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這個叫菲菲的編劇的确有點意思。

以我約會必早到的習慣，我面前的一杯咖啡已空，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呢。前兩天林洐的秘書送來了最新的合同，我怕林洐使詐，除了找法務審核外，自己也打印了一份親自過目。

旁邊一桌上坐着一男一女，也不知從何時起，兩人的談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女的似乎是個記者，男的似乎是個投行精英。

這家咖啡館在CBD附近，偶遇幾個精英還是很稀松平常的。

女的性格活潑俏皮，講話也很風趣，惹得男的連連發笑。

男的耐心解釋說：“Alpha是投資的超額收益，Beta是市場風險，也是預期收益，我們做的的确是‘追逐Alpha’，你這個題目取得新穎別致。“

女的盈盈笑道：“謝謝誇獎，那你也算是股票裏的Alpha吧？”

男的心花怒放，道：“我的投資收益率算不上是Alpha，頂多算是Beta。”

女的笑道：“那是自然，Alpha是潛力股，對于你這樣的績優股來說，馬上就夠着天花板了，收益率是Beta已經頂滿格了。”

我扭頭下意識地輕輕喚了一聲：“菲菲？”

女的猛地擡頭，茫然地瞧了瞧我，這才恍然大悟，遲疑地問：“鄭總？”

我站起身，走過去伸出手，說：“叫我袅袅就好。”

我自以為抓包了她，沒想到，她竟然神色無異，不慌不忙地收拾好筆記本，朝對面投行精英欠了欠身，笑盈盈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你午休了，等這個本子寫出來的時候，我一定發給你看。”

男的似戀戀不舍，從文件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菲菲，說：“任小姐如果有什麽疑問，随時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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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接過名片，随我坐到了咖啡桌旁。她坐我對面。

“采訪對象？”我瞟了鄰桌男的一眼。

菲菲笑道：“我來早了，正好看見那位先生在看K線，我最近在寫一個投資銀行的故事，就坐過去跟他請教了幾句。”

她輕描淡寫這麽幾句，就洗脫了我對她人品的疑慮。

的确是個高人。

“我看了《時尚王》的劇本，你非常有潛力。”我真心實意地誇贊道。

“鄭總謬贊了，我還是個學生，還有很多要提高的。”

我笑道：“別叫我鄭總，我也是個大三的學生，是不是我打扮得比較老？是衣服穿得老還是妝化得太老？”

菲菲顯然吃了一驚，慌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沒想到能跟綠光森林合作的公司的老總竟然跟我一樣是個在校生。”

我嘆了口氣，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不過顯然這個菲菲沒聽出來我是在開玩笑，她反倒挺同情地看着我，說：“鄭總的人生經歷肯定挺豐富的，如果能寫出來，一定反響不錯。”

我正要跟她解釋，蘇子峪和柳元芳就并肩走了過來，我朝他們揮了揮手，菲菲扭頭看見了蘇子峪，也開心地揮了揮手。

柳元芳搶先一步在我身旁落座，蘇子峪就挨着菲菲坐下來，說：“沒想到你們勝利會師了。”

我故意問：“你們倆怎麽一起來的？”

柳元芳是個沒心沒肺的，說道：“我倆在家裏打電動來着，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一起坐地鐵來了。”

菲菲果然有所觸動，問蘇子峪說：“你們倆合租啊？”

蘇子峪一邊看菜單一邊答道：“我們倆租的都是星星家的房子，哦，鄭總她家的。”

我尴尬地笑道：“嗯，包租婆是也。”

蘇子峪正式介紹了在座各位，我才知道，原來菲菲的全名叫任一菲，我說：“任意飛，這名字真棒。”

點了甜點和飲料後，柳元芳就從随身的手提包裏掏出兩份打印好的合同，放到任一菲面前，我拿了其中一份，翻開說：“任小姐，這只是一份标準的合同，你先拿回去看看，有想更改、删除或添加的條款咱們随時溝通。”

任一菲收起合同，說了聲好。

“我很喜歡這個劇，導演目前定的是傅銘，北電導演系的青年導演，你可以找下他的百度百科，恐怕劇本的細節你還要跟導演碰一下，具體內容元芳會跟你接洽。”

任一菲點了點頭。

蘇子峪給我切了塊奶酪蛋糕，說：“簡寧和賴小川看完劇本也都很滿意，簡寧明年工作量快排滿了，你得趕緊跟她的團隊聯系，不過她這會兒在新加坡，等她回來，我就叫上賴小川，大家一起吃個飯。”

我下意識地跟柳元芳對視了一眼。

臨散場的時候，蘇子峪問我今晚怎麽過。哦，今晚是平安夜。

我說：“廢話，你得跟我一起過。”

蘇子峪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看出了任一菲的欲言又止，便問：“菲菲今晚也要去約會吧？打扮的這麽漂亮。”

