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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宋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夢中醒了過來。
晨光透過窗簾灑在地上,朦朦胧胧的光線卻還是不足以讓宋绫清醒,她坐在床上愣了半天,這是一種很憋屈的感覺,想要咆哮但是又哮不出來,洗臉的時候她看着鏡子裏的別扭的自己,一邊安慰自己是電影看多了,一邊又懷疑自己別是想起來什麽前世記憶了。
去司裏後,宋绫趁沒人的時候逮住給她做訓練表的傅青琅,做賊一樣偷摸問她:“上輩子,你嫁給程三秀的時候是多大啊?”
傅青琅皺起了眉,一副你抽什麽風問起來這個的表情,宋绫雙手合十,“求求了,告訴我吧,隊長你最好了。”
傅青琅無奈:“十三歲。”
宋绫松了口氣,那就和昨晚上的成年傅青琅對不上號了,果然是電影看多了,沒過一會她後知後覺,失聲道:“十三歲???”
她抓住傅青琅的手腕亂晃,“多少歲,你說多少歲?”
路過的路易斯和穆月:“?”
傅青琅:“……”
她把表扔在一邊,反手拽着咋咋呼呼的宋绫去了自己的房間,啪的一聲門關上後,宋绫忽然又安靜了下來,傅青琅呵了一聲,“怎麽,現在怎麽不喊了。”
宋绫抻着脖子看天花板,若無其事道:“沒什麽。”
傅青琅拿她沒辦法,解釋道:“那時候只是假成親,場面上過得去就行,我們又不是真要做夫妻之實,年齡小點怎麽了?”
宋绫心虛的厲害,拉長語調哦了一聲,雖然傅青琅的房間很大,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了,想要開門出去卻被傅青琅堵了回來。
傅青琅微微前傾上半身,眯着眼盯着頭快紮進地理的宋绫,問她:“為什麽問這事兒?”
宋绫看着她的長發晃呀晃,感覺要喘不上氣了,既然不是想起來,那夢到穿嫁衣的傅青琅和做春夢有什麽區別?她反正是開不了口了,宋绫絕望地閉上了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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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琅嗤了一聲,用力捏了捏她的臉蛋,反手用膝蓋把她頂了出去。
稀裏糊塗就被放過的宋绫,又是劫後餘生的開心,但是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害羞,直接捂着臉十分嬌羞扭曲的從傅青琅門前一溜煙跑了。
圍觀了全程的路易斯和穆月相顧無言,路易斯率先開口:“這方面你比較熟,分析分析?”
穆月撇撇嘴,“三個月,最多,我的雷達沒有不準的時候,幹柴和油,就差一把火了。”
路易斯伸出大拇指,表示贊同,已經平複好心情的宋绫湊過來,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問他們在聊什麽,兩人默契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宋绫。
宋绫:“?”
她真的要鬧了!
傅青琅看宋绫跟穆月和路易斯打鬧的樣子,就知道她們在聊什麽,但是也沒阻止,都是小孩子互相玩笑,沒必要約束這些,但是她一坐過去,三個人就像是被封了嘴的鹌鹑,乖的有些過分。
傅青琅遙遙頭,開始說正事:“消息不算太好,但也在可控範圍之內,不需要焦慮。”
長安郊外又個特殊地方的封印松動,陰邪炁到處亂竄,最開始是鎮子裏一個成年男性中了邪,半夜翻牆去啃食別人家院子裏的家畜被人發現報了案,他被押送到了華京醫院的精神科做了檢查後,又被秘密移交到了鎮妖司裏,做陰炁去除。
在兩三天時間裏,陸陸續續有四個人都中了招,他們要不就是有經常熬夜,或者喝酒走夜路之類的行為致使身體陽虛,才導致這些陰邪之氣入體,擾亂了理智。
司裏初步判定是戚寐幹的。
因為這地方是她和李夙清同歸于盡的地方,有關戚寐的事,九隊需要領頭全權負責,去實地調查也是他們出外勤需要做的事情。
出發前傅青琅問宋绫:“這幾天你覺得開心嗎?”
宋绫雖然心裏還有些扭捏,但是在面對傅青琅時,整個人卻好像浸泡在溫水中一樣,放松又安穩,即是那件事确實讓人心煩,但是傅青琅的神情語氣,她的各種細節都和之前沒什麽兩樣,這讓宋绫感到安穩。
宋绫說:“開心,很開心,在這短時間,除了在一中那次,我也跟着你們做了不少事,我其實覺得幫助人真的很滿足,但是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有點冷漠。”
傅青琅說:“那我的任務就是讓你開心,”
這種話聽了真是心顫,宋绫抹了把臉,在心裏想傅青琅這個人真的是太犯規了。
長安郊野的氣溫比市裏更低,快趕上山上了,因為馬上快到冬天,山裏充斥着一股蕭瑟的感覺,雖然路修的很好,可是還是會有一種走在百年前光陰中的錯覺。
她們四個看起來像是來登山的,穿的是全副武裝,宋绫向來體虛多病,所以還戴了墨鏡口罩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生怕漏一點風。
根據鎮妖司部裏提供的信息,他們留在這裏收集數據的儀器出現異動後迅速趕了過來,所聞所見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是在靠近那座宅院在地圖上定的位置後,方向忽然就亂了,為了安全起見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檢查儀器,确認沒有損壞後又離開了。
宋绫擔憂道:“司裏說判斷是戚寐幹的,可是它們在這裏都一百多年了,戚寐為什麽選擇在這時候去把這些炁支開,然後傷害周圍的村民呢?這說不通。”
路易斯搖頭,她還是在司裏待的時間太短,他解釋道:“小绫,我問你,在你眼裏戚寐是個什麽樣的人?”
