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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3章
傅延朝猛地睜眼,周身的痛意漸漸消散。
“少爺,到家了。”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傅延朝擡眼看見的是前幾年幫助鐘樂逃離自己而被開除的司機。
傅延朝望着眼前熟悉又久遠的臉,怔愣偏頭,這是他高中時期住的房子。
每當想起高中的事,鐘樂就會表現出抗拒,因此傅延朝早就把房子賣掉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少爺,您說什麽?”司機老陳不解問道。
傅延朝低頭,手裏握着的手機是多年前的款式,亮着的屏幕上,年月日讓傅延朝身軀一震。
他2015年9月4日。
如果不是在做夢,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那自己這是回到了八年前的高二?
這個日期傅延朝比誰都熟悉,是鐘樂被小混混圍堵在小巷,與自己造成誤會的這天。
傅延朝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不光手在發抖,連心髒都在震蕩。
鐘樂......——鐘樂!!!
傅延朝顧不得思考真假,說了個地址,讓老陳趕緊開車過去。
傅延朝在途中就報了警,他語氣裏的焦急,讓摸不着頭腦的司機,以最快的方式趕到鐘樂出事的小巷。
鐘樂家住在城中村裏,要走好幾條小巷,車開不進去,雨越下越大,傅延朝打開車門便往小巷子裏跑去。
他并不知道究竟是哪條巷子,以最快的方式沿着鐘樂家的方向找,最後聽見了辱罵聲。
朝着聲源跑去,遠遠就見幾個金發混混圍着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拳打腳踢。
傅延朝氣喘籲籲對着他們大喊:“住手!!!”
那群混混停下來,透過他們,傅延朝果然看見了倒在地上狼狽痛苦的鐘樂。
心跳如雷,途中一直伴随的耳鳴卻漸漸好轉,周遭的一切也愈發清晰,宛如從泥潭裏掙紮而出,迎來春雨。
傅延朝喃喃道:“是真的。”他重生了。
傅延朝一個箭步沖到鐘樂面前。
他個子本來就高,一副要拼命的架勢與眼神吓到了幾個混混,不遠處響起的警笛聲,更是讓他們撒腿就跑。
傅延朝滿心都是鐘樂,蹲下時鐘樂眼底滿是恐懼,傅延朝向他伸手的時候,鐘樂下意識閉上眼縮了縮脖子。
他以為傅延朝是跟他們一夥的。
鐘樂一身泥濘,狼狽如此,可傅延朝卻出乎意料将他緊緊抱住。——咚咚咚!
傅延朝不知道是鐘樂的心跳聲,還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握着鐘樂的手,觸及的溫熱,淩亂慌張的呼吸,無一不令傅延朝喜悅。
自己重生回了八年前,重生回了鐘樂還活着的時候。
上天垂憐,肯給自己一次彌補挽回的機會,傅延朝激動到眼眶濕潤。
警察出現在身後,朝着混混逃去的方向追去,其中一位與傅延朝一起将鐘樂扶起,并詢問鐘樂的傷勢。
方才挨打時,鐘樂清清楚楚聽見對方說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想來想去,除了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傅延朝,鐘樂實在不知道還能是誰。
他推開傅延朝,擡手便給了他一耳光。
動作之快,力道之重,清脆一記響聲,讓警察叔叔還有舉着傘趕來的司機,皆是一驚。
“诶?!你這小同學,怎麽還打你同學啊?!可是他幫你報的警。”
鐘樂聽後懵了。
傅延朝卻并不在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趁着鐘樂錯愕,将他直接抱了起來。
鐘樂:“?!”