她倒答得坦然，道：“我本想結束了找子峪咨詢咨詢模特的事兒，關于順利的幾個細節我還得打磨一下，不過既然你們有約，”她把手不經意地放在蘇子峪肩膀上，“那我改天再約你。”

蘇子峪渾然不知，咧嘴開心地笑道：“行，平安夜快樂啊菲菲。”

等任一菲走了，我伸手拍了拍蘇子峪的屁股，對他倆說：“走吧，我訂了游戲廳包夜。”

蘇子峪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平安夜的團建。

我們仨組隊打了會兒電動，恰逢半場結束，葉亦的電話打了進來。蘇子峪就坐在我旁邊，他比我高一頭，一定看見了我的手機屏幕，備注寫的是：阿亦。

我也不避嫌，在原地接起電話。

“聖誕快樂，袅袅。”

只聽見這麽簡短的一句話，我就笑開了花。

“聖誕快樂，阿亦。“

“我聖誕節回不去了。”他略帶遺憾地說。

我俏皮道：“真是巧，我聖誕節也去不了。”

“簡寧在新加坡，我們今晚約了一起吃飯。”他這主動跟我報備，倒算個驚喜。

“挺好的，不然葉博士在這阖家歡樂的時候孤苦伶仃，最愛的我又不在跟前，我可是會心疼的。”

咣當一聲，蘇子峪從高腳凳上摔了下來，我捂住話筒，問他：“你沒事吧？”

蘇子峪擺擺手，但滿臉愁容。

“在西山住得還習慣嗎？暖氣是不是還通着？”葉亦問。

“特別暖和，每晚都能給我熱醒。“

“過年之前于阿姨可能會去公寓大掃除，你小心藏好。”葉亦囑咐道。

我一想，這離過年還有月餘，就讓他把心放在肚子裏。

“我想你。”葉亦最後輕輕地說，我的心底立刻多了條涓涓細流。

挂了電話，蘇子峪打電動的興致肉眼可見地跌停了，柳元芳正疼惜地幫他揉着背。

我問他：“尾骨沒碎吧？”

他搖搖頭，隔了一會兒，他拽住我的手腕，說：“星星，我們聊一聊。”

柳元芳滿臉驚恐地給我遞了個眼神，我卻覺得說不出的輕松。

蘇子峪拽我拽得很急，所以我倆站在寒夜森森、大風嗖嗖、雨雪飄飄的大馬路上時，我就穿了一件羊毛衫，他身上比我多一件短襖，于是麻利兒地脫下來罩到我身上。

他像小孩子發脾氣一樣地瞪着我，拷問道：“你有男朋友了？”

“嗯。”

“什麽時候的事兒？”

我想了想，道：“有可能是兩個月前，也有可能是一個月前。”

“他是誰？”拷問繼續。

“他叫葉亦，是我高中學長，現在是個材料工程的在讀博士。”

蘇子峪怔了怔，不可思議地問道：“……他不是跟簡寧緋聞正盛嗎？這兩天簡寧去新加坡也是去找他，星星，他就是個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人渣，你千萬別讓他給騙了！”

我點點頭，說：“這就是我跟簡寧的過節，他今晚要跟簡寧一起過平安夜，你小孩子不懂啦，他倆就是青梅竹馬，就像你跟我的關系一樣。”

蘇子峪情急之下，說道：“可我喜歡你啊。”

我凍得牙齒在打架，一邊跺腳一邊道：“我知道啊，簡寧喜歡葉亦，但葉亦不喜歡她啊。”

蘇子峪恐怕此刻身子涼，心也是冰涼，他把搓熱了的手覆在我凍得通紅的雙頰上，說：“星星，他不是好人，你會受傷的。”

我牙齒打顫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最重要的一句話我一定要在今晚說出來，我揉了揉兩側僵硬的嚼肌，狠下心來。

我說：“亮亮，你永遠都是我最心愛的弟弟，但是我心裏已經有人了，他叫葉亦，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

蘇子峪怔在原地。

隔了許久，久到他頭頂落滿了雪花，我差點跟着他變成了人形冰雕，他才忽然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地說：“不，我永不放棄。“

我于是特別不客氣地跳起來照他腦門拍了一記，說：“你小子偶像劇看多了吧，我跟你說，你趕緊調整心态，放了我吧，好不好大哥，我求你了。“

蘇子峪垂眸無奈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才說：“那我考慮考慮。“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說：“亮亮真乖，姐姐疼你。“

我倆回游戲廳的路上，蘇子峪忽然想起來一事，便說：“寒假我要回日本，我媽邀請你來玩，你去不去？我們可以去北海道滑雪泡溫泉。”

我乜他一眼，說：“我明知道你對我有賊心，我敢去嗎，不然你跟柳元芳去吧，她特別想去大阪。”

蘇子峪嘟嘴的樣子還真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