宋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
她甚至有點慌了,自己為什麽會猶豫呢?
如果是在兩個月前的時候,她都找到自己家門,戴了這麽多年的木珠子也被弄壞了,戚寐還不顧自己的意願,非要強迫自己和她走,她應該很反感戚寐才是。
但是現在怎麽說不出來了。
宋绫對自己的糾結有些苦惱,她甚至都不了解戚寐,到底在心軟個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為她被抛棄的身世覺得可憐嗎,還是因為李夙清對她産生的憐憫和愛護,所以覺得自己潛意識裏不應該那麽讨厭她,還是說隐隐約約意識到原來她其實也是會被冤枉的,有些事不完全是做的。
原來山鬼裏的成員并不是臭味相投,而只是利益驅使結成一股繩的蛇蟲鼠蟻,或許現在躲在不知道哪個地方的戚寐和他們并不一樣。
路易斯說:“咱們這麽大一片地方,當然有很多搞事情的,但為什麽戚寐是那些老頭子的眼中釘呢,因為前者還在人的範疇之內,但是戚寐卻快脫離人變成鬼魅了,可除了民間那些隐藏蹤跡的大佬,鎮妖司上上下下只有傅隊可以對付戚寐,要是戚寐哪一天真鬧出來大亂子,他們的官帽可都待不住咯。”
宋绫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但還是聽出來一些弦外之意,“所以他們會盡量把壞事都往戚寐頭上堆?好安排罪名?”
要不是系着安全帶,路易斯高低從座位上彈起來。
他扶額說:“你這也太直白了,我只能說我們打工這麽多年,隐隐有這種感覺,也不乏有些案子和戚寐沒有直接關系,起碼不是她一手策劃的,但是離不開她身上那毒藥一樣的邪炁。”
穆月補充了一句:“但是沒有确鑿證據表示她和這些事關系沒那麽大,包括這次,所以我們不能完全向着壞的結局猜測。”
在轉站附近鎮子的路上,宋绫問傅青琅:“為什麽戚寐會選擇在這個地方和李夙清見面?”
傅青琅說:“李夙華在忘塵山上的時間比李夙清更久,她後面下山游歷,去了南方問道,在河岸邊撿到了一個佛像頭部,并私自供奉,你猜她學到本事後第一件事是做什麽?”
“報複社會?”宋绫猜測。
傅青琅搖頭:“不,其實最開始她并不想拿這件事做壞事,而是滿心想着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控制惡靈怪妖,成就一番自己的功德,最後再把這些東西度化。”
但是結局很明顯,宋绫說:“她失敗了,對吧。”
傅青琅說:“不,其實就連李夙清夜一度以為她會成功,那時候的李夙華躍躍欲試,滿心都是要去幫助別人,度化天下鬼怪,就像在忘塵山開宗立派的那位收服山中靈物一樣,但是意外還是出現了。”
宋绫問:“什麽意外?”
傅青琅說:“在內網中,戚寐的記錄是父母親人皆死盡,但實際上不是,這個秘密沒有多少人知道,她是因為自己的特殊被趕了出來,後來在被賣出去的路上遭了劫道,才流落在忘塵山上。”
“所以她便成後面那樣,她父母也出了一份力?”
傅青琅點頭。
在學有所成後,李夙華回到原本的家中去試探她們的态度,告訴家人自己現在學了本事,不會再看到鬼怪,可是即便如此,她家人還是見鬼一樣讓她趕緊走。
宋绫不解:“就因為她能看到鬼?”
“是也不是。”
傅青琅補充道:“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因為戰亂的緣故,人成為鬼後形狀可怖,兇性也大,普通老百姓對鬼神都是避之不及的,戚寐這人從生下來就不一樣,和鬼怪天然親近,久而久之街坊鄰裏知道後就既恐懼又害怕戚寐,但是她父母不敢扔了她,怕她報複,才明碼标價賣了出去,後來她跟着人販一起流離,碰上了戰亂,人販也死了,她自己一個人走到忘塵山裏的。”
後來的事也了然了。
戚寐見父母沒有悔過之意,雖然她離開了宅子,但是留下了許多至陰至邪的炁,吸引了密密麻麻荒郊野嶺的鬼怪來啃食她們的陽氣和魂魄,後來有人說是因為家境富庶卻把孩子賣了遭的報應,也有說是戚寐死在了養父母家,冤魂回來報仇了……
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不論是那時候還是現在,在道德和法律上都不允許。
但是宋绫其實能理解一部分,她和李夙清分道揚镳的原因了,因為驅使鬼對于她來說是更為便捷,效率更高的方式,控制住了惡靈,能驅使它們為自己所用,不就變相地防止它們去作惡了嗎?
可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和鬼怪待得越久,氣息相融,每天受佛母的精神引誘,滴水都能穿石,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的本心就開始動搖了,到後來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被一個邪神占據軀殼的佛像,又怎麽會勸人向善,那時候戚寐所作的事究竟是自己想做,還是邪神在內心深處鼓動着她,到底是不可考了。
宋绫其實有點糾結,她甚至希望自己不要這這麽輕易而且自作多情地理解了戚寐這個壞女人,可是卻又控制不住的共情。
但是上面可是讓她殺了戚寐啊,這話說的,和自己說要殺就能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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