中也哭得如此傷心。

是偶然一次還是時時如此?楊戬既然是他的師侄,那麽應當也知道些什麽才對吧。

——奇怪,這跟他有什麽關系?他對這些事可不感興趣,他只是暫時收留這個人住一夜而已。

他收回手,冷哼一聲。

……

桑伊醒時頭腦昏沉,他撐着身體坐起來,也覺得四肢酸軟渾身無力,下床時更是摔倒在地。

這是……怎麽了?

桑伊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腦袋,扶着床站起來,他穩了穩身子往外走去。

今日有太陽,陽光照在桑伊身上卻沒有什麽暖意,反而冷得刺骨,他渾身發寒,只覺得那股冷意侵入四肢百骸。

桑伊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腦袋,難道……他生病了?這不可能,他可是鳳凰,而且連法力都回來了怎麽可能生病?

難道他中了什麽法術?

“桑桑。”

桑伊猛地擡頭,眼底透露着不加掩飾的欣喜,“師父!”

他本想朝玉清奔過去,誰知計劃折在了他起跑第一步,他那無力的身體再次跌落下來。

玉清瞬間來到桑伊身邊,把少年撈進懷裏,在碰到桑伊那一刻他便皺了眉,“怎麽這麽燙?”

桑伊茫然了一下,“真的很燙啊?”

他自己摸的時候沒有感覺出來,還以為自己想多了呢。

“……”玉清把桑伊打橫抱起來,“先進去吧。”

桑伊老老實實地環住玉清的脖子,小聲說,“師父,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怪你。”

桑伊轉移話題,“師父,你昨天去了哪裏?我醒來沒看見你還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取了封神榜來。”玉清說,“給了你子牙師兄。”

“封神榜啊。”

桑伊腦子一抽一抽的,有點疼,他緩慢地哦了聲,然後閉上眼靠在玉清懷裏。

玉清問,“累了?”

桑伊睜開眼看着天上的太陽,喃喃,“師父,這幾年我似乎做了很錯誤的決定。”

玉清抱着桑伊的手臂收緊,“什麽錯誤的決定?”

“我害死了好幾個人。”桑伊說到這裏,聲音越來越低,“我不知道怎麽辦……”

玉清把桑伊放至床上,又給桑伊吃了丹藥,“那麽便仔仔細細說給我聽。”

桑伊擡眸看着玉清,他眼中含着一汪水,盈盈晃動着,似乎下一刻就會哭出來,玉清不想看到桑伊哭,可同樣,他也不希望桑伊為那些事情再耿耿于懷。

“桑桑覺得自己害死了誰?”

桑伊眼前閃過惡來倒地的模樣,他閉了閉眼把那一幕從腦子裏晃出去,聲音沙啞,“那日師父應當看到了,那個人……本來是打算帶我離開的,他被殷壽殺了。”

“別哭。”玉清擡手把桑伊按進自己懷裏,輕嘆口氣,“桑桑,這分明是殷壽的錯,你怎麽攬到自己身上。”

“是我的錯,若是我不與他走,他就不會死了。”

“殺人償命,他殺了人,如今也死于他人劍下。”玉清道,“所以他不是因你而死,他是因自己殺了人而死,而持劍殺人之人,是殷壽,你不過是受害者而已。”

桑伊張了張嘴,他覺得玉清說的有哪裏不對,可一時又不知道如何反駁,眼淚挂在臉上,看起來有些傻。

“沒有疑問了吧。”玉清神色淡然,“還有什麽需要和我說的嗎?”

“師父,還有師叔他……”桑伊聲音低不可聞,“師叔他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死了?”

玉清眸光微深,輕攏着桑伊的肩,“桑桑太小看他了,他不會死,只是為了封神榜順利封神,他必須回去而已。”

“真、真的嗎?”桑伊擡起臉來看着玉清,可憐兮兮地問。

“自然是真的。”玉清的拇指拭去桑伊的淚,“你不相信我?等此事完結,我帶你去碧游宮找他。”

桑伊嗚咽了一聲,“可他、可他都沒和我說一聲,害得我以為、以為他死了,還一直惦記着。”

“是他的錯。”玉清全然不打算告訴桑伊通天是被算計了,“別惦記他的事了。”

桑伊抓着玉清的袖子又擦了把自己的淚,“可是,可是我還有一個朋友,他也……也死了,是因為我,肯定是的。”

說到伯邑考,桑伊難過得厲害。

“桑桑,他的死與你無關。”玉清擡起桑伊的臉,注視着桑伊,“他本就要死的,無論如何都會死,甚至因為你的幹擾,他沒有死得那麽慘烈,你不要自責。”

見桑伊的雙眼已經紅腫,玉清輕皺了下眉,最終無奈道,“別哭了,你還有機會見到他的。”

桑伊擡起紅紅的眼睛看着玉清,“還能……見到?”

