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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許主任還是小看了小石村人的智慧。

她那邊罰錢的打算剛說出來，這邊二牛他媽就找到了陸星。

大晚上的，在門口磕頭這事對老年人的心髒還是有點沖擊的。

陸星手裏的盆一個沒拿穩，髒水濺到了二牛身上。

“大晚上的，你們這是要幹啥，有啥事不能直接說的，非要整這一出。”

孫平娟也是想不出別的招了，才來求助陸星，“嬸子，這麽晚來找你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那新來的主任又想了新法子撈錢。”

“你知道她說啥不，說是以前生了好幾個小孩的也得交超生的罰款，我家大鐵結婚以後生了三個小孩，全家湊他們的罰款都湊不出了，我還得交生二牛的罰款，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啊。”

說着說着，二牛他媽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從來沒聽說過這麽荒唐的事，“咱們那時候生小孩的時候也沒人講過還有這出啊，現在小孩養了十幾年了，突然要交罰款了，那麽多錢咱們哪拿得出來啊。”

“我就想着嬸子你沒孩子，能不能假裝我家小子是你家的，忽悠過了那群計生委的人就成。”

旁邊的二牛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傻愣愣地站在邊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星确實同情她家的遭遇，但這事也不能随便答應，這可是要上戶口本的關系，不是平時認的那種幹親。

要是陸二牛或者陸星是個壞人，直接把人害了繼承別人的財産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所以雖然孫平娟說的很可憐，陸星還是沒有答應下來。

“這事我确實也不好就這麽答應，那群人也不是那麽好忽悠住的，人家也不傻，肯定要查戶口的。這事也不是半會能定下來的，不然你們再仔細考慮考慮呢？說不準還有別的辦法？”

想了想她又跑房間裏拿了二十塊錢出來，塞到了二牛他媽手裏，“這錢你拿着，能幫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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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他媽謝過了陸星的二十塊錢，但是被勸走的時候還是沒放棄那個想法，只是怕再說下去，陸星會覺得厭煩，所以先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她們又來了，這回還帶着二牛他爸，一家三口一起給陸星磕頭。

大早上的，陸星臉還沒洗，愣是被他們整的這一出吓清醒了，“你們這是幹啥呀，事情也沒到這一步，有啥事都好說。”

“嬸子，我和他爸回去商量了一下，知道平白無故讓嬸子你認個兒子也不妥當，畢竟親兒子害死爹媽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是外人。”

他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陸星也不好再說什麽，趕緊把他們拉起來找了個凳子坐下，“咱們都是一個村的，大家都這麽熟了，你們家二牛是個老實孩子，肯定是幹不出這種事的。”

孫慶娟兩口子昨天晚上在家裏頭想了一夜，該怎麽讓陸星同意這個辦法，最後真給他們想出了個主意。

“嬸子你放心，我們真的就是想把這回的災躲過去，也不敢讓他記在你戶口本上，你看能不能記在嬸子你哥名下。”

“嬸子你要是同意了，以後二牛就是他幹兒子，以後逢年過節他都帶着小孩去他墳上磕頭燒紙。”

村裏人都說陸星她媽有本事，生了八個小孩還都活了下來，就是命好像不太好，七個小孩年紀輕輕就死了，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的，只有陸星活了下來，但是也一直孤身一人。

如果說是轉到她名下，陸星肯定是不答應的，但是記到她死了的大哥名下，她哥死的早，錢都歸媽了，之後又留給了陸星。

連死後的墓碑都是陸星找人做的。

村子裏一般不讓死的早小年輕單獨下葬，為了讓她的兄弟姐妹不成為孤魂野鬼，陸星當時也是折騰了好久才辦成的。

如果同意孫慶娟的請求，幫了他家這個忙，也不會影響陸星什麽，還給她哥多認了個幹親，以後哪怕她死了，她哥也有個燒紙的人。

這事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哥死了那麽多年，戶口都注銷了，這事能辦成？”

察覺到陸星的态度已經松動，二牛他媽馬上站了起來，“嬸子，這事只要你同意，咱們這邊就能辦，不用你費心。”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帶着早就準備好的計劃去找陸正德的。