傅延朝抱着鐘樂,只覺得他好輕,掌心托着他的後背,觸及都有些硌手。
鐘樂要掙紮,他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傅延朝連忙解釋,“不是我,我沒叫他們這樣做。”
前世他确實瞧鐘樂不順眼,但犯不着真讓人來給他教訓。
但也怪傅延朝性格偏執,誤會剛發生時不屑于跟鐘樂好好解釋,挨了鐘樂一拳,當衆讓傅延朝失了面子。
真正的梁子便是那時候結下的。
後來傅延朝沒少給鐘樂使絆子,折騰他。
傅延朝依稀記得前世那幫校外小混混踹了好幾腳在鐘樂的腹部,那身上的瘀青隔了半個月都沒消幹淨。
傅延朝依稀記得鐘樂那幾日時不時就捂着腹部,似乎很不好受。
這次着急趕來,那幫小混混跑了,但傅延朝卻不知道鐘樂身上的傷究竟如何。
鐘樂聽見傅延朝的解釋了,就算他與那群人沒有任何關系,鐘樂也不習慣他這樣抱着自己,他聲音有些虛弱道:“放我下來。”
熟悉的聲音讓傅延朝心跳加速,他克制着情緒,急切問道:“他們剛才是不是踢到你肚子了?”
鐘樂根本來不及回答,傅延朝已經說:“我帶你去醫院。”
雨好像小點了,司機拿着車裏的毯子舉着傘跑來,傅延朝将鐘樂包裹着,沒讓他再被雨淋到。
上天既然肯給自己一次機會,傅延朝便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好好愛護鐘樂。
“我沒什麽事,不用去醫院。”鐘樂不肯去,但傅延朝卻知道緣由,他身上的錢走了,自然不敢去。
“都這個時候了,還倔什麽?”傅延朝更慌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鐘樂帶回家好好養起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
傅延朝額前的發都被雨水打濕,左邊臉頰上還有明顯的五指印,精神過度緊繃,也不知道疼,望着鐘樂,視線剎那都不敢挪開,仿佛怕眨眼的工夫,這一切就會消失。
僵持不下,傅延朝幾番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還算鎮定。
傅延朝說:“你現在這種情況,必須得檢查。”
肚子那團都是重要器官,傷着任何一部分都不容小觑,傅延朝只當他防備自己,又說:“警察同志會陪同我們一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鐘樂腹部又确實難受,最後只能妥協。
鐘樂跟着傅延朝去醫院了。
大晚上挂急診,等待結果的間隙,傅延朝陪同鐘樂一起做了筆錄。
鐘樂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身上暫時穿着醫院的病號服,頭發已經被擦幹了,臉頰蹭破了一點皮,嘴唇漸漸恢複了些血色。
他手上捧着個傅延朝剛剛在醫院超市買的淺藍色卡通保溫杯,上面印着一只白色大耳朵,淺藍色眼睛的狗,挺可愛的。
鐘樂依舊沒能從剛才的變故中回神,他做筆錄時,回答都有些遲鈍與緊張。
傅延朝就站在他身旁,沒少安慰他,鐘樂看向他,只覺得傅延朝好像跟白天在學校裏不一樣了。
他站姿挺拔,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熱切。
腫着一張臉,從剛才開始就跑前跑後,鐘樂漸漸意識到真是自己誤會了傅延朝。
傅延朝看着鐘樂蒼白虛弱的模樣,想到了他前世最後那兩年。
那時傅延朝沒少陪鐘樂來醫院,鐘樂各項指标一直都沒達标,總是很容易就生病。
但傅延朝沒想到,原來在高中時期,鐘樂就貧血跟營養不良,不光如此,醫生還說他血糖血壓偏低,萬幸的是腹部照了CT後,沒什麽大礙。
醫生給鐘樂開了塗抹的藥,叮囑道:“放寬心,沒傷到內髒,就有些貧血跟營養不良,青春期正是發育的時候,要注意多補充營養啊。”
傅延朝想,或許這次是因為自己及時趕到,所以鐘樂沒有大問題。
他松了口氣,一直陪着鐘樂。
檢查,做筆錄,直到快零點才結束。
因為沒有監護人,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警方聯系了班主任,怕再有意外,鐘樂今天便回學校住了。
傅延朝不想送鐘樂回學校,但鐘樂怕他的模樣,雖不至于像老鼠瞧見貓,但也沒好到哪去。
将鐘樂送到校門口時,雨已經停了,沉默了一路的鐘樂,終于主動開口了,“傅延朝,他們真跟你沒關系嗎?”