“嗯。”玉清伸手遮住桑伊的眼睛,“我從未騙過你,對嗎?”

對,玉清從未騙過他。

桑伊眼睛上覆着玉清的手,他的師父看起來性子冷清,體溫卻又極高,他眼前一片黑暗,輕輕地眨了眨眼,“師父。”

玉清沒說話,他的視線落在桑伊張合的唇上,少年的唇看起來飽滿又柔軟,格外好吃,這令玉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慢慢地低頭,湊近了桑伊的唇。

沒聽到玉清的回答,桑伊又喚了一聲,“師父。”

玉清能感受到桑伊說話的氣息,與他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往下一指節,便能吻住他日思夜想的人,只需要……一指節。

數十萬年的等待,十八的相伴,五年的分別與無數的思念……從開天辟地到如今承載着的所有洶湧愛意,如同毒素一般侵蝕着他的心髒,讓他想要把這些愛全部注入桑伊的靈魂。

他不會再讓桑伊離開他了。

因為看不見,其他感官反而更加靈敏,察覺到不同于以往的氣息,桑伊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抓着玉清的手也越來越緊,殷紅的唇略顯不安地抿起又松開,他問,“師父,發生什麽事了嗎?”

玉清盯着這一指節的距離,思考着自己吻下去後桑伊可能有的反應,是會恐懼害怕地逃離,亦或是不可置信……

桑伊的手已經握上了玉清的手指,準備掰開玉清的手看看到底是什麽事。

“桑桑。”玉清的聲音低啞,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別動。”

桑伊一愣,手一松,“師父,到底怎麽了?”

“沒事。”玉清閉了閉眼,想把自己心底的那點欲念壓下去,他重複了一句,“沒事。”

這聲音聽起來實在不像沒事的樣子,桑伊有些擔心,“師父,你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

玉清低低地笑了一聲,帶着幾分莫名的性感,桑伊幾乎沒聽玉清這樣笑過,頂多是淺笑,這笑聲讓他有些耳熱。

他心道:師父你OOC了啊!

“桑桑想幫師父解決現在的事情嗎?”玉清的語調帶着幾分緩慢和引誘的味道,“如果師父真的需要的話。”

玉清從未向着桑伊自稱過師父,在聽見玉清的自稱後,桑伊陡然意識到這一點,他眨了眨眼,睫毛碰着玉清的掌心,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地又眨了一下。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幫師父。”桑伊說,“師父告訴我就好了。”

“你可以做到,并且只有你可以做到。”玉清俯身貼到桑伊耳畔,呼吸落在桑伊頸間,他看着少年玉白的頸項一點點染上緋色,眸光越來越沉,“桑桑。”

明明是冬日,桑伊卻覺得熱了起來,他想推開玉清的手,可想起玉清的話他又忍住了,也許是因為看不見的緣故,桑伊只覺得脖子上的氣息讓他渾身沒勁,手根本不知道往何處放,最終只無措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單。

“如果、如果師父需要的話。”桑伊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着,“那我……我會幫師父。”

玉清盯着桑伊的手,少年并未毫無察覺,但……

玉清無聲地笑了笑,卻又轉而說了另一句話,“桑桑,通天可有與你說過什麽奇怪的話?”

桑伊:“啊?”

“可有對你做過什麽奇怪的事?”

桑伊更熱了,額頭泛起細密的汗珠,臉頰也漸漸染紅,他忍不住偏了偏腦袋,“我……”

“不要對師父撒謊。”

玉清的唇幾乎要碰到桑伊的耳垂,他聞着熟悉的香味,眸色越沉,無論好的壞的,他都要知道。

讓通天在桑伊身邊風險很大,但他賭的是這個通天并不會對桑伊做些什麽,因為他的感情并未得到繼承和共通。

近在咫尺的溫度讓桑伊的感官格外敏感,他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師叔……喝醉時,咬過我的後頸。”

喝得醉醺醺的時候,通天摟着他的肩膀一個勁聞他脖子,跟狗聞到骨頭似的,非要咬他,疼了他好幾日。

他後頸……真的很香嗎?可是他聞不到啊,他聞自己的時候沒有任何味道,這也太古怪了。

“咬你……後頸?”玉清的眼底暈開一大片墨色,“桑桑,你知道師父需要你做什麽嗎?”

“……不知道。”玉清氣息明顯不對,這讓他有些緊張,回答的聲音都小了不少,“師父要做什麽?”

玉清撥開桑伊的黑發,他看着那白皙如玉的後頸,手指按壓上去,桑伊沒忍住輕哼了一聲,又趕緊咬唇。

“桑桑,你知道師父每次見到你的時候,聞到你身上留下的香之時都在想什麽嗎?”玉清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卻又帶着幾分破釜沉舟的決絕,“我也想做與通天同樣的事。”

桑伊腦子一空,什麽意思?

“想咬你。”

“但……更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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