陸二牛則被留在了陸星家，說是侄子給姑姑幹活天經地義。

他也确實特別能幹，待在陸星家劈柴從早劈到晚，挑水燒飯也是能幹的很。

本來就沒啥事的陸星，一看家裏的活都被承包了，幹脆坐邊上打起了毛衣，正好複習一下之前學的鈎針。

就是家裏多了個陌生人，總覺得不習慣。

她本來想着，陸二牛就算來幫忙，也就是幾天的事，忍忍就過去了。

但她忘記了，村子裏有那麽多戶現在都算超生了，別家有什麽動靜肯定是瞞不住的。

而且，陸星有七個兄弟姐妹。

除了陸星，別家也有不少早早去世的親戚。

六十年代那會鬧饑荒，後頭的幾年也不太平，那段時間死了不少人。

大家從二牛他媽那得來的靈感，紛紛給自家去世的親戚認兒子女兒了。

等到檢查的人來小石村的時候，看到村長交上來的情況報告，人都傻了。

“所以你是說你們村一個超生的都沒有？”

陸正德一副特別老實的模樣，“是的領導，我們村窮養不起小孩，一家都是只生一個的。”

檢查的人都要被氣笑了，“好好好，你們是把生育辦的人當傻子耍是吧，上回來你們村一戶生好幾個呢，這回來又一戶一個小孩了？”

“那那邊兩兄弟你咋說？”

他随手一指，正好指到了大鐵和二牛兩兄弟。

“領導，他們一個是孫平娟家的，一個是陸星她哥家的。”

“陸星是誰？把她哥叫來，我問下怎麽個情況。”

“領導，她哥很早就去世了。”

“那這孩子？”

“巧了，去世前養的。”

檢查的人把紙一扔，指着陸正德的鼻子，“你們這是把我們檢查的人當傻子耍啊，這麽巧去世前就養了個小孩？你怎麽證明他兩是父子？”

“領導，你也沒法證明他們不是親父子啊？”

陸正德還是一副老實的模樣，态度也很誠懇。

就是這樣，才格外氣人。

檢查的人還不相信了，難不成全村的人爹媽都去世了？

他拉着陸正德一戶一戶的查。

“他家這麽多小孩怎麽回事？”

“哦，這個是他去世的小叔的小孩，這個是他去世的二嬸的小孩。”

“那這個呢？這個不會這麽巧也是去世的誰的小孩吧？”

“領導，這小孩就是他家的，就這一個，其他兩個都是幫親戚養在家裏的，咱們村子裏的人都比較善良，喜歡收留親戚的小孩在家住。”

“這，收留親戚的小孩在家住幾天。應該沒犯事吧？”

“不犯事！”

這話幾乎是從檢查的人牙裏擠出來的似的。

他們搜遍了整個村，還真沒誰家多生，多的都是去世的親戚的小孩。

檢查的人也知道這事不對勁。

但就像陸正德說的那樣，他要怎麽證明那些人和去世的人不是親生血緣關系？

于是，他只能帶着這份離譜的報告回了生育辦。

更糟糕的是，其他幾個村也開始有樣學樣了。

還是那句話，前面那麽多年苦日子，誰家還沒幾個去世的親戚了。

不行就編造一個。

反正那個時候也沒啥出生證明死亡證明之類的東西。

許主任看着自己新想出來的主意，但是一分錢也沒撈着，氣得把她那只新筆給摔了。

那筆還是她工作優秀得來的獎勵。

因為手段夠狠，所以她剛來沒多久，就有了非常出色的工作成果，至少面上是這樣的。

在全市開會的時候，領導着重表揚了她的工作成果，還送了一只鋼筆給她，表示對她的看中。

現在這事沒辦好，還不知道被誰捅到了領導那。

緊接着上面的批評就下來了，讓她注意工作方式，和底下的人要保持良好關系。

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宣傳科普計劃生育的政策，而不是為了壓榨他們的錢財。

處罰結果也出來了，沒收違法所得，停職回家思過一個月，并且交一份五千字的公開檢讨。

許主任收到這份處罰，又氣又恨，又不敢不執行，心裏想着等她回來再好好整治小石村的人。

她一停職，陸家園也終于能被放回來了。

小石村的人聽到這消息，就差放鞭炮慶祝了。