鐘樂站在燈光昏暗的校門口,長睫之下的雙眸清澈而明亮,在初秋是深夜裏,他顯得格外單薄,說話聲很輕。
傅延朝呼吸一窒,心髒猶如被重擊,他腦海裏想了很多個能将自己摘除幹淨,天衣無縫的理由,可與鐘樂四目相對時,卻如鲠在喉。
前世他跟鐘樂之間,有很多次改變結局的機會。
但傅延朝都選擇錯了,造成不可挽回的結局。
一個謊言需要千百個謊言來圓,如今有機會重來,傅延朝想跟鐘樂有個全然不同的開始。
“也不能算全沒關系。”傅延朝向他靠近,但鐘樂警惕退後的動作,讓他頓住不敢再向前。
少頃,傅延朝才開口道:“是曹宇暢的堂哥找人做的,前兩天在他店裏,顧堇跟曹宇暢說起了你,他堂哥有事想找我家幫忙,就自作主張......”
鐘樂聽後,瞳孔放大,身子緊繃。
不等他腹诽,傅延朝連忙道:“鐘樂,我可以拿命發誓,這件事不是我授意的。”
“但硬要說起來,這場誤會,起因在我,所以讓你無辜受牽連。”
“鐘樂,你可以怪我,心裏有氣,加倍在我身上打回來都行,但希望你能相信我此時說的話。”
傅延朝語氣誠懇,低聲下氣求着鐘樂,呼吸都變得急促,那雙自來驕傲誰都難入眼的眸子,更是鐘樂從未見過的卑微。
夜半時分,校門寂靜。
兩人就這樣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着。
傅延朝覺得時間好像停止了般,他煎熬着,終于在良久之後,等到了鐘樂的回答。
“我知道了。”鐘樂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只是走上前,将那個印着大耳朵狗的保溫杯遞還給傅延朝,并輕聲道:“我相信你了。”
他還記得幾個小時前自己躺在泥濘中,是傅延朝出現制止,無論是他焦急的語氣,還是他送自己去醫院後的關心,并且傅延朝跟警察也說:“要調取監控抓人。”
他敢這麽說,鐘樂就不認為他是在說假話。
望着對方臉頰上被自己打出來的指痕印,鐘樂低聲說:“既然是誤會,你的臉......我們就當扯平了......”
“如果你心裏真覺得過意不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們就像之前一樣。”這番話,鐘樂像是花了極大的勇氣跟心理準備才說出口的。
之後也不等傅延朝回答,便逃一般快步離開。
傅延朝怔愣在原地許久,直到看不見鐘樂的背影後,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跟之前一樣?”他喃喃重複,“跟之前一樣不就是陌生人?!”
傅延朝當初沒少聽鐘樂說這樣的話,鐘樂自始至終都想擺脫自己,可哪怕重來一次,傅延朝也仍做不到跟他當陌生人。
傅延朝臉頰火辣辣地疼,越琢磨心裏越不是滋味。
回到家後,傅延朝腦子還混亂着,前半夜想着究竟該如何緩和自己跟鐘樂之間的關系,後半夜則是在琢磨醫生的話。
鐘樂有點貧血,得找個營養師安排一個适合他的食譜。
他在房間裏踱步,又擔憂鐘樂會不會又讨厭自己了!
他煩躁不已,都重生了,就不能再多重生兩天嗎?
一想到鐘樂此時可憐兮兮在學校宿舍裏,又急切又無奈。
傅延朝徹夜未眠,他得趕緊想法子讓鐘樂搬來跟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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